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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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看到兩人牽在一起的手, 謝京拙才意識到他情不自禁扣上祝也荞的十指。說來也奇怪,那種身體燥熱的感覺,又在四年後的今天出現了。

大概是因為祝也荞是他在這個世界上唯一在乎的人吧,大概從高中起, 每次牽她的手, 或者有什麽肢體接觸,無一例外, 他都會這樣。

擰了擰眉, 壓下那股燥郁感, 有人在叫他, 松開了她的手。然後又用尾指勾了勾她的食指。勾兩下, 轉身離開。

這是兩人之間的獨有動作。其實沒有什麽特定含義,但被他尾指勾完以後,食指就是滾燙的。

祝也荞盡量平複不同尋常的心跳聲,也沒等他, 快步走到酒店上樓,回到房間後洗漱上了床。

月光靜靜地流淌在卧室。

很久過去,祝也荞都沒有睡着。她在腦子裏一次次描繪謝京拙現在的模樣。

他的眉眼,他的唇,他的手, 他這整個人。

在沒有遇見的這四年裏, 他是怎麽樣一步步從那個謝京拙變成現在這個穿警服的謝京拙呢。

一些零星的碎片堆積不出這大片的空白。

心髒在四年後,依舊跳動得熱烈和鮮活。是她在大學裏, 從沒體驗過的情緒。

祝也荞忽然有些後悔。她不應該錯過他的這四年。

他們一起相依為命地長大, 那點她對他的喜歡如果跟他們所有的感情來比較的話, 其實微不足道。

可是,是他先要錯過她的。

她是被錯過被抛下的那一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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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這, 祝也荞有些氣鼓鼓的。

努力掐斷死灰複燃的心。

而且,謝京拙只會把她當妹妹。她才不要重蹈覆轍。

祝也荞拿枕頭輕蓋過臉。

但她也沒有辦法否認的是。

這次重逢,喜悅壓過了其他的情緒。

她似乎特別開心。

*

第二天早上,張蘊如來找祝也荞。今天她們約好了去鎮上的小學拍紀錄片。昨晚張蘊如一直都很擔心祝也荞,好在淩晨的時候祝也荞給她報了平安,她也就放心了。

敲了敲祝也荞的房門,一分鐘後門推開,露出一張生機勃勃的臉。

“荞荞,你今天怎麽看起來這麽開心?”張蘊如從上到下把她打量:“奇怪,穿着打扮跟以前沒差,你就只愛穿牛仔褲和一點花樣也沒有的上衣,就沒見你穿過裙子。”

但是,祝也荞整個人看起來就跟以前不一樣了。

渾身上下透着一股鮮活勁。

“有嗎?”祝也荞抿了抿嘴:“沒有吧。”

“有。”

張蘊如說:“我從大一開始認識你,可沒見過你這樣啊。”

旁觀者清,當局者迷。

祝也荞沒想到謝京拙的出現對她的影響這麽大。

這讓那分離的四年變得有些荒誕。

不行,不能這樣。

祝也荞壓下喜悅的情緒,苦着一張臉:“沒有啦。”

張蘊如語氣八卦:“是不是談戀愛啦?你同意小梁同學的追求啦?”

她嘴裏的小梁同學,是從大一就開始喜歡祝也荞的梁斯言。

這人陽光帥氣,背地裏不少小姑娘喜歡他,他也的确有被喜歡的資本。家裏有錢,上市的企業公司,人又長得好,性格也開朗。最主要的他專情,堅持不懈喜歡祝也荞四年。知道她喜歡攝影,便自學,追她都追到攝影隊來了。

昨天他有事沒來,今天下午到鈴铛鎮。

“你別瞎說,”祝也荞搖頭:“我跟他沒什麽。”

大學這四年,的确是有很多追她的男生。梁斯言是其中一個她稍微有點印象的。因為他總是無處不在。

兩人一起下樓。

張蘊如看到酒店門前一批穿着警服的人眼睛發光,他們貌似在整隊。井然有序地站着。格外醒目。

而且,一眼就能看到那個正在整隊的男人。雖然只有側臉,也能看到棱角分明的側臉輪廓,沐浴在天光下,肩寬腰窄,一身制服帥氣的驚人。

祝也荞也一眼就看到謝京拙了。

他站在最前方整隊,想讓她不注意都難。

“原來好看的真的都交給國家了啊,”張蘊如感嘆:“那個整隊的好帥啊。但是他看着好冷,感覺跟他說句話都會害怕。”

