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十七夜的十七
十七夜的十七
謝京拙沒把祝也荞後半句話當真, 他知道她這輩子最愛的那個人還沒出現，手放輕揉了揉：“少賣乖。”
“沒有。”她表情堅定。
謝京拙懶得跟她辯論，交代幾句回了卧室。
跟陳餘珩和幾個朋友打完游戲到了十一點，還早。他随手撈了桌上的一套聯考題做, 對完答案是十二點。
踩拖鞋出去, 客廳沒人，祝也荞房間地板的縫隙沒透光, 大概睡了。
謝京拙眼皮微耷, 也有些困, 洗漱完上床, 不知道怎麽回事睡不着, 輾轉間想到了祝也荞小時候一件啼笑皆非的事。
那會是她上二年級，家庭作業是一張周測卷。
她寫好了來給他檢查。
其中有道題是選詞連成一句話。卷子上的詞語是我，爸爸，媽媽, 哥哥，家庭，幸福和愛人。
正确的答案是我的爸爸媽媽是一對愛人，我還有一個哥哥，我們家庭很幸福。
祝也荞造的句子是：我沒有爸爸媽媽, 我只有一個哥哥, 他是我的愛人，我們家庭很幸福。
謝京拙盯這句話盯了很久, 盯到眼眶都有點微澀, 心髒像被人戳了似的酸麻。
更要命的是祝也荞看到他在看這句話, 還歪着腦袋像朵向日葵似的可愛地笑，臉上真的寫滿幸福的小表情。
當時謝京拙便把小姑娘緊緊攏到懷裏, 下巴抵着她的腦袋：“荞荞，我有你也很幸福。”
“我知道呀，”祝也荞眼頰彎起來：“我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兩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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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謝京拙拍了拍她的背，似哄地教她：“但是荞荞，哥哥怎麽能是你的愛人？不能這麽寫的。”
“為什麽要改掉，”小女孩不可置信地撲朔着大眼睛，伸手拽緊他的T恤：“哥哥你不愛我嗎？你不是我的愛人嗎？”
“哥哥愛你，”謝京拙頭疼，不知道怎樣解釋才好：“但我們不是愛人。”
“那也太奇怪了吧，誰說我們不是愛人？”祝也荞嘟着嘴，雙頰氣鼓鼓的：“我們這麽愛彼此，當然就是愛人啦。”
“感情有很多種，”謝京拙轉她的粉色鉛筆，“我們是親情。你以後會遇到真正的愛人。”
祝也荞當場臉色就變了，眼淚從框裏直直流出來，聲音立刻就帶上了非常濃郁的哭腔：“我不要別人，我就要哥哥當我的愛人。你就是我的愛人呀，我沒有別人了。”
謝京拙是真沒轍，手忙腳亂地給她拿紙擦眼淚，擦完祝也荞還用淚汪汪的眼珠望着他：“那我們是彼此的愛人，對不對？”
他哪敢說一個不字，再說不是她又該嚎啕大哭。
那晚的試卷謝京拙只好沒跟她糾正，到現在，他也不知道祝也荞的語文老師是怎麽樣看待那個句子。
估計是打了把大大的叉吧。
*
高三比高二提前一周上課。
謝京拙拿行李箱去學校的那個早晨，平時要睡到九點的祝也荞早早起了，穿套奶黃色睡衣跟着他。
謝京拙将行李箱放進汽車後備箱，想了想側頭和她說：“這幾天好好在家寫題，開學的考試可別又退步。”
