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千般縱容,萬般淪陷

第7章 千般縱容,萬般淪陷

蕭君月帶着沈臨淵來到了自己的院中,只見四周種植着綠竹疏桐,環境極為清雅怡人,風吹過樹葉發出的輕微聲響,細細碎碎的撫慰着心中的躁動。

山池相間,水面迂回,雕欄玉砌,臨湖水榭,處處透着優雅與閑适,一切皆顯得那般寧靜祥和,仿佛置身于一片淨土之中,讓人的心情不由得也放松了下來。

沈臨淵坐在涼亭中的石凳上,望着眼前的景色,不禁有些恍惚起來,好像自己又回到了在宮裏的那些日子,每當自己不開心,孤獨無助的時候,就一定會跑到這個地方來尋求安慰。

“想什麽呢?”

沈臨淵的耳邊傳來了那溫潤悅耳的聲音,打斷了他那飄遠的思緒。

沈臨淵緩緩回神,看向對面的蕭君月,嘴角挂起一抹笑容:“沒什麽,只是想起了一些令人難以忘懷的往事罷了。”

蕭君月聽了沈臨淵意有所指的話,并未作出過多的反應,他拿起桌上的茶壺,給對方斟了一杯茶:

“這是今年新進貢來的雨前龍井。”

沈臨淵接過對方手中的玉色茶杯,輕抿一口,清香醇厚,回味悠長,的确是好茶。

他放下茶杯,擡頭看向對面的蕭君月,輕嘆了一句:“還是殿下這裏的茶最好喝。”

蕭君月還是沒有去接沈臨淵的話,只是适時轉移了話題:“接下來有何打算?”

沈臨淵聞言,眼裏的期待瞬間黯淡了下去,但随即便又恢複如常,語氣平靜地回道:

“雖然皇上選擇讓我為他所用,但這并不代表他會完全信任我,否則就不會帶着我來惜顏宮了。”

蕭君月聞言點了點頭:“皇上和你今日來惜顏宮的消息,估計現在宮中已經傳遍了,他這是不給我們留任何退路,只能為他效命。”

沈臨淵不屑地笑了一聲:“皇上生性多疑又敏感,他只有感覺自己能夠完全控制我,才會真正覺得放心,可他……”

沈臨淵說到此,臉色忽然變得難看起來,他的雙拳緊握,雙眸之中充斥着憤怒的火焰:“可他怎麽可以這樣對你!讓你再次置身于險境之中,他怎麽能這麽殘忍?”

蕭君月看着對方臉上憤恨不甘的表情,眼中閃過了一絲異光,心中也湧現了一股暖意,他在心裏想着,這就足夠了不是嗎?至少還是有人在意他的生死的。

這樣想着,蕭君月看向沈臨淵的目光中也多了幾分柔軟:“自太後薨逝以後,蕭國就亂了,所有人的野心也都漸漸藏不住了,如果這時還一味的隐忍退避,怕是很快就會面臨絕境,所以必須要主動出擊,你看,你現在做的不是很好嗎?”

蕭君月說到這裏,突然停頓了一下,再開口時語氣已經沒有了先前那般柔和,反而透露出了幾分冷漠:

“至于我,皇上對我的戒心沒有其他皇子那般深重,我無權無勢,身體病弱,對他來說完全就沒有絲毫威脅,所以他才放心讓我與你結盟,為他鏟除障礙,這是作為一個帝王最合理的選擇。”

“可是......”沈臨淵聽到蕭君月的這番話後,心中還是很不舒服,但是卻無法再反駁些什麽,畢竟對方說的沒錯,帝王之術,向來都是如此,皇家從來都是這樣一個講究利益,權衡得失的地方,而親情對他們來說或許根本就不值一提。

蕭君月見沈臨淵欲言又止的模樣,知道他在擔心什麽,于是便想着去轉移對方的注意力,順便再看看他這兩年有沒有退步。

“世子,自你出宮後,我便沒再考核過你的功課,不如今天我就再考考你,如何?”

沈臨淵聞言一愣,沒想到蕭君月今日會主動提起要考核自己,雖然以前在宮裏的時候,對方也經常這樣做,但是這兩年別說考校功課了,就連見面的次數都屈指可數,而且都是在一些宮宴上,根本就沒有機會與他單獨相處。

蕭君月見對方愣怔的模樣,心中暗笑,臉上卻裝作一副嚴肅的樣子:“怎麽?世子該不會是害怕了吧?”

說完,見沈臨淵還是一副呆呆的模樣,便繼續說道:“放心,就算你答錯了,我頂多就是打你板子而已!”

