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離下皆無境海一往(五)

離下皆無境海一往(五)

拂曉東邊紅日未升,已然烏雲密布。喚醒意識,身旁人早無蹤影。

江燼珩心悅誠服緩緩起身,沈溯月徹夜未眠而江燼珩做了一宿的夢,概是說多了夢話吵得沈溯月不願停留過久,便一早醒來沒個人影。

江燼珩隐隐記的昨晚清醒時兩人的談話,那是少主給予自己的肯定,應當毫無保留的對應。

他倒是沒急着尋他的少主,一個人陷入沉思,琢磨着無限可能。永興國分四座城,景桉第一、月萑第二、冥聽第三、須離第四。四座城的方位毫無規律,不過景桉月萑間僅差幾座小鎮。

待到少主選妃日那天,江燼珩身騎白馬沖進皇宮無需多言,給那群“見了瓜定要吃好一番”的衆人來個措手不及。

那結果僅是嘗了口瓜的功夫,少主這人便被那盜賊捉了去。還料想追擊與之搶人?想得甚美,“英雄”奪了“美人”也得快刀斬如麻,溜得要比煙快才行。

這策略被世子想通,心滿意足地敞快一笑。殊不知要是城主早些時候明曉兩個人都有抗衡他的意思,揆度着早沒了入這塵世喧嚣的心思。

江燼珩喜容可掬,旋即便離去雅間尋着少主願與他共進朝食。他先行詢問閑的沒事幹正看着雜書磕着瓜子的店家:

“店家可否見昨日與我同行的公子?”

那人不假思索地回了句:“北面有溫泉,他在那兒。”江燼珩道聲謝,朝這地兒走去罷。

江燼珩一來入目即是沈溯月被一男子攔在身前,江燼珩心中連連感慨三聲:“鎮定”随即一聲不吭,瞧瞧這男子如何“坑蒙拐騙”。

世子下意識瞥過少主身着,衣衫整潔概是無事發生不免令人心生愉悅。

“公子既來可不興離開。”男子名裴慶方。

沈溯月艴然不悅,“擋這半個時辰了,今早你帶我來這兒不是說有什麽怪人侵襲你?這就是你說的怪人?”盡言他擡起手來,手中則是一個白衣木偶,這木偶嘴角咧得頗大跟裴慶方那般笑顏有的一拼。

裴慶方這人還光榮地笑了一聲,抓耳撓腮道:“啊哈哈,我說它怪吧?吓得我打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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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擋我半個時辰你是要作甚?”

裴慶方沒回話,一旁沉默寡言的江燼珩倏地回憶起昨夜。那時與他擦肩而過的人似乎的确是這“江湖騙子”,世子記得深切,當時這騙子的笑意尤為不厚道——挑釁味兒十足。

江燼珩不忍直視,走進那兩人。“喂喂?沈公子一大早丢下我可別是為了和這樣子不太聰明的會面?”

少主急忙撇清關系,“我沒有,他騙我來的我才來的。”

“沈公子啊?怎麽能說是騙呢?”

世子着實對這裴慶方狠的牙癢癢,沒功夫去理他,“原來是江湖騙子?沈公子,可別被拐走了啊!”

這話惹得人不太高興,裴慶方怒喊道:“你說誰江湖騙子?”

“這不明擺着嗎?”

“你!”他欲言又止,憤恨離去,沒了騙子,空氣都渲染着新鮮。

良久,江燼珩又如昔日玩世不恭的模樣,笑嘻嘻地望着茫然或許來說是忍俊不禁的沈溯月。“少主?還要泡溫泉嗎?”

“怎說不?既然來了也不能白走一趟。”

“這可是你說的。”壞主意頃刻間被尚存的理智撲滅。

褪去不必要的“麻煩”,少主已是閉目陶然,靠在溫泉一角,江燼珩徐步走近少主那邊。腳底一滑,霍然跌進水中,由于距離少主甚近,在水中撲騰着便是潑了少主一臉水,打攪了方才那般安詳。

“江!逢!塵!”

沈溯月憤氣填膺,而江燼珩則是沉淪水下那般“美景”。如此英姿當真引人入勝。

他乍然浮出水面,臉頰溘然通紅徹底。沈溯月不以為奇,“憋氣憋得這麽紅?還是怎麽?作何壞事?”

“沒有。少主莫要強加于我罪行。”此言一出,少主還真沒再說下去。緩了一陣,世子臉頰漸漸恢複如初,空氣倘若被凝固,好生安靜。溫泉有了人氣——急驟升溫。

雙雙皆是屏聲斂息,少主暗自計劃着保證天衣無縫的局勢。世子偶爾有心這麽為一個人急切且焦慮,他想來想去還是願大鬧一番。

盡管遭衆鄙夷也要讓天下皆知,沈少主只屬于江世子一人。但後來再想,他又是怎明了這情意?怎懷着守他一生之心這麽盛氣淩人、縱馬橫刀?但他很快有了解釋:因為他是自己的心上人,所以與這紅塵對敵他都心甘情願。既然願意有心,那就不能辜負這蓄謀已久的愛意。

對一個人的情意或淡或深,只要有愛怎都不能餘有遺憾。孤寂了經久之年,出現施以暖意的那個人,算是幾世修來的福分。

“少主,我想了很久……”

“想了些什麽?”

