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未許清雲一朝诟病(四)

未許清雲一朝诟病(四)

林骁頁終是被捕去地牢,池穎新獨自在方才的辯駁中悄然離去,現已不見蹤影。二十二位女妓也早被尋回,卻都各奔東西。清雲樓,甚清淨,昔日的雲中佳人也應該往囚籠之外,去散發她的無盡韶秀。

南隐雙遺憾地唉聲嘆氣,最後走進沈溯月他三人。“少主,還請待我讓他少受點苦吧!最好能讓他在痛苦的邊緣能尋到上岸的良機。”

“嗯,會的。”

南隐雙端詳着沈溯月,“林骁頁他這人不過是……”

斟酌萬分最後以嗫嚅告終。“想說什麽就說好了。”沈溯月撫慰道。

“那有勞三位聽上一聽了。他瘋瘋癫癫的,但也曾心中有所牽挂。”南隐雙回憶着說道,“他一心想救的那個人是一位名門閨秀,她傾國傾城、柔如春水——是林骁頁非常期許的尚可佳人。當然,他的真心沒有被辜負,那位景姑娘最後還是與她訂了婚。但大婚沒有舉行,她已經不能在人間的痛苦裏掙紮了。林骁頁和我說,景姑娘景時岚過世後,他會在一座山上開滿山茶花,他可能是想留個念想。但他曾篤定,待到滿山茶花爛漫時,他便在百花中倚靠花香幻化成她的身影。他甘願一醉方休,沉淪一世。”

江燼珩琢磨片刻,說道:“人間風情尤為浪漫,但終究不及頃刻間的花心。他最後還是辜負了你所說的那位景姑娘。”

“嗯。但我沒有變過心。”

少主有疑。何疑?他明明深愛一人,為何對那人的心上人不顧呢?因此他便問:“倒不如說說你為何寧願換金銀財寶也不願堅守這份情意?”

南隐雙眼神淩厲,疑似憤恨但更多的是茫然且無奈。“嫉妒。”

雲暕明曉幾許,“我還以為你的心是鐵做的,沒想到你小子是看那姑娘不順眼。怪不得講到這景姑娘時眼神鋒芒駭人。你這人純粹就是看不得人家好過,你瞧現在好了,他不止雙倍報仇……”

雲暕這人一向率真。

江燼珩給雲暕肩膀來上一拳,“你們可真有意思,真當是歡喜冤家。”

南隐雙心中所想:這樣的“歡喜”不止雙倍給你,不知你是否接受?

他淡然一笑,驀然說道:“鄙人此舉也是和各位道個別的,去游世間行江湖。最後願我們彼此以心有所屬且萬無一失而終,有緣相見,無緣心念。告辭了。”說罷,他便疾步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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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複山水間,再無心上人。

江燼珩百無聊懶地搭着二人的肩,“這兇手是捉到了,哥幾個難道不想犒勞一下自己嗎?”

沈溯月挑了挑眉,有些嫌棄。“誰跟你是哥們?”

“得,沈二少主。這總行了吧?”江燼珩側着臉凝視着沈溯月,而眼前人也是側過臉來與他相視。細一瞧他,這人兩眼間柔潤迸落很是俊俏。往日總是刀子嘴豆腐心的人,安靜端詳他,卻是如天上明星那般純粹溫和且光彩溢目。

江燼珩乍然臉頰微紅而不自知,撇過頭去,可那般愧赧早已入了少主眼眸。

雲暕眯着眼半晌無語,最後卻是打破了這久久的靜谧。“你請客啊?”

“不。”江燼珩篤定道。雲暕眉宇間露出些鋒芒:“那不去了。”

江世子端詳着雲暕,兩手抱胸——甚是正經。“那可不行。今個有人請客,但一定不是我們三人之中的!”

雲暕疑惑不解,“那是誰?你要吃霸王餐?讓那的店家請啊?”

江燼珩懶散地低笑一聲,望着他:“也未嘗不可……”

只聽少主厲聲呵斥:“你敢?”

江燼珩本來是沒有這意思的,方才僅是想逗一逗雲暕。但被這麽一吼當真是莫大的委屈。但也只是敢怒不敢言,“不敢不敢,沒那本事。”他皮笑肉不笑地哄着少主,在這城裏聰明的都急着抱這二少主大腿,誰敢惹他啊?

“那我倒要看看你這次又會打什麽鬼主意。”沈溯月話說到這,便轉身走去了,江燼珩則是松散地跟在少主身後。雲暕倒是認為,這倆人吵架無非是想晾着自己,那就偏不稱你心意!