沈臨淵聽着對方這幾句熟悉的玩笑話,曾經的那些回憶瞬間襲上心頭,

“小淵,今天功課學得怎樣?不如哥哥今天就考考你,如何?”

“小淵,怎麽不說話,該不會是害怕了吧?”

“小淵,你放心,就算你答錯了,哥哥也頂多只會打你板子而已!”

…………

沈臨淵回憶着過往,竟不知不覺已經紅了眼眶,他擡眸看着對面有些懊悔的蕭君月,心頭一酸,但他還是笑着回道:

“誰說我怕了?不過萬一我答錯了,希望殿下能夠打得輕一點,不然到時候手疼可就寫不了字了。”

蕭君月看着眼圈泛紅,卻依舊強顏歡笑的沈臨淵,竟覺得心痛難當,他知道自己剛剛脫口而出的話勾起了對方的回憶,所以才會回答的與當年的一字不差,只是如今對方已不會再喚自己“哥哥”,而自己更不能再叫對方一聲“小淵”了。

蕭君月心中百感交集,但他不能讓沈臨淵發現自己的異狀,便努力将心底的情緒掩飾了過去,故作輕松地說道:“既然如此,那就開始吧!”

沈臨淵不知該說對方是善于僞裝自己,還是說那些回憶對他來說并不重要,看着對方現在雲淡風輕的模樣,也許真正走不出來的,只有自己一個人吧!

沈臨淵知道自己不能再繼續想下去了,于是努力收斂住自己的情緒,調整了一下呼吸,随即看着蕭君月道:“那就請殿下賜教吧!”

“如果皇上決心要鏟除皇後的勢力,應該從哪開始比較好?”

沈臨淵想都沒想,直接脫口而出:“羽林軍!”

蕭君月聞言挑了挑眉,繼續問道:“哦?為何?”

“其一,羽林軍的職責是護衛皇城,皇上絕對不會容忍他的安全受到威脅。

其二,雖然羽林軍現在的總統領是雲廷旌,但他畢竟上任時間尚短,而且羽林軍中世家貴族子弟衆多,勢力龐雜,雲廷旌根本就無法完全掌控,一旦軍心不齊,自然就會出現各種矛盾和分歧,皇上到時候就可以趁機收攏人心,慢慢吞噬掉雲廷旌的勢力,将羽林軍牢牢握在自己手裏。

其三,也是最重要的,皇上倒是想鏟除平陽王和秦相,可這兩個,一個是蕭國唯一的異姓王,手握重兵,而另一個是文官之首,百年世家大族,就憑皇上現在的能力,恐怕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蕭君月本來覺得沈臨淵分析得還挺不錯的,可是當他聽到最後一句時,先是有點震驚,然後竟忍不住笑了起來。

沈臨淵看着對方的笑顏直接就看愣住了,那笑容燦爛而奪目,猶如一抹驕陽,不再是那種淡漠疏離的微笑,這種笑容,他已經很久很久沒有見到了。

蕭君月笑了會兒之後,發現自己的行為有些失态,于是便立刻收斂起來,然後假裝咳嗽了一聲,掩飾住自己的尴尬,随即說道:

“你說的沒錯,皇上既然決定重用你了,相信不久後,他應該就會讓你進羽林軍,分掉雲廷旌的勢力。”

“殿下,那你呢?”

蕭君月自然知道對方指的是什麽,但他還是裝糊塗地反問:“我?我怎麽了?”

沈臨淵看着蕭君月那明顯裝傻充楞的樣子,只好嘆息了一聲:“宮中危機四伏,臨淵又不能時時陪伴在殿下身邊,殿下到時候該怎麽辦?”

蕭君月聽了這話,并未着急回答,而是站起身走到欄杆處,看着底下游得正歡快的錦鯉,輕聲道:“出宮,是唯一的選擇。”

沈臨淵見狀,也跟着站了起來,走到了欄杆前,與對方并肩而立,兩人都沉默了下來,只是靜靜地看着下面的魚兒。

過了好半晌,沈臨淵才轉過頭看着蕭君月:“讓我幫你吧!”