“知道，”祝也荞對上謝京拙的眼睛，問：“等我開學那天，我可以到教室找你嗎。”
“你不來找我我也得來找你，”謝京拙合上後備箱：“我們還沒這麽久沒見面過。”
“就是呀，”祝也荞拽了拽他校服拉鏈：“你還沒走，我就開始想你了。”
謝京拙哂笑：“這你就演得有點過了吧祝也荞。”
只有祝也荞知道自己沒演。
當天晚上，住家阿姨睡在一樓。祝也荞睡在卧室，的确就有點想念他了。
謝京拙不在的第四晚，她想得緊，睡不着，踩上拖鞋去他的房間。
一切陳設如舊。
祝也荞在沙發坐了會，走到床邊坐了十來分鐘，摸他睡過的床單和蓋過的被子，心裏的空虛感一點點被填補。
可還是不夠。
她揉了揉眼眶，垂頭舍不得離開。
*
京海一中是六人宿舍，十一點熄燈。
剛好這一瞬，謝京拙的手機響了響。
他掀眼皮，看見vx的信息。
荞：【我床單不小心被我弄濕了，怎麽辦。】
随後是一張圖片。
謝京拙蹙眉點開。
水藍色床單上沾大片牛奶的漬跡。
他知道她晚上有喝牛奶的習慣。估計是不小心灑的。
J：【明天讓阿姨洗了，你今晚換個地方睡】
荞：【睡哪裏】
謝京拙在對話框輸入：【家裏有那麽多間客房，愛睡哪就睡哪】
荞：【我能不知道嗎？但是客房收拾起來很麻煩呀】
謝京拙靠在床頭，支長腿敲手機：【哪用您親自收拾了，不是有阿姨麽】
荞：【太晚了，打擾人家不好】
謝京拙想了想，回複：【行。你不介意的話，在我那将就一晚？】
這邊祝也荞幾經周折得到滿意答案，眼睛彎起來，敲字：【好，那我抱着我的狐貍去你房間睡了】
J：【嗯，我睡了】
祝也荞一臉開心地上了謝京拙的床，享受地坐在床上打字：【我也睡了，晚安】
謝京拙沒回消息，應該是真睡了。
祝也荞關掉手機，眼睛笑彎地鑽進被子。
鋪天蓋地都是他的味道。
新鮮的純淨的氧氣，像水源一樣灌溉她。
床單軟綿綿的，和她的棉質睡衣貼在一起。
這個地方，是謝京拙平時睡覺的地方。
想到這裏，祝也荞用被子裹住自己，露出一雙亮晶晶的眼，望着黑白間隔線條的天花板。
好奇怪，心髒在情不自禁地亂跳呢。
她手指蜷縮在床單，揪住，身體的溫度直線上升。
忽而，一個想法不由分說冒泡。
如果，謝京拙也在這張床上就好了。
眼睛輕眨了眨，祝也荞猛地坐了起來，靠在床頭。
努力熄滅那個驚異的想法。
然而，有些東西，像是充滿生命力的草芽。
沒有辦法消失，也沒有辦法被撲滅。
相反，它只會在日複一日的思念和不确定中洩閘，像洪水一樣席卷，直至勢不可擋的那一天。
祝也荞開學是在三天後。
早上在吃住家阿姨許丹的早餐。
一碗面和一杯豆漿。
“也荞今天這麽開心嗎？”許丹用圍裙擦擦手上的水漬，驚訝道，“現在你們上學都不覺得難過了嗎？我兒子上學可傷心得不得了，跟學校有吃人的怪物似的。”
“開心，”祝也荞低頭吃面，笑臉盈盈地說：“上學可以見到哥哥了。”
“噢，你哥啊，”許丹回憶起那個年紀不大但作事風格相當成熟的男生，眼神贊許道：“你們家沒有大人，就你們兄妹一起生活，你哥獨自帶你帶得很好呢。他面試我那天問了很多問題，都把我問成什麽樣了。”
祝也荞笑了笑。
“欸，喜歡你哥的女生應該挺多吧？”許丹坐到餐桌對面，笑問：“不過你和你哥關系這麽好，他找女朋友會不會問你的想法啊？”
