第88章 回歸
魚郎腳步輕巧, 輕輕一晃已繞到其中一名灰衣人身後,一個手刀劈出,灰衣人連哼都沒有哼一聲,軟軟地倒了下來。魚郎及時扶住他的身體, 輕輕将他藏到了草堆裏。
另一個灰衣人若有所覺, 邁步向這邊走來。才跨出一步, 微風飒然,眼前一道黑影閃過,他胸前幾處大穴同時遭襲,連襲擊者都沒看清, 就失去了意識。
魚郎依舊輕手輕腳地接住他倒下的身體,如法炮制, 将人藏好。他背着朱弦走近假山,也不知在哪裏摸了摸,假山晃了晃,中間忽然出現一個洞來。洞中一條石階向下延伸, 每隔幾步就點了一盞油燈,照得裏面纖毫畢現。
他側耳傾聽了一番,毫不遲疑地沿着臺階向下而去。臺階盡頭是一個石室,門虛掩着,從裏面傳出奇怪的聲音。
魚郎臉色微變, 直接推開了門。
門內是一間裝飾得十分華麗的卧房,垂着粉色绡紗的雕花架子床上,一個又黑又壯, 身如鐵塔的漢子正半俯着身,一手用匕首抵着被破布堵住嘴,雙手拉高綁在床頭的男孩,另一手正興奮地撕扯着男孩身上的衣物。一張滿臉橫肉的臉上油光滿面,微微外凸、布滿血絲的眼中正閃現着興奮而淫邪的光芒。
大概是察覺到了什麽,男孩的頭扭轉過來,目光恰和朱弦對個正着。但見他一張粉白的小臉上眉如墨畫,眼若寒泉,唇若鮮花,漂亮得不可思議,果然是被擄走的小衛襄!
朱弦細看過去,陡然一驚:男孩此時衣不蔽體,狼狽不堪,面上卻木然不帶一絲表情,原本如春水潋滟的眸中盡是滔天的殺意,冰寒徹骨,令人一見之下便如堕地獄。她曾經見過的帶着溫柔笑意,彬彬有禮的孩子恍若昙花一現,竟似徹底消失了。
魚郎回頭詢問地看了她一眼,她點了點頭。魚郎悄無聲息地走到毫無所覺的漢子身後,出手如電,一掌斬向對方後頸。對方毫無防備,沉重的身軀頓時向床上倒去,眼看就要壓到床上的男孩,魚郎用力一扯,對方順勢向後倒去,重重砸在了地上。
朱弦從魚郎的背上跳下,先取下堵住小衛襄嘴的破布,随即彎下腰去解綁在床頭的繩結。小衛襄的目光落到她身上,目光森然而警惕。
朱弦索性拉下面上的黑布,對着他安撫地一笑。
小衛襄目光微微一凝:“是你?”
朱弦笑了笑:“嗯,是我。”
小衛襄問:“你怎麽會來救我?”
朱弦已順利解開了他手上的繩索,看着他手腕上觸目驚心的勒痕,抿了抿嘴,忍下心中的憤怒與不忍,向後退了一步,笑眯眯地道:“贈藥之德,不敢或忘。”
男孩目中閃過迷惑,顯然不明白她為什麽會為了這樣一樁區區小事甘冒奇險,随即低下頭,輕輕撫着手上的紅痕,沒有說話。
魚郎皺了皺眉,催促道:“此地不宜久留,我們還是快點離開吧。”
朱弦自然沒有意見,問小衛襄:“你自己能走嗎?”