一旁的祝也荞沒接話。

張蘊如正好奇她為什麽不說話呢,就看到那個她嘴裏好帥的男人整隊結束,全員解散以後,朝祝也荞招了下手,目光不似剛才那樣冷淡,含着點笑。

“……”張蘊如愣了。

緊接着,他朝祝也荞走了過來。

張蘊如很識相地靠在一邊,默默打量他們。

祝也荞長得乖,那男人比她高一個頭,走過來後伸手揉了下她的頭。祝也荞好像有點不開心,瞥過腦袋不看他。

他就薄唇微扯,又揉了下她的頭,嘴裏說了句什麽,笑得有些寵溺。

祝也荞也說了句什麽,仰頭看了他一眼,又快速撇過頭,耳朵紅了。

不得不說,這俊男靓女站在一塊氛圍感是真好,活脫脫一甜寵偶像劇海報。太甜了。難怪祝也荞不喜歡小梁同學呢。

這兩人放一起壓根沒對比性。

“昨天為什麽沒等我?”謝京拙走到面前,伸手揉了下她的頭。

“別亂摸我頭發呀,”祝也荞心髒又開始不争氣的活蹦亂跳,她只能撇過腦袋嘗試不看他:“你手癢啊,一見我就摸我頭。”

“嗯,是手癢,”謝京拙勾勾唇:“這麽久沒見,還不能讓你哥摸下了?”

“謝京拙,”祝也荞飛速仰頭看了一下他,語氣警告:“待會把你手砍了。”

她語氣柔軟,威脅人的時候還是那樣沒有說服力。這讓謝京拙找到祝也荞以前的影子。

他低頭看着她。心癢難耐,特別,想抱一下她。

但現在的祝也荞,他是真的不能抱了。

昨天他沒仔細看她,今天這麽一看,發現她都能用女人這個詞來形容了。

一張迷人的漂亮臉,膚白貌美,搖曳生姿。穿衣品味和打扮都跟以前大相徑庭。

過去的祝也荞愛粉色,如今的她,渾身上下挑不出一點鮮豔的顏色。

但就算這樣,整個人還是絕對魅惑的存在。

穿着普通的短袖和長褲,也遮掩不住身上那股吸引人的氣息。

莫名,謝京拙嗓子癢了下。

“你幹嘛一直這麽看着我。”祝也荞耳尖紅了,又像以前那樣,想把臉藏在哥哥身上。幾乎是下意識的,她靠近他一步,拽着衣角把臉埋在他的身上。

鼻尖傳來那陣生命深處的眷戀氣息。

祝也荞忽然想到什麽,連忙退後兩步。卻有一只大手按住她的腦袋,讓她靠在他的衣服上。

空氣靜默。

祝也荞呼吸錯亂:“哥。”

這聲哥挑了下謝京拙的神經。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就按住她腦袋了,意識到之後滾了下喉嚨,裝作若無其事地揉了下祝也荞腦袋,笑:“嗯,四年沒見,想我們荞荞了。”

特別特別想。

做夢經常夢見她。

醒來之後不是躺在異國他鄉的床上,就是躺在警校的宿舍。眼眶有時候忽如其來就紅了。她是支撐他活下去的勇氣。

在見不到她的日子裏,好幾次,他都活不下去。煙頭在手臂燙了一個又一個疤。後來還是考上警校,才勉強想再多活幾年。

如果能以身殉職的話,也算不枉此生吧。

祝也荞剛想說什麽,有幾個穿着警服的人過來找謝京拙。謝京拙跟着他們走了。

遠遠的,她看到他們臉色不好,好像發生了什麽大事一樣。

心底咯噔了下。

很快,謝京拙回來找她:“附近有鎮子地震,困了不少人,荞荞,我先走了。”

想到那些警察在救災過程中犧牲的新聞,生死之間,兒女之情顯得那樣脆弱。祝也荞眼睛一下就紅了:“我只有你一個家人,你得注意安全。”

“知道,”謝京拙掐了把她的臉:“以後給你發消息,你得回。聽見沒。我走了。”

“好。”

謝京拙轉身走了。

祝也荞輕眨了下眼。

心裏很不好受。

張蘊如走上前來,笑眯眯:“好啊,一大早就塞狗糧。我怎麽不知道你有個這麽帥的男朋友?難怪學校這麽多人追你,你都不情願呢。”

“不是男朋友,”祝也荞搖頭:“我哥啦。”

張蘊如嘴巴微張:“親哥?”