祝也荞凝滞幾秒，垂淡色的睫：“他現在還沒成年，不會找女朋友的吧？”
“那可說不定，”許丹說：“現在的學生啊談戀愛都很早。你哥長得帥，又不缺錢，估計學校追他的不少呢。”
祝也荞聽到這話喉嚨像被堵住似的，低頭吃粉不說話了。
就比如之前那個叫周檸書的漂亮女生，她和謝京拙到底是什麽關系呢。
餐廳明明通風，此時卻好像有些密不透風。
祝也荞感覺悶熱。
上了汽車，司機小陳叔打趣：“小祝同學，現在一個人上學是什麽心情啊？你想不想你哥？”
“想，”祝也荞如實說：“很想。”
“那你哥想你嗎？”
“我不知道，”祝也荞認真想了想：“應該也是想的吧。”
小陳叔看着小姑娘的思考模樣大笑：“你們倆這麽深厚的感情，你哥肯定想你啊，這還用得着思考。我就沒見過像你們感情這麽好的兄妹。”
祝也荞腦袋搭錯一根筋，倏然道：“我們沒有血緣關系的，其實也不是真兄妹。”
“我知道啊，”小陳叔又笑了：“但你們一起生活了十多年，不就是跟真兄妹差不多。”
“沒有，”祝也荞搖頭，堅持道：“我們的關系跟那些真兄妹不一樣。”
小陳叔笑着發動汽車：“怎麽，這麽着急跟他撇清關系，你們吵架了？”
“沒有吵架，”祝也荞腦子亂糟糟的，小聲道：“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麽了。”
小陳叔沒聽清祝也荞的那句話，哼笑了聲：“謝京拙最疼你了，我想着他也舍不得跟你吵架吧。有個哥哥就是好啊，我也想有個哥哥。”
祝也荞低頭掰手指。
手指被撥到泛白，學校也就到了。
今天周一，下雨，下第二節課不用去操場集合。
這節下課有三十五分鐘，沒有哪段時間比這段時間更适合去高三教學樓找謝京拙。
下課鈴一打，祝也荞立即從座位上起身，在教室門口不小心撞到班主任孫可渺。
“怎麽啦，你一向安靜的，現在怎麽冒冒失失的，”孫可渺喜歡祝也荞這孩子，笑道：“急着去幹嘛啊？”
“孫老師好，找我哥。”祝也荞一秒鐘也不想耽擱，她還想多跟謝京拙呆一會呢。禮貌又迅速地回答了老師的話，加快腳步出了教室。
孫可渺好笑地看着女孩子背影，招手朝她招呼：“跑慢點，別摔了。”
“好的，謝謝老師。”走到樓梯拐角處，祝也荞回頭露出乖巧的笑容。
孫可渺擺擺手進了教室。
祝也荞貼着牆壁下樓，揚着笑容小跑去高三教學樓。
嗓子口似乎咬了塊糖糕，這七天的思念有多麽痛苦，現在就有多麽高興。
很快，她氣喘籲籲跑到高三9班教室。
站在明淨的玻璃窗外向裏看。
沒有捕捉到日思夜想的那張臉。
教室裏一個穿校服的女生來門口接水，看見別着高二校徽的一名漂亮女孩，熱心腸地問：“妹妹你找誰呀？”
“謝京拙，”祝也荞笑容甜美："姐姐你好我找謝京拙。"
“找他呀？”女生回頭望了望教室，像是想到什麽回頭跟祝也荞說：“他不在，一下課就出去了。”
祝也荞表情失望：“喔，好。”
“你是謝京拙妹妹吧？”女生說：“這樣吧，他回來我就轉告他你來找他了好不好？”
“不用麻煩了，”祝也荞彎唇搖搖頭：“我在這等等他就行。”
“好，”女生笑了笑：“我真沒想到啊，謝京拙那樣拽兇的一個人，他妹妹居然這麽乖軟可愛。”
祝也荞拉了個淺笑：“謝謝姐姐，你也很好看。”
