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二十四夜的二十四

二十四夜的二十四

“編, ”謝京拙聽到這話,站住回頭,壓根就不信:“你繼續編。我今天倒要看你能編出什麽更荒唐的理由。”

祝也荞跑到謝京拙面前,閉着眼睛湧出一行淚, 然後睜開眼, 嘴唇哆嗦:“我也希望是我編的。我也希望我喜歡你是假的。這樣的話我現在就不會這樣煎熬這樣崩潰這樣難過了。”

謝京拙看着這樣認真的祝也荞,愣了下。

“你以為我為什麽要躲着你?你覺得我躲着你我就不難受嗎?我喜歡你我還躲着你, 我更難受, 哥, ”祝也荞用力抓住他的手, 說完這句話仿佛用完全身力氣了:“這些天, 我們兩個裏更難受的那個人,是我。不是你。”

謝京拙擰眉:“祝也荞,你認真的?”

“認真,特別認真, ”祝也荞對上他不解的眼神,她閉上眼:“你知道我有多難受嗎?我之前反複無常的情緒,是因為我看到你身邊有女孩子。我難受。我不希望你身邊除了我還有別人。我知道這很自私,但我沒有辦法控制我的情緒。所以之前我生悶氣都是因為周檸書,我以為你跟她在一起了談戀愛了, 我難受得——”眼睛打開, 她看着謝京拙,腦袋靠在他衣服下擺, 哽咽道:“我想死。我看到你身邊有別人我就特別難受, 我就特別想抱你。”

謝京拙眉頭擰得比哪時候都高。他暫時沒有辦法理解祝也荞的話。

她喜歡他?

“你瘋了吧, ”謝京拙太陽穴突突地疼:“我是你哥,你怎麽能喜歡我。”

“你以為我不知道嗎?”祝也荞緩慢地擡起頭, 鼻酸道:“所以這些天我都一直避着你啊。我嘗試讓自己不要喜歡你,喜歡你是錯誤的事情。可是逼着自己離開你,我做不到啊。你那天不是生病住院了嗎?在那之前就是我一直避着你,結果就是連你生病了我都不知道。我怎麽能連你生病都不知道啊?”

謝京拙能感受到血液都在荒唐地倒流。

這兒是沒人經過的階梯,風撲在臉上燥熱不堪。

遠處傳來一些學生的說話聲,模糊耳朵。

緊接着,祝也荞繼續說:“我愛你,不想看到你一個人在醫院。所以我又靠近你。可是你說——”

她的語氣很可憐:“你說,兄妹是不能在一起的。我們倆不可能在一起。我就只好又避着你。你知道自從我喜歡上你之後,我反複壓抑對你的感情有多痛苦嗎?哥,我也不想的。可是我就是喜歡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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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京拙臉上的表情不好形容。

祝也荞抹掉臉上的眼淚:“我告訴你這些是不想讓你傷心。但我知道我把這些話告訴你,該傷心的就是我了。但是我還是得告訴你。你在我這裏,不僅是哥哥,而且是——”她頓了頓,望着他,一字一頓,哭腔濃郁又真摯:“我喜歡的男生。”

謝京拙在她說話的時候就閉上了眼。

待她說完,他掀眼:“荞荞,你冷靜冷靜吧,我們是不可能在一起的。這個話難道還要我來說嗎?你不是不知道,我一直都是把你當妹妹,我壓根就沒想過我們還有別的可能。就像我之前說的那句話,在我們這種關系裏,如果我能對你起那些心思,我他媽連個人我都不配當。”

說完這些話耳朵有些失鳴,謝京拙仰了下頭,很少見地臉上有一些脆弱,嗓音低低的:“荞荞,你別這樣行嗎?我不知道該怎麽跟你說,”頓了頓,他有點崩潰:“我們是一起長大的,在我心裏,你是最重要最重要的那個人。可是,我們除了兄妹關系,怎麽能還有其他關系?”

他從來沒想過。他跟她互相愛着互相為對方活着,她如果死了,他會毫不猶豫地去死,他死了,她大概也沒有勇氣再活下去。可是,這跟喜歡沾不上邊。他們是家人,是感情濃厚的兄妹,唯獨,不是戀人。

祝也荞早知道謝京拙的反應了,她知道的,他從小就道德高,不可能跟她在一起。可是她還是伸手抱住了謝京拙,腦袋悶在他懷裏,顫抖地說:“我們為什麽不能有其他關系。你愛我,我也愛你。我們又沒有血緣關系,戶口本都不是同一個。你仔細想想啊,其實我們之間沒有什麽可以阻擋我們的。”

謝京拙慢慢拉開祝也荞的雙手,嗓音沉,帶警告的性質,同時又有點微啞,低低的混合顆粒感:“祝也荞,我是你哥。”