小衛襄點點頭,從床上下來,攏了攏身上破碎的衣物,低着頭有些生疏地自己穿鞋。朱弦見他身上實在不像樣,有幾處衣物破碎得厲害,甚至能看到裏面雪白的肌膚,想了想,脫下自己身上的黑衣遞給了他。
小衛襄微一遲疑,還是接受了她的好意,将黑衣披上,雖然小了些,總算能勉強遮蔽他身上叫人難堪的痕跡了。
他搖搖晃晃地走了一步,忽然彎下腰,拿起原本在黑臉漢子手中的匕首。
朱弦看見,笑道:“你拿着這個防身也……”“好”字還未來得及說,她驀地失聲,瞪大眼睛,吃驚地看到地方高高舉起匕首,猛地插入地上黑臉漢子的腹部。昏迷中的黑臉漢子又高又胖的身子猛地向上一彈,卻沒有蘇醒。小小的孩童精致的臉上冷若冰霜,毫不遲疑地拔出匕首。
鮮紅的血液噴湧而出,濺了他一頭一臉,他卻毫無所覺,第二下、第三下……一下下毫不停歇,眼見這黑臉漢子再也活不了了,他卻依舊在機械地一下一下地戳着,大大的眼中一片空洞冰冷。
這景象實在殘酷,然而想到他的遭遇,卻又叫人恻然。朱弦別開眼去,耳邊利器插入血肉之軀的撲哧聲依舊不住傳來。眼見地上的屍體已經一片血肉模糊,魚郎驀地抓住小衛襄的手腕,沉聲道:“好了,他已經死得不能再死了。”
男孩看了他一眼,試圖掙紮,卻沒有掙脫,目中厲色一閃,忽然一口咬了上去。魚郎猝不及防,不由氣惱道:“你屬狗嗎?”內力流轉,下意識地反彈,小衛襄被他內力一震,齒關松開,踉踉跄跄地後退幾步,忽地軟軟地倒了下去。自從被劫,精神和身體的雙重折磨終于讓這個孩子支持不住了。
朱弦一個箭步,上前扶住他。可到底對方還比她現在的身體還大了幾歲,她哪撐得住,求救地喊了聲:“魚郎。”
魚郎目中怒意未消,見朱弦撐得辛苦,到底不忍她受累,上前把小衛襄接到手中,皺起眉來不悅地道:“這位殿下遭此一難,性情……”
朱弦想到她在現實中見到的戾氣駭人的福王,心中嘆了一口氣。輕聲道:“這些且不管,我們先出去要緊。”
魚郎不情願地抱起昏迷的衛襄,朱弦緊緊跟在他身後。兩人關好機關,依舊沿原路返回。到圍牆下時卻犯了難:朱弦現在沒本事翻過圍牆,魚郎也沒本事同時帶兩個人過去。
魚郎想了想,将昏迷的衛襄藏好,先将朱弦送過圍牆,囑咐她在對面的屋檐下等他,正要離去,朱弦叫住了他。
魚郎訝異:“怎麽了?”
朱弦問:“你手腕上還疼嗎?”
魚郎一愣,反應過來她問的是剛剛被咬的那一口,搖了搖頭道:“無事。”他有內力護體,那家夥吃的虧應該比他更大,只不過好心救人卻被這樣對待,心中總愉快不起來。
朱弦柔聲勸他道:“那個人身份尊貴,遭此大變,性情難免乖戾,你不要和他計較。”
“你是幫他說話嗎?”魚郎不高興起來,“念念,到底是我和你親近還是他和你親近?”
朱弦哭笑不得:這家夥,怎麽心眼就這麽小,這也要計較?
她想了想,索性挑明:“他的身份你也清楚,他胞兄此時雖然不起眼,可未來前途不可限量。你在家處境艱難,如果能讓他欠你一個情,總是好事。”
聽出她話中之意,魚郎頓時眼睛一亮,心裏甜滋滋的:原來念念都是為了他。不過念念怎麽知道十一皇子的胞兄前途不可限量的?心中疑問一閃而過,他正想多問幾句,朱弦推他道:“你快把人救出來再說吧。”
他笑眯眯地應了一聲,返回去找衛襄。剛從圍牆落下,就聽到有腳步聲越來越近,連忙躲到樹叢後面,卻是一個腦滿腸肥的中年富商帶着個眉清目秀的童子。兩個人摟摟抱抱,轉到燈火照不到之處,就開始寬衣解帶,狎浪不止。
魚郎暗叫倒黴,偏偏兩人席天慕地之處恰擋在他藏衛襄所在,他等了一會兒,實在忍不住,悄悄撿了兩塊石子在手中,彈了出去。遠處的笙歌聲掩蓋了石子的破空聲,兩人昏睡穴同時被石子撞上,頓時失了知覺。