“我好看什麽呀，”女生笑得合不攏嘴：“我們班周檸書才好看呢。我們京海民主選舉出來的校花。”
“我見過，”祝也荞真心道：“是真的很漂亮。”
“她似乎在追你哥呢。”
祝也荞抓緊校服，嘴唇很輕動了動：“真的嗎？”
“好像是真的吧……我也沒怎麽注意過，”女生說：“但是我們班喜歡你哥的女生特別多，我給問問？”
祝也荞忙拉住女生：“不用了不用了，姐姐你忙去吧，我一個人在這等就行。”
女生點頭，有些舍不得地誇了幾句祝也荞，拿水杯回了座位。
剩下祝也荞在這百無聊賴地等。
足足等了二十幾分鐘，謝京拙還沒回。
祝也荞焦灼得不行。
很快，離上課只有兩分鐘，如果再不走就得遲到，依依不舍盯着樓道口，她咬咬牙，只得轉身往教室的方向跑去。
還沒跑到高二教學樓，途徑小商店上課鈴便響了起來。
悠悠揚揚的，像催命。
祝也荞加快腳步，跑得直喘。
此時，一道青春靓麗的聲音闖入耳朵：“謝京拙，你喝這個嗎？”
隔着許多道奔跑的人影，祝也荞慢慢擡起眼睫。
男生沒穿校服，穿件藏青深色衛衣，是她沒見過的新衣服。
款式寬松，他掀起袖子，露出一截勁瘦白皙的手腕。偏頭跟一個高挑女生說着什麽。
祝也荞看不清楚他的表情，下一瞬，那個女生拿了瓶水，她的臉露出。
是周檸書。
陽光撒在他們身上，像一幅唯美的青春電影海報。
祝也荞晃了晃神，腳不小心踩到一個塑料瓶，很悶的一聲響，整個人摔在了地上。
膝蓋傳來痛意，嘴巴吃進一點漂浮的灰塵。
幹澀澀的。
謝京拙沒看見她，和周檸書并肩進了教學樓。
祝也荞皺緊眉頭，雙手撐着地面勉強站了起來。上課鈴還在響，她跑不動，雙肩一搖一擺地向前走。
膝蓋那兒走一步就疼。
要放到以前，小祝也荞一定會可憐巴巴地扯住謝京拙：“哥，我疼。”
謝京拙也會很耐心地哄她，生怕她真哪兒疼了。
現在……他如果看見了的話，也一定會過來扶起她，擰着眉問摔哪了，然後二話不說拉她去醫務室。
可是，他現在身邊有了別的女生，祝也荞也不太好意思當那個女生的面跟他撒嬌了。
總覺得，他不再是她一個人的，她也不敢再肆無忌憚。
祝也荞咬緊嘴唇，忍痛往教室的方向走。
膝蓋的疼比不上心髒的百分之一。
她表情近似于呆滞，不敢深想謝京拙和周檸書的關系。
可不敢想不代表不會想，一整天下來，祝也荞越想越多，想得人都要崩潰。
“也荞，你怎麽了？”林聽慢拿手背墊了墊她的額頭：“發燒了嗎？沒有啊，但是你自從找你哥回來後就失魂落魄的，沒事吧？”
祝也荞不想讓身邊人擔心自己，臉色發白地搖搖頭：“我沒事。”
“是不是你哥罵你了？”林聽慢說：“你別把他的話放心上。”
“沒有，”祝也荞舔了下嘴巴，問：“慢慢，如果你哥哥和別的女生走得比較近，你會難過嗎？”
“不會啊，”林聽慢語氣震驚：“我為什麽要難過。我開心還來不及呢，又多了一個人給我買零食，這是好事啊。”
祝也荞眼神動了動：“是啊，這是好事。”
可為什麽她這麽難過呢。
難過得，想回溫那晚手腕的疼。
晚上寫完作業，祝也荞抱着狐貍公主去了謝京拙房間。
他不在這裏，她膽子大得很，掀開被子像往常那樣躺了上去。
謝京拙的氣味沒有第一天那樣濃郁，淡淡的。
祝也荞側翻了個身，閉着眼聞了聞。
絕望。