祝也荞眼眶通紅地不撒手。

謝京拙看到她傷心難過的樣子,心髒也拉開一個巨大的缺口,跟她一樣疼,可有些話他不得不說,這個惡人他不得不當:“這不是小時候了荞荞。小時候你怎麽樣我都會慣着你,現在不可能了。我們都是大人了。不是小孩子。”他彎下腰,聲音低低啞啞的,很認真:“有些事,我們真的不能做。”

雖然早知道他會拒絕,但當這一刻真的來臨,祝也荞的眼淚還是不由分說掉了下來。她想到以後謝京拙身邊會出現別的女生,他會和別的女生做那些事情,她就無法控制自己的壞情緒。

好難過,真的好難過。祝也荞吸了下鼻子,渾身止不住地戰栗。

她也後悔,自己為什麽要把她喜歡他告訴他。可是,她如果不跟他說實話,他就會傷心了。他會以為她想扔下他。

就像她剛才跟他說的一樣,她寧願傷心的這個人是自己,也不願意是他。

但是,她沒有想到會有這麽難過。

尤其是,小時候的畫面席卷而來。那時候小祝也荞還可以牽他的手,鼻涕泡都冒出來了,不撒手地抱着他說我們就是愛人呀。他也會笑着來哄她,手忙腳亂地替她擦眼淚:“好,好,荞荞,哥哥跟你是愛人。別哭了好不好?”

可是現在,謝京拙只看着她,不來牽她也不來抱她。

他只會講那些道理。

那些,她非常厭惡的道理。

猛吸了一口氣,祝也荞擡頭看着他:“有時候,我真的很不想我們長大。”頓了下,她淚框閃爍:“哥,你還是和小時候一樣讨厭。七歲的時候你說要分房睡,你都沒經過我的同意,也不管我會不會不願意,你就自己一個人自作主張趕我出去。憑什麽啊,我就想跟你一間房間。如果可以的話,我還想跟你睡一張床。睡覺的時候也要牽手也要跟你抱着。”

冷風呼嘯,她重重眨了下眼:“你知道我那時候站在你房間外面看着你的時候,風有多冷嗎?我腿都站麻了,我就希望你可以心軟讓我跟你一起睡。可是你的心怎麽那麽硬啊?哥——”

祝也荞抓住謝京拙的手,語氣近似控訴:“你的心為什麽這麽硬。”

咽了下喉嚨,謝京拙沉聲說:“小時候你不懂事,大了你還不懂事?祝也荞,你知道你自己現在在說什麽嗎?”他伸手,把她拉到狹窄的階梯角落。

祝也荞背抵着冷硬的牆面,謝京拙的大手替她擋了下,溫熱順着衣服傳到表層的皮膚。

他眉眼冷硬桀骜,階梯光線有些黯淡,眸子微擡,掀起來的弧度淩冽。

微弱的斜陽亮撒在臉上,鼻尖挺翹,冷薄的唇在她面前一張一合:“你喜歡我?我們這種關系,你說你喜歡我?你他媽都是老子養大的。”

稍頓,他唇扯起來,說話的時候氣息渡在空中,加重冬天的寒冷:“我們如果在一起,跟亂.倫有什麽區別?”

祝也荞脆弱地側過頭,死咬住嘴唇:“哪有這麽嚴重?都說了我們沒有血緣關系——”

謝京拙拽過她的手,整個人朝她逼近。

他氣息熱,靠過來壓迫感很足。祝也荞眼神躲閃了下。聽見他在她耳邊說:“沒有血緣關系,就沒有其他方面的關系嗎?如果沒有關系,你為什麽要躲着我?為什麽現在連看都不敢看我。你也知道吧?”

“我們在一起生活十幾年,”謝京拙看着她,一字一頓:“跟親的沒差。比親的還要親。我就是你親哥,你就是我親妹。”

這些話像利刃一樣紮在祝也荞心上,慢慢的,她好像又重新意識到她這段感情的禁忌性。可是,就算如此,她還是喜歡謝京拙。

祝也荞無比确定。哪怕他是她親哥,她也喜歡。對不起,更改不了。心髒說不了謊。

兩個人呼吸都很重。一個是氣的,一個是哭的。

放在口袋的手機響了,是小陳叔打過來的電話,問他們為什麽還沒到校門口。

謝京拙摁滅電話,看了眼祝也荞。

她沉默地低着頭,像座石墩一樣站着沒動,眼淚一直在流。

謝京拙心髒沉重得像壓了幾千斤的石頭,下意識伸手摸她頭好好安慰她,想了下還是沒摸,只去教室拿了她書包,經過她的時候說:“走吧,回家。”

擡腳走了幾步,怕祝也荞沒跟上。回頭,女孩子一邊沉默地流淚一邊跟上了他的腳步。

夕陽透過層層疊疊的樹葉,撒在她白膩的肌膚和緋紅的眼眶,藍白校褲下的那雙鞋渡上一層跡潦的昏黃。

下了樓。人流變多。祝也荞走得很慢,時而有不長眼的學生撞她一下,她也像是沒任何反應,只是眼淚越流越多。

謝京拙的心怎麽可能不疼。他比她還疼。

可是他能怎麽辦。

他難道就答應跟她在一起嗎?