“差不多,”祝也荞揉了下鼻子:“一起長大的。”

張蘊如表情像被雷劈了:“啊?你們看起來那麽配,那麽甜,你告訴我他是你哥?玩天下有情人都是兄妹那一套是吧。”

“沒,真是我哥,”祝也荞岔開話題:“走吧,我們今天還得去小學拍紀錄片。”

乘巴士去小學的路上,張蘊如七嘴八舌問個不停。

諸如你哥多大啦。你哥有女朋友了嗎。你從小有個這麽帥的哥哥,是什麽體驗雲雲。

“難受,特別難受,”祝也荞望着窗外一望無際的稻田,說:“我寧願他不是我哥。”

這話張蘊如聽不懂。沒多久就睡着了。

祝也荞拿出手機在網絡上搜素附近鎮子地震的消息。

眉頭緊鎖。

下午兩點,抵達鎮上的小學。

去年祝也荞是一個人來這拍的,跟校長認識。去年片子獲了獎,給學校拉了不少捐款和物資。

張蘊如和祝也荞一下車便看到一個老頭朝她揮手:“小祝!”

“李校好。”祝也荞拿出攝像機擺弄。

“我們學校真的感謝你呢,小孩們可都喜歡你,一直問你今年會不會來呢,”校長帶着兩人進校,說:“多虧你拍的那片子啊,真的不知道該怎麽感謝你了。”

“沒事的,”祝也荞笑:“舉手之勞。”

“你今年多帶了個姑娘來,”校長欣慰地看着張蘊如:“晚上你和小祝一起住女生宿舍吧,就住小祝去年住的那間。”

“好啊,謝謝校長。”

校長說:“附近有鎮子地震,級數雖然不高,但也是真吓人啊,我們這昨晚沒什麽震感,你們放心啊。”

“嗯。”祝也荞又想到了謝京拙。

下午拍了幾個小時。

晚上回到宿舍。

兩人間。

祝也荞跟張蘊如一起住。

洗漱完,兩人拿出電腦,把機子的素材導進去。

導完後,進行第一輪篩選。

張蘊如發現祝也荞心不在焉。

“怎麽了。”

“沒。”祝也荞就是太牽挂謝京拙。

她拿出手機,給他發消息。怕影響他,只發了一條。

這還是四年後,她第一次主動給他發消息。

【哥,只要你平安,我就原諒你前兩年抛下我】

深夜,躺在單人床上,祝也荞睡不着覺。

忽而,學校樓下傳來很鬧的動靜。

張蘊如直接被吵醒,揉揉眼圈:“怎麽了。”

祝也荞穿上鞋子出去,有老師火急火燎道:“隔壁鎮的地震比我們想象的要嚴重,我們學校做安置點了,群衆集中被送到我們這來。”

原來是這樣。

祝也荞随手綁了個頭發,跟着老師下去:“看有沒有我能幫上忙的。”

下到一樓,數不清的警車停在學校門口。

警察們在安置群衆。

其中也有傷員,臨時救助的醫生在包紮。

帳篷在搭建,場面混亂又有序。

祝也荞看到了謝京拙。

之後的好幾個小時,他一直在忙。

祝也荞也在幫忙給大家發放礦泉水和方便面。相比于他的辛苦,她算得上輕松。終于,在又忙了一小時後,她看到他坐在帳篷外,支着長腿休息。

夜色濃郁。男人身姿挺拔,影子拖在地上拉得很長。他低着頭,發垂落在額前微微淩亂掃過眉心。燈光白皙,照在濃密的睫。

祝也荞拿瓶礦泉水過去:“你過去這一年就是這麽過的啊。”

謝京拙以為自己累迷糊了,竟然聽到了祝也荞的聲音。

擡頭一看。她真的站在他面前,手裏還拿着瓶礦泉水朝他遞過來。

眼神裏滿是擔憂。

“你怎麽在這?”謝京拙在這忙了幾個小時,都沒看見她。

“在這拍紀錄片,”祝也荞晃了晃手裏的礦泉水:“接着呀,剛看你都沒時間喝水。”

時隔四年的關心讓謝京拙很受用。自從離開她以後,他收到過很多關心,可沒哪一份關心讓他感到這麽愉悅。

身體的疲倦一掃而光。

唇角往上勾了下,謝京拙拿過水,不經意撇到祝也荞被凍紅的手。

這兒海拔有些高,是山區,夜晚很冷。他倒是受得住,可嬌氣的公主哪受得了這個。

謝京拙下意識地握住她的雙手,把她往自己身前帶了下,準備幫她熱手。沒成想祝也荞馬上就掙脫開了:“不用……”

謝京拙雙手落空,愣了一下。今天上午也是,她明明想靠在他身上藏起來的,很快就又後退了兩步。也不知道為什麽,這四年之間,他受到過很多女生的追求,他也還是像以前一樣,讨厭任何女生的靠近,更別說是肢體接觸。唯獨,想念祝也荞的溫度。