蕭君月搖了搖頭,語氣堅定:“不,我自有安排。”

沈臨淵看着對方倔強的模樣,心中很是心疼,于是那一瞬間他也不知道哪裏來的勇氣,猛地抓起蕭君月的手腕,将他拉到自己懷中,緊緊的抱着。

而蕭君月被沈臨淵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吓了一跳,待他反應過來後,就開始掙紮起來,可是對方的手臂緊緊地鎖着他,絲毫不肯松懈,他試了幾下都沒能掙脫開,于是只能怒吼道:“沈臨淵!你給我……”

“哥哥。”突然一聲低沉而又帶着委屈的聲音從蕭君月的耳畔響起,讓他瞬間忘記了掙紮,連想要呵斥的話都再也說不出來,整個人都僵硬在了對方的懷裏。

沈臨淵見蕭君月沒有再反抗,心中不禁竊喜,但臉上依舊是那副委屈的模樣,他低着頭,将腦袋埋在對方的脖頸處,輕輕的蹭了蹭,随即喃喃道:

“哥哥,我知道你不會接受我對你的情意,所以我不會強求于你,我只是希望自己可以幫幫你而已,為什麽你連這點請求你都要拒絕,你就真的這麽讨厭我嗎?”

蕭君月沒想到沈臨淵會對他說出這樣一番話,那語氣聽着就好像是自己負心薄幸,抛棄了他似得,委屈的不得了,頓時就覺得有點不知所措,糾結良久,最後還是擡起一只手輕輕拍了拍對方的背脊:

“我怎麽會讨厭你,雖然我不能接受你的感情,但是在我心裏,你還是我的弟弟,我只是覺得事情并不難辦,所以沒必要讓你冒險而已。”

沈臨淵原本以為對方還是會堅定的拒絕自己,可是等了半晌之後,沒有等到對方疏遠的态度,而是聽到了對方溫和的回應,這讓他感到十分意外,就好像發現了什麽了不得的秘密一般。

盡管他心裏很想就這麽一直抱着對方,但他也知道此時不宜做得太過火,免得讓蕭君月心生厭惡,只好不甘心地松開了雙手,而對方也很配合地向後退了一步,拉開了兩人的距離。

沈臨淵心中雖有些不甘,但也沒有說什麽,只是仍然假裝有些委屈地看着對方。

蕭君月只要一見沈臨淵這副模樣,心裏就不自覺的湧出了一股愧疚感,覺得是不是自己真的傷他傷的太深了?

自從兩年前他跟自己表達心意之後,自己就一直有意冷淡他,疏遠他,可這樣他心裏應該很難過吧?

當時以為他年紀小,還分不清什麽是愛情,想着等他慢慢長大就會懂了,可誰知,這兩年每次在宮宴上,他朝自己投去的眼神,都是痛苦,掙紮,委屈,還有隐藏着的濃烈的愛意。

他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了,可沈臨淵不知,對方只是以為他體弱而已,這段感情是注定無果的,與其得到後又失去,倒不如從未擁有過,他不能給沈臨淵任何希望,要不然對方會越陷越深,最後到了無法自拔的地步。

那自己呢?一次次淪陷在對方克制而又痛苦的眼神中,是可憐他嗎?蕭君月想,應該不是,那是一種心疼,是一種想要永遠保護他,卻又不得不放手的無奈與不甘。

沈臨淵聽着對方有些急促的呼吸,看着他眼裏的那份掙紮與內疚,突然就後悔了,自己剛剛不該那麽沖動,不該說那些話,更不該讓他為難,其實只要能夠陪在對方身邊,不管是以何身份,自己都是願意的不是嗎?

想通了之後,沈臨淵就上前一步輕輕握住了蕭君月隐在袖袍裏的手,誰知觸手一片冰涼,這讓他的心猛地一揪,仿佛有人在拿刀子狠狠地刺入自己的心髒一般。

而蕭君月在沈臨淵握住他手的那一剎那,他就感覺到了對方的手在微微顫抖着,他知道對方是在擔心自己,于是就朝他笑着安撫道:“沒事,一直如此,不必擔心。”

沈臨淵聽着那輕描淡寫的話語,心裏的疼痛更甚,明明兩年前還不是這樣,不過既然對方不願意說,自己也不會再勉強他,便忍着痛放了手。

“如果殿下有什麽需要臨淵的地方請盡管吩咐,無論何時,何地,臨淵都會義不容辭!”

蕭君月點了點頭,沒有再說話,沈臨淵不能在後宮呆太久,他靜靜的陪着對方站了一會兒後,就離開了惜顏宮。

蕭君月目送着對方離開的背影,久久都沒有收回目光,直到對方的身影徹底消失在視線裏,他才轉身朝着自己的寝殿走去。

小淵,我該拿你怎麽辦?既放不下你獨自面對這些紛争與險境,又怕自己對你太過縱容,會讓你迷失在這段感情中,可是,看到你為我如此擔憂,我又怎麽可能坐視不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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