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十九夜的十九頁
十九夜的十九頁
高三九班在上數學課。
周檸書沒認真上課, 撐着下巴打量靠窗邊坐的謝京拙。
他跟別人一樣都穿的校服，但看上去最惹眼。
衣領最上的扣子沒扣，露出深邃尖銳的下巴。懶洋洋地窩在座位上，寬闊的背拉出一道明顯的棘突。骨頭是硬的, 跟他這個人一樣。
無論她怎麽追求, 他始終不搭理她。
前一周她大着膽子坐到他座位，他就給了她幾秒鐘好臉讓她走。哦, 不, 不是走, 是滾。
你說這人怎麽能這麽軟硬不吃。
周檸書不知道謝京拙吃什麽, 到底怎麽樣才能打動他。
她那天晚上從陳餘珩那兒聽說謝京拙在找祝也荞, 滿KTV的找。她也就來了，雖然沒幫上什麽忙，但也算沒錯過一場好戲。
周檸書一直羨慕祝也荞，現在見到謝京拙不理祝也荞了, 她開心。
如果這兩個人能徹底分崩離析就好了。
她就見不得謝京拙心裏有別人。
“聽說了嗎？高二有個女生被罰站，站着站着就摔倒了。”
教室裏忽然出現一道小聲。
高三生活緊，這點笑料可以給大家娛樂放松一下。
Advertisement
周檸書不太在意，沒把這點小事放心上。
陳餘珩聽見了随意問一嘴：“哪個女生啊？”
最先八卦的人應：“還不知道，似乎聽說是五班的, 名字還沒出來。”
陳餘珩馬上看向謝京拙：“五班的？那不是荞荞那班的嗎？”
下一秒, 有人吃驚道：“名字出來了，是高二五班的祝也荞, 聽說老師當場就給送醫務室了。”
謝京拙蹭地一下站起來, 顧不上上課便大步跑了出去。
夏天的風刮在臉上, 燥熱不堪，太陽穴突突跳動, 身後傳來老師的喊話：“謝京拙，正上課呢，你去哪啊？！真是沒法沒天了！”
謝京拙懶得理會，心裏只有一個念頭。
那就是他為什麽要這麽冷着祝也荞。
小女孩說兩句氣話怎麽了。
他有必要這麽當真嗎。
她和他都知道那是她口不擇言說出來的。
他沒必要放心上。
那幾天她給他發了多少條道歉的信息，他手指滑過去硬是一條都沒看。
現在這會後悔得不行。
謝京拙覺得自己有病。
都這麽大人了還跟她計較。
有什麽好計較的。
高三教學樓和醫務室隔得遠。
一般走路要二十分鐘的路程，謝京拙五分鐘跑到，大口喘氣推開了那張門。
藍色簾子隔着，祝也荞閉眼睡在床上。蒼白的臉和烏黑的發暈染在一起，視線沖突強烈。
謝京拙滾了滾喉結。
心髒像被刺了下。
祝也荞是一個小時後醒的。
醒來後頭隐隐作疼，慢慢睜開眼，發現自己躺在醫務室。
穿白大褂的女醫生在逗貓。
這房間裏就兩人一貓。
沒有她想見的人。
祝也荞吸了下鼻子，開口時喉嚨也疼：“老師您好。”
“醒了啊妹妹，”女醫生驚訝挑眉：“醒這麽早呢，你這身體這麽差勁。”
“……”祝也荞虛弱搖搖頭：“不好意思，給您添麻煩了。”
“你是給我添麻煩了，”女醫生笑道：“但給他添的麻煩最大。”
祝也荞愣了：“誰啊？”
“保密，”女醫生放下手裏的貓，一臉嚴肅地走到祝也荞面前：“說說吧，怎麽低血糖暈倒了？”
“我低血糖了嗎？”
女醫生皺眉毛：“是啊，幸好暈倒的時候沒跌傷，不然這麽漂亮一張臉我看你到哪哭去。”
