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知且尋覓錯事燼燃(三)

知且尋覓錯事燼燃(三)

翌日,沈江二人一早醒來。随之令人驚訝的是,他們的輕舟不見蹤影,這一出直接讓本來困倦的二人一下子清醒不少。

江燼珩轉頭看向身旁少主,“昨天……沒發生洪災吧?”

沈溯月對着江燼珩清澈的眼神,回答他真誠的質問:“應該沒有。”

“不是,沈二啊,你笑什麽?”

“你聽。”

“哈?”江燼珩一向很聽沈溯月的話,空氣凝固起來,無邊無際的天空蔚藍如海,傳入耳朵的聲音只有鳥啼的回聲,以及——空曠之地似乎是有人砍竹的聲音,映襯在寧靜的世間裏,震耳欲聾。

他們随着傳來聲音的方向尋去,王詠涼已是砍竹最後一根。

“這……”江燼珩有些欲言又止。

王詠涼抱竹低笑着,“還請二位莫用這樣的眼神看着我,竹子砍後還會再種,這我無罪。罪孽深重的是,王詠栖他昨日取鬧,錯乘二位的輕舟,已是離開。”

“啊?”兩人同聲道,分別追随在王詠涼身邊兩側,幫着她一同抱竹。

“不過二位放心,用竹子所做的竹筏定然堅固的很。如果不能賠罪的話……”

江燼珩熱情地安撫着她,“不不不,沒想到姑娘如此清秀模樣,竟有如此讓人意想不到的能力。如果有什麽我倆能幫忙的地方,定是義不容辭。不然……黃昏也可能無法啓程。”

“二位若嫌我慢,可以自行尋船。對于你們的事,我不能做主。首先,我為王詠栖所做的事情而感到愧疚……”

沈江二人逐步慢行下來,待王詠涼說完後回過神來,兩人已是離自己一大截距離,她不再朝後看,只是加快步伐,她不想陪那對斷袖繼續解釋下去。

心中怒罵兩句:“要不是看詠涼那邊送來的畫卷,我還真不知他們竟如此嚣張。”王詠涼愁眉苦臉,眉擰成一團顯得整個人怨氣沖天。可是後來又想,“他們也并非是王詠栖,亦不會把我放在眼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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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嘆氣,嘲笑自己,“人在的時候,我不想多看,人離開我了,我又嫌他不留下來。我怕是瘋了,思念得如癡如醉。”

她看着自己手上的劃痕,她老是在砍竹的時候如此,可為她包紮的人早就帶着憤恨離開這地兒。

她突然覺得自己很不着調,“詠栖,其實我也不是很讨厭你,只是在被愛的時候,我更想找尋你不愛我的證據。以至于我把你推到深淵裏都不知,是我拉開你我二人的距離。”

江燼珩大大咧咧地走在沈溯月身旁,許些竹竿豎着揣他懷裏,竹竿凜然的模樣九尺高,令人心生敬佩。

“江一,你都這麽大了,怎麽還跟個三歲童子似的?”沈溯月話中的無奈聽得江燼珩有些想下定決心改變的意思。竟頭一次沒皮沒臉的說道:“少主,我都這麽大了,才相遇你這麽愛我的人,我不得……不得,像個得了便宜的孩子一樣再賣點乖嗎?”

“你少跟我陰陽怪氣!你這麽說……着實不妥。你昨晚怎麽不像個孩子一樣?”

“少主你不要生氣,現在是白天,讓我賣點兒乖,晚上再正經一回。”

“一回?你那是一回?醒了兩次?”沈溯月也不敢想象,憤怒是可以讓一個寡言的人瞬間繁言。

“錯了,別生氣了。我大不了少吃點兒白米飯。”相對上一次的薄臉皮式道歉,現在世子對少主深沉的愛,無法讓他覺得道個歉有何不妥。墜入愛河的人終歸是會出現與曾經不同的一面。

王詠涼所住的農屋裏,仍是有石桌。她将竹子清一色擱在農屋門口,沈江雙雙照着王詠涼也這般擱在上面。

石桌旁的炊鍋熱氣升騰,王詠涼掀開鍋蓋。鍋中煮着清淡的“胡蘿蔔鯉魚湯”,另一旁的炊鍋煮着此地特色:“竹筒粽”。

她忽然想到什麽,徑直走進屋內,再出來時,手裏抱着一壇酒。

“既要趕路,那便飽了肚子在前行。”她将酒輕放在石桌上,又到一旁拿勺舀出三碗湯,再用盤擺着竹筒粽。“這壇酒名為清簾竹趁,二位慢品。”

竹香彌漫在鼻尖,它的每一縷清香都在誘惑人心,勾引舌尖。

“往清不慢枝,搖簾溪上庭。動風亦難竹,趁春不來襲。”王詠栖随口說的四句詩,沒有任何心上言,卻成了王詠涼釀酒的最好靈感。

她心有一嘆,“不太押韻。應該是換春趁來襲,東風亦吹竹。簾卷雨潺潺,清聽夜上風。”

三人分工忙活夠一晌午,差不多在未時,三人乘竹筏啓程。路途到一半,卻都緘口無言。

過了半個時辰,竹筏到了水中鯉魚最多的區域。王詠涼心細,出言問道:“我們此去拜訪江商戶,不帶些什麽嗎?”

“說的也是,帶些魚回去吧。”江燼珩提議道。

“确定啊?”王詠涼驚訝片刻,詢問道。

“嗯哼?恭祝我叔父年年有餘,綽有餘裕。”他還專誠地問一句:“姑娘可還有箴言?”

“沒了。我順便祝你叔父六六大順。”

“魚竿之事該如何解決?莫非手抓魚?”沈溯月倒是不排斥,但總不該是去登門拜訪,結果因為浸潤在水中被打濕成落湯雞。到那時卻有些不好收場。

江燼珩自打和沈少主混,條件比剛入江湖那幾年好了不少。以前的藤鞭少有藏在懷中,因為有些不适便大多時候系在腰間。這會兒身着之衣的袖子寬那麽幾許,于是江燼珩直接從袖口掏出藤鞭。“我倒是有一計策。”

只見世子以迅雷之勢把那條藤鞭拆開,又從袖口拿出一兩個蜜棗,用鞭子末端揪出一小節用來捆兩個蜜棗。鞭子被他甩出去,落入水中,其餘二人啞口無言,一時半會兒也想不到別的計策,便追随着江燼珩的動作,一齊靜心釣魚。

黃昏之時,江燼珩數着釣上船來的魚。魚撲騰撲騰地活蹦亂跳着,有些不太好數,不過他也不是很煩躁,他決定要做出改變,在白天不能再像一個三歲孩童罷,不然晚上“正經”是要被少主在白天好好批評一頓的。

最後還得是王詠涼數出來:“共十六條。”她遲鈍一下子,“何時多出的第十七條?”

“魚在亂跳哪!”江燼珩予王詠涼答複。

“魚這樣活躍,雖要計數,也不能一針讓它喪命。”沈溯月語重深長道。

王詠涼被戳中心眼子,魚是在亂跳,他是在愛她,可不能因為要數魚的量,便要弄它于絕路之中。意思是,如果他深愛着她,而她不知也不想知,卻又因他對她的好,無力償還甚至不知從何償還,那她也不能就此斷了他的希望,那是不留情面地拆了他的後路。

她不是個無情之人,這麽倉促的醒悟,她有些忌憚相遇他後的膽怯該是如何。

可她又很無情,裝作自己笨重嬌小了那麽些年,不就是心底還期望着他會來關心自己?可當他關心自己以後,又找別的借口說:他其實并不愛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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