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離下皆無境海一往(六)
離下皆無境海一往(六)
二人離去,卻剛好走進兩位氣喘籲籲的侍衛。“那畫卷可還在?城主已經命人将那不知好歹的畫師押入地牢。這幅畫也要随他消除了。”
店家心中已是罵聲萬千,但還是遞過了那副畫卷。禦前侍衛細一瞅,可算是難言。
“這你改的?”
店家想否認,可不知為何說不出口,情急之下他只好承認:“嗯……是。”
“改得不錯,你怎麽知道……”我們少主很是袒護這位黑衣公子。
可話到嘴邊他想起了城主的吩咐及時封住了口。“先走了,罪名赦免。”
長街的盡頭,少主世子二人各買了口餡餅也算是朝食。總算明曉街道為何如此喧鬧,根本是那人群的議論聲快要直入雲霄。
“那邊怎麽回事?圍着那麽多人?”少主向店小二問道。
“哦?您說那啊?我也不是很清楚,您自行去瞧瞧好了。”
沈溯月點頭應和般地“嗯”了聲,再無別論。寡言甚久,貿然出來個雲暕,這店鋪多少得熱鬧一會兒了。
江燼珩對這雲花君陰影不少,不然是不可能耍着花招甩開他的。此次他一現形,就讓人不太痛快。
“你怎麽來了?從哪冒出來的?”
雲暕不予置評,“何必這麽排斥我?我不過是覺得樂銘的詩值得贊嘆而已,便才想——念給江弟你聽的,誰知你直接給跑了。”
“那哪是念啊?你還給我賞析出了一堆和實際無關的倒貼金子也不想聽的聯想事故。”
“那是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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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主不解這詩如何,便問:“哪首詩?”
“讓他講,老順暢了。”世子将這重負推脫給雲暕。
雲花君樂意得很:“《雪中淚》,雪自天灑落,飄逸且動人。一滴兩三滴,四滴五六滴。雪在寒風吹,我在雪中泣。不為人所知,我獨立一世。”
沈溯月問:“悲觀詩人?”
江燼珩答:“錯!豪放詩人。”
雲花君道:“多好啊?深切地表現了當時:景色的凄涼,詩人的堅強。”
世子聽出繭子了都,“你身臨其境過?”
“這還用問?我在樂銘豪放的熏陶下有着深度體會。”
“你怕是魔怔了!要不要我給你治治?”
雲花君直冒虛汗,聳肩擺手:“大可不必。”
江燼珩望卻人群間,倏然詢問雲暕:“那邊是做什麽的?怎麽大清早就這麽鬧騰?”
雲暕也一同望卻,“不知,我從反方向來的。所以——過去看看?”
“走吧。”江燼珩牽着沈溯月分毫不停留地走去,雲暕迅急跟來。
人實在是多,好在三人個頭不小,盡管是在最後邊也能看個底兒。
江燼珩側過臉去,看着身旁的一位老人,這資深模樣教他叩問:“唉老頭兒……啊不老翁啊?”
老翁雙手交叉在背後:“老夫行江湖,頭一次見人一句話給我兩個稱呼,小子?叫我道長就好。”
“啊是是是,道長,這莫非就是第二個林骁頁?”
道長搖頭否決:“差的遠哪!林骁頁是為了一個人,而這厮堪稱大逆不道!”
江燼珩疑惑地又看向人群之中的那道無可依靠且凄涼的背影,他跪在地上不禁有些快要癱倒睡過去的模樣。
“這怎麽說?”
道長也不拐彎抹角,開門見山:“他人好堵,前幾日把這宅子都賭沒了,還是家裏人好一陣子才保住了。昨日呢他家裏人就把他移出家門,這不跪了一夜就等着家裏人好心原諒他嗎。不知悔改,依我看啊,他就是個沒良心的,雙親好生養着他,當供着養的,就養出了這麽個逆子,枉費別人的栽培。”
“他還年輕,為什麽不允許人家犯錯啊?”
“年少是無知,但這個時候犯下如此大罪,你說他弱冠以後還有什麽做不出來的。年輕可以犯錯,但永遠不是什麽不做就可以贖罪。”
江燼珩不以為意沒再加以多問。這般談話卻已是傳進了沈溯月及雲暕耳中,皆是不予置評、難以定論。
甚至在老一輩的面前,他們不論有話語權否,都只願沉默抑制一切。判斷是交給他們的,而自己效仿就好。因為那是世俗的永恒定義,不容打破。
三人并肩而行離開此地,走在回客棧的道路上,途有兩人阻攔。
“嗨!阿月!”孟冬羨對着沈溯月打着招呼,“這兩位是?”
孟冬羨一旁的男子則是少主師兄——顏如意。
“有幸在這裏相遇,不如一起去追兇?”
沈溯月頗為驚喜地“嗯”了聲,登時為孟冬羨介紹道:“我身旁的是江燼珩,他身邊的是雲暕。”
“雲暕?”顏如意問他。
“怎麽了?”