祝也荞低低頭，抓着醫務室的白色床單，小心翼翼問：“老師，剛剛，沒有人來看過我嗎？”
“有啊，你同學挺多人來看你呢，”女醫生随手撈了桌上的眼鏡戴上：“小姑娘人緣還不錯啊。”
“有沒有男生，”祝也荞舔了下嘴角：“很高……”頓了頓，說：“很帥。”
話音剛落，醫務室的門推開。
一道亮光捎進。
祝也荞擡頭，對上謝京拙漂亮鋒銳的眼睛。
手裏的白色床單被捏皺。
她不好意思地抓了下臉，撇過腦袋。
“喏，又高又帥的男生這不就來了，”女醫生朝謝京拙招招手：“謝謝你啊。”
“不用。”謝京拙将剛買的葡萄味糖果遞過來，轉身走了。
祝也荞剛醒，腔調綿長的軟，沒臉沒皮地叫住他：“哥。”
謝京拙是原諒她了，但還打算再擺幾天冷臉讓她長個教訓。傷人的話不能輕易說。尤其是她和他之間，不能說那樣過分的話。
看在祝也荞生着病的可憐狀況下，他沒再轉身走，倚在桌邊問醫生：“怎麽得的低血糖。”
女醫生家裏也有一對小兄妹，看得出這倆人吵架，笑一笑給他們遞臺階：“這你就得問她咯。”
謝京拙掀眼掃祝也荞：“說話。”
“你不理我我着急，心情很差，”祝也荞慢吞吞說實話，“吃不下飯。”
“該的。”謝京拙說。
祝也荞抿了下素白的唇：“嗯，是我活該。”
“之後一日三餐正常吃飯就能好吧？”謝京拙懶得理她，側頭問醫生：“還有什麽需要特別照看的地方嗎？”
“那倒是沒有，”醫生搖搖頭：“但她身體差你也知道，除了一日三餐正常吃以外，還得每天保持好心情。”稍頓，認真問祝也荞：“這幾天沒少哭吧？還熬夜哭，把個脈就沒見過比你身體素質還差的。雖然是年輕小姑娘但也不能這麽造啊。”
謝京拙眼神動了動。
“知道了，”祝也荞乖乖受批：“以後不會了。”
“行吧，我去開個藥。”醫生往藥櫃走。
留下兩人在隔開的單獨小病房。
祝也荞頭還是暈，雙手費力撐在床，看了眼他：“現在是上課時間，你跑出來老師會批評你嗎？”
謝京拙沒回話，撈了桌上的糖果走過去丢給她。
“怎麽還是不理我呢，”祝也荞伸手抓住謝京拙的衣袖搖搖晃晃，清澈可愛的眼睛裏全是渴望和期盼：“我不想吃糖，我想你理理我呢。”
“那你別吃。”謝京拙冷漠無背過身。
祝也荞眼疾手快拉住他的手，五指順勢扣上：“好想你。”
“祝也荞，”謝京拙輕輕抽開手：“別不分場合黏。”
祝也荞抓不住他的手，鼻尖一酸，聲音隐約帶上哭腔：“那你別生我氣了可以嗎？你都好久沒理過我了，我吃不好也睡不好，閉上眼睛都是你——”
謝京拙打斷她：“閉嘴。”
祝也荞閉上嘴，尾指去碰他的食指，兩個指頭碰了碰，她掀眼睫看他。
撞進男生淡漠漆黑的眼。
他薄唇動了動：“這兩天好好吃飯，把吃飯的照片都拍給我。”
“好呀。”祝也荞一笑，小梨渦勾了出來。
謝京拙拿出手機，聯系小陳叔來接她回家，擺弄了會，擡眼：“敢少一頓就抽你。”
“別抽我，一頓也不少，我吃飯前吃飯後各拍一張可以嗎？你想要我拍多少張我就拍多少張。”
“随你的便。”
祝也荞慶幸自己暈倒換來謝京拙的心軟。
醫生開好藥後謝京拙背着她到校門口。
小陳叔的車打眼，就停在古槐樹下。