沒多久又起來，去衣櫃拿了件他最常穿的外套穿上，很大，她裹着像穿長裙子。穿了會感受他的氣味，記住這股令人心安柔軟的青檸和烏木沉香互相浸染的氣息。
很快又脫下，繼續睡到了床上。
九點五十一分，放在枕頭下的手機在震動。
祝也荞不想去看，怕錯過一些重要信息，到底還是摸了來看。
J：【今天怎麽沒來找我】
祝也荞側過頭淺淺呼吸兩秒，然後轉過腦袋雙手捧了手機在一片漆黑的環境下打字，緊繃的可憐小臉浮上手機屏幕的燈光：【你也沒來找我呀，你自己也說了，我們沒有這麽久沒見過面的】
J：【今天太忙了，沒找到時間】
祝也荞牙齒咬住下方唇角：【忙什麽？忙着和別的漂亮女生在一起】
手指在對話框徘徊，她腦子忽然意識過來，忙點了删除。
重新發送一句：【嗯】
大力摁滅手機，五髒六腑傳來滞澀的痛感。
祝也荞側翻了個身，閉着眼睛忍住不哭。
手機之後響了好幾下。在寂靜房間顯得尤為突兀。
每響一下仿佛敲在誰的骨頭上。
過了兩分鐘，祝也荞掙紮一番，伸手拿了手機。
謝京拙的信息亮在屏幕。
【行，明天我去教室找你】
【第二節的下課】
【有空？】
空氣似乎被壓縮，呼吸不太過來，祝也荞回沒空。
J：【那你什麽時候有空】
荞：【不知道】
謝京拙在上晚自習。高三七班教室燈火通明。
他姿态懶散倚在桌，長腿大籁籁敞着，沒什麽表情地擺弄手機：【那你有時間給我發個消息行麽】
二十七秒後，置頂刷出新消息：【可能最近都沒什麽時間，我想月考考得好一點，下課都在寫你給我布置的試卷】
謝京拙覺得好笑，回複：【見個面就幾分鐘時間，哪耽誤你寫試卷了】
荞：【耽誤】
謝京拙濃眉一揚，靠在椅背扯扯唇角：【你就靠着這兩分鐘考清華北大了是吧】
荞：【嗯，我就靠這兩分鐘考清華北大。】
謝京拙煩躁地扯了下校服領，低下頭漆黑碎發落在眉心，遮住右邊眼角那顆灼人的小痣，他擰眉敲字：【那我們什麽時候見？】
荞：【不用見】
J：【你生理期提前到今天了？】
祝也荞先是回了個沒有提前，握手機停頓幾秒，垂頭一字一頓地敲手機：【我只是覺得我們見面好像也沒有什麽意義】
很快，謝京拙的信息跳出來，不是文字，是語音。
祝也荞眼神動了動，點開。
背景音有些嘈雜，聽着像在教室。風細細簌簌地吹，男生聲音透過細密電流，語調是一貫的不耐煩：“祝也荞你少跟老子瞎扯這些有的沒的。”
祝也荞鼻腔酸酸的，不敢跟他發語音，繼續以文字的形式發送：【我沒有瞎扯，你上課吧，別給我發信息，也別理我了】
當看見祝也荞這條信息，謝京拙真的火冒三丈。
陳餘珩和謝京拙一個班，就坐在不遠處，想着跟他說祝也荞來班裏找過他的事。下第二節課的時候謝京拙跟周檸書出去，是為着數學競賽的事，老師安排兩人一塊去報名，周檸書巴巴地貼上去，謝京拙一個好臉色都沒給。要是被他知道那會還錯過荞妹來找他，真不敢想這少爺會是什麽表情。
但該說的還得說，陳餘珩做好心理準備，打算跟謝京拙開口了。沒成想課還沒下，謝京拙徑直拿着手機出去了，臉色又黑又沉。
陳餘珩沒敢追上去開這個口，想等他心情明媚點再說這個事。
謝京拙這人橫，富二代少爺圈裏沒人敢跟他對着幹。陳餘珩雖然跟他關系好，也沒必要撞上這槍口。
教室響起一道女聲，是周檸書：“陳餘珩。他怎麽了？”
“還能怎麽了，”陳餘珩不用問都知道：“肯定又是因為家裏供的那公主。”