所以她現在對他的抗拒,讓他有些難受。

祝也荞看見謝京拙低垂的眼睫,心髒被刺了下。她知道她的抵觸讓他傷心了。可她不是真正的想抵觸,而是不想再一次讓自己沉淪。剛才他的手握上她的手時,心髒又不由分說地跳動起來。這觸發了祝也荞的自我保護機制。

抿了抿唇,她輕拍他的大手,小聲說:“我不冷,沒事的。”

謝京拙輕嗯了聲,起身混進了穿警服的人流裏。

祝也荞看着他孤寂的背影,有種想抱上去的沖動。

但是,會被再次推開的。

祝也荞移開視線,這一晚忙到很晚,将近四點才上樓睡覺。

沒人知道她又做夢夢到謝京拙。

夢裏的境況是以前真實發生的場景。

在那間破爛黑暗的地下室,祝也荞怕冷,凍得渾身哆嗦。尤其是肚皮那一塊,涼得像冰塊。謝京拙就會拿手貼在她的小肚子上,特別溫暖。一貼就是一整夜。祝也荞那時候都感覺自己不是在住破破爛爛的地下室,而是住在一棟奢華漂亮的大城堡裏。

夢醒之後。祝也荞拿手伸進衣服,貼了貼自己的肚皮。好冷,沒有哥哥,就是特別冷啊。也許是昨晚讓他傷心,她心裏過意不去。

中午,她在廚房做了碗謝京拙愛吃的面。看着他忙活了很久,終于抓到他能休息,她走到他身邊,拽了他一把,一路拽到了廚房。

“幹什麽?”謝京拙驚異地挑眉,“祝也荞你又改成屬牛的了?這麽大勁。”

“我屬小貓啊,”走進廚房,關掉門,她把面端給他:“會給你做面的神奇小貓!”

謝京拙想起她十七歲的那一晚,他背着她,她在他脖子上亂蹭,他就說過,她屬小貓。

還記得呢?

看到這碗面,他扯唇:“哦,小貓給我賠禮道歉來的。”

“我用得着跟你道什麽歉。”祝也荞不承認,撇過腦袋,留下一個圓滾滾的後腦勺。午後日光過度曝光,暈染在她嬌俏的側臉朦胧。淺色發絲掉落在白皙的臉龐,沿着溫軟的下巴弧度纏繞。

乖巧這個詞也不太能夠形容她了,是乖,可這四年她應該經歷太多。

整個人沉澱了許多,透過這張臉,似乎能窺見很多東西。

謝京拙有一秒鐘的失神。

“怎麽了?面不好吃嗎?”

這句話把謝京拙拉出混沌的思緒,視線從她臉上移開,他問:“你現在不想我碰你嗎?”

說完,又側頭看着她:“讨厭我?”

“沒有啊,”祝也荞說:“讨厭你還會給你做面嗎?”

謝京拙低頭吃面。

祝也荞不知道該說什麽,偏開視線後又沒忍住看他。

這一看就看見他的警服衣袖那透着血漬。祝也荞擰着眉,抽過他的手臂,把袖子挽上去,中間有一團血肉模糊。

“怎麽弄的?”這句話有些多餘。

肯定是救災的時候不小心弄的。

祝也荞心疼道:“沒讓醫生處理嗎?”

“小傷,待會自己就愈合了。”

“有病。”祝也荞甩出兩個字出了廚房。

謝京拙看着她背影挑眉。

她現在都敢兇他兇得理直氣壯了?

兩分鐘後,祝也荞拿着棉簽和藥膏進來,不容置疑地遞給他:“塗藥,快點,我看着你塗。”

謝京拙無奈接過棉簽和藥膏:“真用不着。”

祝也荞那雙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好像他不塗,她就能馬上揍他一頓。

謝京拙撸上袖子,快速塗着。

她的視線依舊釘在他這裏。

仿佛冒着熱氣。

她站得有些近,身上那股清香氣鑽進他的鼻尖。

謝京拙感覺時間慢了下來,那股讓他渾身燥熱的感覺又來了。

這一次,還格外明顯。

好奇怪。

身體都熱了起來。

特別是,祝也荞眼睫毛濃而卷,細碎的光線掉進明亮瞳孔,紅唇濕潤地抿着。

謝京拙的心髒好像有貓爪在撓。

其實,在四年前好像就有這種若有若無的感覺。只不過次數多了被他刻意忽略。那時候有煙抽,可以緩解這種奇怪的症狀。

如今他戒煙,不能緩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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