“下午的假給你請好了，”謝京拙跟門衛室的保安眼神交流一下，走出了學校大門，“讓阿姨做頓好的，吃完就休息，今天不用你學習，吃好睡好就行，知道了嗎。”
“知道，”祝也荞下巴靠在他肩膀上面，閉上眼都是那股讓人心安的獨屬于謝京拙的氣味，嘴角彎了彎：“謝謝你喔。”
謝京拙冷笑了聲：“用不着你在這賣乖。”
離小陳叔的車越來越近，謝京拙送她到車上就要走了。祝也荞低下頭，臉埋在他後背，悶聲道：“哥，真的對不起，我那天腦子抽了才會說那種話。你千萬千萬不要放在心上好嗎？全世界你是最有資格管我的。”
謝京拙沒回應。
祝也荞也不需要他的回應。
她知道他在聽。
雙手箍住謝京拙的脖頸，她趴在他耳朵邊，小聲道：“我也只服你的管。”
女孩子的熱氣燥耳朵。謝京拙滑了滑喉結，散漫道：“你所謂的服管就是不肯回家，還對我放狠話？”
沒等她回複，他揚眉梢：“KTV就這麽好玩？好玩到連我這個哥都不想認？”
“不是。”祝也荞說話又離他耳朵近了點，流動的高溫和她的清新香氣環繞在耳朵和鼻尖。
謝京拙胸腔燥郁，忽然很想抽煙。
他語氣變淡：“那是怎麽了。”
祝也荞不知道該怎麽說，自己都還沒弄懂她現在怎麽就這麽小肚雞腸了。明明以前小學初中的時候，謝京拙身邊也總有女生朋友。
她還一個勁姐姐姐姐的叫得歡。
現在就見不得他身邊出現任何女生。
一見到就傷心，就難過，就不想吃最喜歡的葡萄味糖果。
想到謝京拙談戀愛的事，她皺了皺鼻子，倏然借此問出口：“哥，你談戀愛了嗎？”
空氣陷入短暫的寧靜。祝也荞手心出了汗，是被緊張成這樣的。
她死咬着唇，等待他的回答。
風悄悄，吹亂發絲。
祝也荞手心滑膩，雙手沒再箍他脖子，而是在自己校服上擦了擦。
有汗珠夾在耳後滑落。
沿着滴在謝京拙的校服上。
她輕輕揩掉。
“怎麽，你想跟誰談了？”謝京拙擰眉：“祝也荞我警告過你的啊，高中不許早戀。”
“我沒有啊，”祝也荞低聲道：“我就問問你。”
“你沒談你試探我幹什麽？”謝京拙壓根想不到那麽多，對于祝也荞這些天的小九九，他一絲絲都沒有想過。
挑了挑眉，他回：“我不允許你做的事情，以身作則，我也不會做。”
“真的嗎？”祝也荞覺得謝京拙在敷衍她，慢慢道：“可是我之前去你教室，聽你班上人說你和那個叫周檸書的姐姐談戀愛了。她那天還陪着你找我呢。你別騙我了。”
“我有必要騙你？”謝京拙好笑道：“說了沒有就是沒有。”
祝也荞立即心花怒放起來。臉上的笑代替連日來的不開心，噢了一聲。
原來他沒有和周檸書談戀愛。
索性打破砂鍋問到底，她湊他近一點：“那你喜歡她嗎？”
“不喜歡。”
祝也荞停頓了幾分鐘，輕輕問：“那你喜歡我嗎？”
太近了，祝也荞的熱氣不留餘地噴灑在他脖頸上。氣息聚集成水珠，在肌膚上殘留，似乎蒸發進血液裏面。
謝京拙不耐煩：“再問這些亂七八糟的問題你就從我身上下來。”
祝也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臉紅成什麽樣了。舔了舔唇，不說話了。
很多天後，謝京拙才回答她這個問題。
他說。
荞荞，我愛你。
但我不能喜歡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