“我還是願意,抵禦一切把你護在我身後,誰都不能肆意抹去你的幸福。”

沈溯月欣慰一笑,“我的幸福何如?”

“你該娶一個你深愛之人。你應該享便這世間幸福。縱使世俗紛擾為你我駁議,我也願身騎白馬接你回家。”

“回哪的家?回誰的家?”少主處變不驚,實則心裏早已陷入紛亂如麻。

“我們的家。”世子意味深長地說道。

“我們哪裏來的家?”

“遲早,會有一個屬于我們的家。”

沈溯月強忍着笑意不敢再多套問,以免令世子心生端倪。

“溯——月。”世子如此一說,少主先是一驚,爾後怡和惬意。“其實……我,很早很早,就已經……”

遽然有人闖了進來攪黃了世子澎湃之心,那幾人悠哉悠哉,殊不知有人火冒三丈正怒視着他們幾個。

“真是的,浴堂擠那麽多人,不知道的以為奔着去賞什麽趣味似的。”

“再說了,那臭汗熏天的地方哪裏會有叫人說好的‘機遇’!”

“哪有什麽機遇?無非是想:去得快搶個好地兒然後沖個涼快。”

“也怪,那浴堂人多得很,這客棧真夠摳搜的!”

少主及世子不願多說嫌這鬧騰,便匆忙穿衣離去,江燼珩見沈溯月望着那所謂“怪人”看得猶豫不決,想起了那張不厚道的臉,登時搶過勉強笑着說:“少主可就別管這醜玩意兒了,給我如何?我幫少主扔掉。”

沈溯月見他這般真誠想到了別的什麽,面色不改:“不用了——我自己扔了。犯不着你罵它醜,雖然的确醜得離奇。”

清早的長街不同昔日清靜,二人向那店家走去。讓人驚豔的是這人身後的畫卷,令世子不堪其憂的是方才他問店家:少主所去何蹤之時沒幸能察覺這幅瑰麗。

店家仍如那時般悠閑自得,世子上前打問道:“店家,敢問這畫上是誰?”

這畫卷有兩人,雙雙儒雅風流。衣擺随風搖曳,只是這樣滿袖春風,而臉上卻沒有五官,仿佛是故意而為之,卻越發教人好奇。

店家回答:“這是宮廷畫師傳來的畫,你也看到了,我們客棧人流廣自然有這待遇。至于他們是誰?一男一女明顯是對夫妻,那不——二少主不是要到選妃日了嗎?這幅畫是城主命人所畫。不錯吧?”

沈溯月卻沒順他的意認同他,“畫的不怎麽樣,少主該是不喜這畫。”

“此話怎講?”

沈溯月沒來得及闡釋便有江燼珩替他行之,還如此正經,仿佛頃刻間換了個人似的。“少主還沒到選妃日便畫了副兩個無臉人,宮中競選的那麽多,此舉豈不是想表達二少主見異思遷?這位宮廷畫師委實兩面三刀。”

“原來如此,客官如何看待?”

“總不能坐視不理,店家可否拿下畫卷讓我近觀此副美卷。”世子一臉嚴肅的模樣教人不敢遲疑半步。

“那是自然的。”随即他便放下手中閑書,起身就沖着那畫卷轉身,踮起腳尖取下來,再含笑遞給江燼珩。

這圖只有大致棱線,沒有任何顏色。世子打小就有不少鬼點子,“店家可有畫筆?”

“有的有的。”

遞他一支筆,他有千思緒。提筆便是不繞彎子的沾墨上色,那女子下擺的花紋被墨汁侵襲,頭上發簪也被抹了去。如何抹去?自有妙計。許是女子身高偏矮,世子便拉長了下擺。随後又向店家要了胭脂粉再另上一類顏色。

不錯,店家先是贊嘆更多的是詫異。“少主的确是一身紅衣,那這位黑衣的是?不會是你自己吧?真是沒皮沒臉,在畫上也要占點便宜。哪裏來的膽子分我一點,城主怕是要暴跳如雷了。”

都要被行刑的店家可不願再笑逐顏開,只聽江燼珩談笑自若:“唉——?別慌張,我還能有還原之策。”

店家破涕而笑,“真的?還有如此妙計?快快施行。”

江燼珩忍俊不禁:“我有妙計但不會用。”話音落下則讓店家腳底倘若有千斤重,“非人哉,當真非人哉!”

江燼珩道:“這畫的多好啊?你要是怕城主降罪你大膽提我名即可,不會怎樣的。”

“當真?”

“本來也沒你的事。畢竟一人做事一人當嘛!”店家如釋重負:“好兄弟,夠仗義。”他再瞧那副被改後的畫,果真是心情好看什麽也好。

黑衣公子青色束發帶長而飄逸,整體顯得幹淨利落。紅衣公子銀色束發冠醒目耀眼,給人帶來種熠熠生輝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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