除了祝也荞，謝京拙就沒把誰放心上過。因為不在意所以無所謂，這人一天天表情淡淡閑閑的。卻又因為特別在意，所以心情好壞都只跟她有關。
周檸書聞言眼神一暗：“他就這麽在意她啊。”
“你能不在意一起長大的親人嗎？”陳餘珩好笑道。
“僅僅只是親人嗎。”周檸書想起白天發生的一幕。
商店外她拿一瓶橘子汽水遞過去：“謝京拙，你喝這個嗎？”
他沒接，僅僅偏了一下頭：“不用。”
上課鈴響，周檸書跟着謝京拙回教室。走到半路他回頭睨她眼。
周檸書表情一喜，緊接着聽見他開口問：“上次出去那天，你跟祝也荞說什麽了？”
周檸書語氣溫柔：“我能跟她說什麽，就說點女孩子之間的事。”
謝京拙很淡哂笑一聲：“哦，你沒說什麽，是她無緣無故發脾氣。”
“荞荞她就是無緣無故發脾氣了呀，”周檸書道：“她被你慣久了，脾氣差。”
“她脾氣很好，”謝京拙雙眸沉黑：“我養她這麽多年還能不知道？”
“可是我真沒跟她說什麽，我能跟她說什麽，”周檸書不承認：“你就不能信我一次嗎？祝也荞就是仗着你寵她才随意發脾氣。”
“她不是那樣的人，”謝京拙似乎懶得跟她周旋，壞脾氣展現個淋漓盡致：“你最好別讓我知道那天你真說了什麽。”
周檸書被他表情吓到，強裝淡定，微微一笑：“嗯，你知道我在追你吧？”
謝京拙聞言掃她一眼，懶洋洋扯唇：“追我嗎？”
周檸書心髒加快地跳動，臉紅得飛快：“是。”
他沒有出聲。
周檸書大着膽子擡頭，看見男生眼珠低睥，狹長眼睑微微往上一挑，他像是聽到什麽笑話，薄唇輕動，拽且蠱人：“可是你搞不定我的。”
說完謝京拙便走了。
留下周檸書在原地，心髒響得一拍比一拍高。
*
謝京拙出校門直接打了輛車回家。
到家門口輸密碼進去，他還在想上次祝也荞發脾氣的事。
其實剛開始那會他的确覺得是她無理取鬧，不過第二天早上他就排除了這個想法。
他太知道祝也荞是個什麽脾氣。
她一直很乖。
從小時候到現在，從來沒有無緣無故地不乖過。
所以想來想去，那天大概是周檸書跟她說了什麽話，讓她不開心了。
小姑娘藏不住什麽心思，不開心都寫在臉上。
想到這兒，謝京拙剛好進客廳。思及今天祝也荞的反常，他猜她是生氣他沒來找她吧。
可他今天的确是沒騰出時間來。
門口彎腰換了拖鞋，謝京拙在一樓洗個澡又洗漱完，換了居家的T恤和長褲上樓。
走到祝也荞卧室，燈是熄的。
睡了？
謝京拙勾勾唇，這公主帶脾氣也能睡着？
可勁在夢裏罵他吧。
他輕笑了下，推開自己卧室的門。本來想回來見祝也荞的，這會她睡了，他也有些泛困。
索性沒開燈，踩拖鞋到床邊。
今夜月光不亮，卧室暗倦。
沒吹幹透的頭發垂在眼睫，有點癢，他随手撥了撥，脫下長褲掀開被子，坐在床沿邊，長腿搭了進去。
謝京拙習慣側睡，在床上躺下翻身，膝蓋忽然頂到一塊柔軟的肌膚。
借着格外朦胧的月色，他看見少女也是側卧的姿勢。她小心翼翼睡在裏邊，所以他剛才才沒注意到床上竟還有祝也荞。
滾了滾喉結，謝京拙一下子睡意全無。
就在同一秒，祝也荞心髒怦怦怦要跳出胸腔，後腰被男生尖銳的膝蓋頂着，腰跡發麻，像慮了一層電流，簌熱之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