這怎麽可以。

這件事的性質就跟多年前祝也荞不肯分床睡差不多。在謝京拙的認知裏,是絕對錯誤絕對不被允許的事情。

但心疼她也是真的。

謝京拙站住腳步,等祝也荞走過來了,他走在她旁邊,替她擋去那些不長眼的人。

小陳叔的車停在校門口。

謝京拙拉了把祝也荞,從口袋裏拿出紙巾,幫她擦掉眼淚。祝也荞沒反抗也沒順從,水潤的杏眸濕漉漉。這讓謝京拙想到拒絕分床睡站在門口不出聲的那個小可憐。

這麽多年過去了,她還是會這麽使勁戳他的心髒。

謝京拙眼底情緒明明滅滅,擦完眼淚摘下她的書包拎手裏:“上車。”

祝也荞像被一個操控的木偶,拉開車門上了車。

看見她這模樣,可把小陳叔吓了一大跳:“荞荞,你這是幹嘛了呢!怎麽哭成這樣啊?”

在小陳叔的印象裏,祝也荞很少哭。這小孩福利院長大的,什麽苦沒受過,什麽難沒遇過。這遭哭成這樣,他還真是見頭回。

祝也荞一上車就偏開頭不說話了,小陳叔又看向副駕駛位的謝京拙。

他表情很難看。

小陳叔被謝京拙這副模樣吓到,沒再說什麽,扭過頭踩上油門,駛向大路後調轉方向盤,往家的方向開去。

窗是開的,漸變紫紅色的餘晖染進車廂。

祝也荞的抽泣聲始終存在。

像一把小刀,磨在誰的心上。

謝京拙拿煙出來,幹咬着解瘾。嘴腔裏泛開苦味,密密麻麻地幹澀。

小陳叔看不下去,在紅路燈的時候,握着方向盤轉頭看祝也荞:“小荞,別哭了吧,到底發生什麽事了,跟叔說。叔幫你撐腰。”

祝也荞哪敢跟小陳叔說這個,拿衣袖拂過臉頰,眼淚掉得更兇。

見祝也荞不說話,小陳叔只好轉頭問謝京拙:“小荞到底怎麽了?”

謝京拙煩躁地合上窗。

小陳叔心底猜了個七八成,又跟祝也荞講:“是不是你哥又罵你了?你別放心上。”

祝也荞抽噎地說:“是我的錯,跟我哥沒關系。”

謝京拙偏頭看向窗外。

小陳叔噢了聲:“小荞錯了啊,知道錯就行,改掉就得了。”

“可是這不是我想改就能改掉的,”祝也荞哭得臉白:“我已經試着改正了過了,但後來還是又錯了。”車駛到別墅附近,還沒停穩,謝京拙拉開車門下車,往家的方向走去。

祝也荞哽咽着喉嚨下車,在夕陽下背着書包遠遠看着謝京拙的背影。

她心裏有愧,走得慢,等走到家的時候,低着頭在玄關處換鞋。謝京拙拉了個行李箱出來,不是平時上學那個,而是24寸銀灰色平時用來外出的那一個。

祝也荞一下子就慌了:“哥,你幹什麽?”

“我搬出去一段時間,”謝京拙拎行李箱到門口,推門走了出去:“你好好冷靜。”

像有一盆冷水嘩啦倒了下來,祝也荞被澆了個透心涼。她忙上前拉住他的衣角,眼眶紅了:“哥,別不要我。我只有你了。”

“沒不要你,”謝京拙朝她望過來,瞳孔斑駁漆濃的光亮色彩:“我也只有你了。”

“那你搬出去幹什麽?”

“你還小,根本不知道什麽是喜歡,你對我的感情就只是一種依賴,”謝京拙拉開祝也荞,拎行李箱走在後花園的小徑:“我們先分開一段時間,你會明白。”

“不是依賴,我很明白我對你的感情不是依賴,”祝也荞追上他,哭腔濃密道:“哥,別離開我,我不能沒有你。”

謝京拙腿長走得快,沉着一張臉走到別墅外。剛打的計程車已經到了。

他走到尾箱,把行李放了進去,然後拉開車門,屈身鑽了進去。

幾乎就是同一秒,車子起步,“唰——”的一聲,駛在祝也荞面前,飛快開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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