魚郎趕快繞過兩人去往藏着衛襄的假山石洞中,卻見小衛襄不知何時已經睜開了眼睛。大概他也聽到了先前的動靜,此時正臉色蒼白,目光幽幽地躺在那裏。見到他過來,也只是看了他一眼,什麽反應也沒有。魚郎擔心念念在外面等急了,懶得和他廢話,走過去直接背起他往外走去。
跳出圍牆,魚郎的目光第一時間往對面的屋檐下看去,心裏不由咯噔一下。對面空空蕩蕩的,哪有小姑娘的人影。
他快步過去,瞳孔驀地一縮,屋檐的陰影下,孤零零地躺着一枚水滴狀的玉墜,玉墜上裂紋如血,紅線已斷,赫然是念念貼身戴着的那枚。
意識漸漸回籠,朦朦胧胧中,似乎有人在輕柔異常地幫她擦拭身體。她只覺渾身又酸又軟,懶洋洋的沒有一絲力氣,卻又有一種奇異的滿足。她勉力睜開眼睛,恰看到男子精壯的身子背對着她,正彎腰将帕子浸入盆中。
“魚郎……”她低低地叫了一聲,聲音嘶啞異常,把她自己都吓了一跳,腦中卻忽然晃過睡着前的場景:他汗如雨下,辛勤耕耘,她婉轉嬌吟,低泣求饒,直把嗓子都喊啞了,他卻越發情熱如火。異樣的感覺從心底升起,她的臉倏地紅了起來。
謝冕回過身來,他身上只松松地披着一件絲質外袍,并沒有扣上,露出了胸前線條優美的肌肉以及——一道道仿佛被什麽撓過的紅痕和幾個半月形的咬痕,暧昧非常。
朱弦的臉更紅了,她不堪承受時又是抓又是咬,試圖抵禦他兇猛的進攻,他卻不為所動,身上倒是留下了她的許多罪證。她不由心中暗惱:這人,怎麽就不把衣服好好穿好,這樣子露出來,倒像是向她靜默的聲讨。
“醒了?不再睡一會兒?”他的聲音也是又低又啞,帶着種餍足的韻味。灼熱的目光落在她面上,直叫她面上火辣辣的,忍不住擡手捂住了臉。
等到手臂從絲被中伸出,她才驚覺自己身上光溜溜的,什麽都沒穿。一時僵在那裏,手臂擡也不是,放下也不是。
他目光落在随着她手臂伸出,露在外面的雪白的肩,精致的鎖骨,半遮半掩的驚人弧線,以及凝脂般的肌膚上留下的點點紅梅上,眼神漸深,緩緩俯下身去,伸手捉住她的玉臂。
滾燙的手心灼灼如火,剛剛觸到她溫熱的肌膚,就燙得她情不自禁地一顫,低呼了一聲,長長的睫毛撲閃了下,原本晶亮的眸子變得朦朦胧胧的,如蒙了一層霧氣般潋滟動人。
“魚郎。”她又喚了他一聲,聲音發顫,又嬌又媚,尾音微微上翹,聽在謝冕心裏,如帶了小勾子般勾魂攝魄,惑人心神。
他心頭大悸,再忍不住,拉開她的手臂,俯下身去,含住了她如含苞鮮花般的嫣紅櫻唇。
先只是溫柔的啜吸,試探的觸碰,漸漸纏綿起來,靈活的舌如在舞蹈,細細描繪着她的唇,她的齒,引誘着她的舌與他一起起舞、追逐。她昏昏沉沉,心尖顫動,只覺仿佛有無數細微的電流從他唇舌而起,自她脊背處一直蹿向四肢百骸,讓她心跳失序,血液奔流。
怦、怦、怦……心跳聲一下接一下,在她耳邊轟鳴,炸得她神思昏昏,渾身綿軟,她的世界,仿佛只剩下他的觸碰,他的氣息。迷茫間,她的手無意識地亂抓着,想要抓住什麽讓自己顫抖得不要那麽厲害,卻忽然聽到輕微的“喀嚓”一聲。
掌心驀地傳來似曾相識的刺痛感。
她驟然清醒過來,睜開眼,發現謝冕也停止了動作,半擡起身,目光複雜地看向她手攥住之處。她跟着扭頭望過去,發現自己不知何時攥住了他手腕上的玉墜,掌心正緩緩滲出鮮血來,一滴滴往下掉落。
她下意識地松開手,半邊玉墜掉了下來,露出她掌心剛剛被劃出的一道血口。
作者有話要說: 回到現實啦,下章預告:記憶O(∩_∩)O
感謝小天使“楓葉飄飄”,“紫伊小樹”,“王草莓”,“叼着骨頭的貓大爺”灌溉營養液,(づ ̄ 3 ̄)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