“那就更應該和我們一起追兇咯。”說罷,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貿然出現在世子及雲花君身後,兩手分別搭着二人的肩膀:“幸會幸會,百聞不如一見。可願和我們一起……”
江燼珩冷然無視他,“少主在哪,我便在哪。”這句話在顏如意看來刺耳得很,但轉眼又是皮笑肉不笑的:“哈哈,那好。”
路途并非遙遠,一炷香內就可抵達。孟冬羨側目瞥着江燼珩:少主的眼光也還不錯,逢一場好戲,甚是欣慰。
而顏如意卻是一直在看着孟冬羨:“看什麽呢?你想到什麽了?要是給我想到愛恨糾葛我定……”
“你定如何?女郎你也揍,沒心沒肺的。”
僅這說話的功夫,孟冬羨繞進了少主及身江燼珩兩人中間,而顏如意和雲暕則在最兩邊——不錯,五人并肩而行。
饒是街道再如何擁擠,路人瞅見如此氣派便沒好氣地繞開了。
五人來到一座廢棄許久的農院裏,院子裏有一個跛子不停地走來走去,耐煩之色顯而易見。他一見五人的到來,先是對孟冬羨及顏如意感到欣悅,再是對沈溯月及江燼珩感到陌生,最後是對雲暕頗為驚駭。
雲暕也同樣如此。
而那人卻強裝鎮定,“那……黑面人逃了,不過剛逃了不久。”
顏如意理解,會心一笑:“行!我們四人兵分兩路,你們倆……重溫當年之事就好了。”
雲暕看了眼江燼珩,求人相助。而那人勸誡道:“別怕,有你江弟。”
沈溯月冷哼一聲,卻不願在衆人面前失态。說實在話,他還是只願在親近人面前玩鬧一回。
沒有過多停留,四人清一色朝農院身後那片山林飛檐而去,且剛好就是兩道路口。
農院裏,跛子別有深意地看了眼雲暕,他是雲家也曾光輝無限的雲忍。他并沒有帶着怪罪意思地正視眼前人,因為他知道當年的一切,可惜家門已滅,無法複原毀掉的一切。
“雲暕,當年……”被提到名字的那人惶恐不安,只聽雲忍繼續道:“我都知道一切,雲适他——罪孽深重。”
雲家一妻六妾,不過宅鬥并不嚴重,算是和睦的大世家。
“他受到誰的蠱惑?為什麽這麽不分青紅皂白啊?”雲暕追問着他的大哥。
“不知名字,只知他自稱朔淩王。你且鎮靜,聽我來講。雲适他很早叛變對七妹雲籮甚是傾慕,而這朔淩王是他所屬的一國之土稱霸沒多久的王。雲籮和他有過幾面之緣,她一見傾心,也正是因為這一點有了朔淩王威脅雲适做的那一切。後來雲适的确是做盡一切,卻遭慘死。雲籮明白一切,願為殉情,自刎而死。”
說完他唉聲嘆氣,“這哪裏是滅門,這就是瘋子有殺不盡的傻子!擱這造出來樁樁案件,這不今個才出面,最後只為了讓人心生可疑,沒一會兒的溜了。”
雲暕分曉他的言外之意,“所以大哥?你怎麽辦?”
“還能怎麽辦?”當然是等死。但他沒說出這一句,撫慰着雲暕:“趕緊走吧!哥在呢,哥會護你周全。”
雲暕沒有多說一句,抽泣都沒來得及:“吓得腿軟了,跑不動了,得叫人陪我。”
雲忍臉色逐漸沉下去,“別跑了,陪我等死。起碼你不會孤寂一時。”
山至深處頗為詭谲,沈江一路沿着泥石路徐步而行,半點都沒發覺有何奇異之處。直到快要決定下山時候,才看到一座低矮的古堡。
山間白霧四起,何況這古堡,只是霧裏隐隐約約有棵枯樹伫立在古堡一側不遠處,而樹下有道人影正刻不容緩地走進地堡——似乎是刻意而為之。
江燼珩緊繃着身體,當覺察附近沒什麽危險才道:“說不定那人就是什麽朔淩王,不能錯過這個機會。”
沈溯月“嗯”了聲,登時便前去。江燼珩緊随其後。
半地穴式房屋裏漆黑無光,兩個人剛一踏進這裏面便是落空摔了個慘——此屋直通地下,毫無遮攔。再一舉目望卻,視野已是火光照耀前進的道路。
“靠,那黑面人都不安個樓梯,差點給我升天了!”世子憤憤吐槽着,緊接着地道轟動,有兩堵牆急遽靠攏過來。
江燼珩心中悲嘆,有的時候真不能話多,不經意間就顯靈了。
世子還來不及倉促想個應對法子,少主已然搶先一步催促道:“江燼珩,拔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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