他茫然地與江燼珩并肩而行,悄聲問道:“世子?這我走在街上都沒人議論嗎?”

“你當你誰啊?誰閑的論你這個替罪羊呢。邊兒去,如此自愛到邊兒上演去,我可沒閑心陪你自愛!”

“此話怎講?”

“人們還是更崇拜升入神壇的那類人,你一臭名昭著的給人留下深刻印象,最多對你不公的也就是躲你遠點。其餘的,多少還是議論議論自己仰慕的那位神罷了。”

雲暕聽得淪陷其中,尚存的理智使他出聲立論道:“但總有泥潭裏的花瓣迎風随它而飄向更高的遠方。”

“因為它本就是光,所以盡管跌落于無人知曉的地方也會流溢出光焰萬丈。不及人間煙火,星辰永恒燦爛。縱使墜入泥沼,終将绮麗綻放。”

雲暕樂呵呵的,“我還為掩蓋罪名,苦思冥想出個號來!”江燼珩斜睨着他,“什麽?”

“聽好了啊!我,雲暕!人間花花貴公子……”

江燼珩連忙出聲,“打住。我說過,自愛請上邊兒去。”

雲暕眨了眨眼,烏黑的睫毛輕快地扇動着:“所以我的假名很簡單——雲花君!怎麽樣啊?”

世子沒忍住倏地敞快笑出聲來,少主背影一頓,猛然回首,愠怒譴責道:“江逢塵?你笑得真歡啊?”

語出驚人,兩人同時震住。僅少主一人無辜地盯着江燼珩。

雲暕:“你叫誰——江燼珩嗎?”

江燼珩詢問道:“你怎知我有此名?”

雲暕受了驚吓一般,轉向江燼珩這邊。沈溯月直勾勾地看着江燼珩。

“明知故問。”

江燼珩緩過身形頃刻間放松身心,随後散漫地走向沈溯月。“少主對我身世如此明曉。許是勝過友人。而我卻并不知曉您的其名,不妨也來介紹一番?”

雲暕又呆滞地看向沈溯月,看起來頗為期許。但那人只是淡漠回應于世子:“你不知?”

江燼珩搖頭以作應答。沈溯月明顯有幾分不耐:“那我也不知。”随即轉身走去。

“這人真是陰晴不定。”江燼珩喃喃自語,概是只有雲暕聽得清晰。

“少主生氣了。”雲暕提醒着江燼珩,身旁人可被這一句吓得波瀾不驚。“那怎麽辦?”

“傻了吧唧的。惹着少主你首先想的就應該是保人頭。快去啊,和人家認個錯。”

江燼珩瞥了眼雲花君,趕忙地追去沈溯月,他雖看起來很是鎮定,實則心裏已是天翻地覆,并不如表面看起來雲淡風輕。他斟酌着用詞倒是少主很是主動:“做什麽?”

“呃……沈二少主沈複驚?我……認錯了。抱歉啊!”這句認錯當真是咬牙切齒,得虧少主心善,寬容心足矣。

“你哪錯了?”

江燼珩心中委實兵荒馬亂,“呃……得了,我哪都錯了。”

沈溯月卻是道:“嗯,也沒有。是不是雲暕慫恿你來認錯的?”

江燼珩心慌且亂,擺手說道:“不是不是,是我心意已決,真心認錯。”

沈溯月“哦”了一聲,又聽到江燼珩試問道:“那你還……還來這頓飯局嗎?”

“怎麽不來?白蹭的飯誰不吃?”

江燼珩驀然“噗嗤”一笑,“行,這頓飯局是我一小弟為了請人助力才辦的。我既是真心認錯,那之後再另請你一頓好了?”

“随你便。”最好別帶上那個雲暕,少主默默在心中哀求道。

“那……雲暕?”江燼珩問道似是在征求少主的意見。

真是怕什麽來什麽,沈溯月煩躁地回他一句:“不是說随便嗎?”江燼珩怎奈這人愈發生氣,便又探問說:“那我下回補償你,好嗎?”多是這語氣比方才柔和不少,平了沈溯月的怒氣。

“也行。”

“那就好。”随即他又悄然回首看了眼雲暕,笑得真歡。他無聲地對雲暕說道:“他不生氣了,我人頭保住了。”

雲暕尬笑地看着他:雲江兩家,怎麽就出了他這麽個沒情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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