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時未離意将知皆無(一)

時未離意将知皆無(一)

晚風的疾速是無法抵達,一陣落葉吹過,泥土便潤了芳華。

炊鍋燒進了千萬,不及一絲奢望。

一行人趁着未抵晚間,便心有靈犀地想着爬野山去尋尋野性獨到的歡樂。

江燼珩當走到一棵果樹下時,駐足頗久。沈溯月靜靜望着他的呆樣,半晌也不吭聲,允他回憶舊事。

可見他遲遲沒有回過神來,便甚是擔憂,走近他來,問道:“江燼珩?你怎麽樣?”

“這座山我好像來過,你看……”他指着頭頂上的樹枝,上面雕刻了一個十字,頗為歪斜,又很是潦草。許是年久,已經隐隐褪去,很難發現此痕跡。“這是我當年,逃跑時怕迷路留下的印跡。所以我肯定這座山我來過!”

“你當時因為何而逃?”沈溯月發誓,這輩子,就說目前,絕對沒有見過江燼珩這般認真的模樣。

“因為……因為……其實我也想不起來了。”江燼珩笑得牽強,側過頭看着沈溯月。而沈溯月的眼眸深邃,仿佛一輪明月淌在無人問津的星河裏,深到見不得月影,卻恰似月影。

沈溯月肯定,江燼珩怎麽可能想不起來。痛苦的記憶刻骨銘心,教人回憶起來,卻不曾想說他擁有過。難堪,是人一輩子的禁忌。

“那便不想。”沈溯月微微一笑,撫慰道。

再看向前方,該等待的人仍舊沒少一個。雲暕早就注意到倆人的小動作,于是傳給了衆人,反正衆人也不趕時間,也便不耐煩地留下等待。

“我以為你們走了呢。”江燼珩牽起沈溯月的手腕,一笑了之。

“你小子會不會說話,我們可說好了,野雞誰抓的多,誰就能不費吹灰之力即可多吃一份燒雞。”路清風調笑道。

“萬一野雞不夠呢?”江燼珩試問道。

“有你和沈少主在,我們還怕少吃一口雞啊?絕對的,以及肯定,你們兜着點啊!”路清風笑得甚為自在,難得的高興日子,再不多笑笑,也就沒什麽自在了。

雲暕恢複射箭時的嚴苛模樣,穩當當地射中了今晚的第一只雞。“路家主大人,廢話少說啊?學學我雲花君,多能耐?話少實力卻夠。”

“滾蛋!你這些天上房揭瓦鬧得還不夠惹人心煩嗎?話少是你學會了自保。”路清風頗有些嫌棄。

雲想容嫣然一笑,“好啦好啦!我這位女子也射不了箭,去拾些柴火。”

白姍霧躍躍欲試:“我和洛無華也要。”

然而洛無華有些猶豫,只聽江戀歌欣悅一喊:“我也留下。留下來保護你們。”

盛玫燕一臉正形:“我和白念朝一起,聽她的。”

白念朝眨巴下雙眼,“我還想說要聽你的來着。姍霧姐姐,我和玫燕就不陪你們啦?”

白姍霧淡然一笑,“無妨。”

孟冬羨用手肘碰了兩下顏如意,“我有他,和他一起去。”

顏如意手松松握拳,大拇指朝向自己,看樣子很是自豪,“各位帥氣的公子們,我就不奉陪了。有個老祖宗還得我伺候。”

孟冬羨雙手叉腰,“我很老嗎?”

顏如意讨好般的眼神,又連續晃兩下手:“不不,小祖宗。”

江燼珩才懶得看這倆人,往江戀歌那邊看去:“也好,我和少主一路。”

路清風也不想多說什麽,撫慰雲想容說道:“有江戀歌在我就放心了,你們一群娘子,我跟着頗為不合适,我和雲暕一路你當如何?”

雲想容還是很失落,“你想怎樣就怎樣吧?”

路清風舉起右手發誓道:“我一定多帶回來只雞給你吃。如果帶不回來,我就把雲暕那份搶來給你。”

雲暕咧嘴假笑一下,“我要和世子人倆一起去。”

江燼珩兩手抱胸,“我可不同意啊。你就乖乖等着你那只雞被路家主搶走吧!”

雲暕看向江燼珩,與他措不及防地對上視:“你忘記我是你的跟屁蟲了嗎?”

江燼珩心虛地瞥向別處,“那倒沒有。”

沈末桅提議道,“路家主,要不和我一起?”

路清風豪爽道,“成!”

季秋河欣欣然地說道,“你們兩個大男人,我和江戀歌她們一起吧。”

江戀歌兩手抱胸,“歡迎歡迎!熱烈歡迎!”

江绫右手搭在江楠肩上,“那堂哥……你和少主的二人相處可能就不如意了,我和江楠想着跟你和雲暕兩位堂兄一起……哦,還有少主!”

江楠慌張地躲開視線,“額……我無妨。”

江燼珩“唉”一聲,“真是……算了,我五體投地。”

江绫欣欣然然地說:“好。”

路清風甚是歡喜,“那就分路揚镳吧!我和沈末桅一起,你們江家大部隊一起,娘子們一起。還有……如意和冬羨,要不和我們一起?還有月萑城主白念朝以及冥聽少主盛玫燕?”

四人齊聲道:“成!”

三行人一同分路揚镳,該拾柴火的拾柴火,捉野雞的捉野雞。

江戀歌夾在洛無華和白姍霧中間,卻一直不找白姍霧講話,或許是因為白姍霧太過沉默,便殷勤地來和洛無華聊。可笑的是洛無華卻以為江戀歌對她的看法一定好了不少。說實在的,或許是如此。

“一拍一,二拍二,天上下起了小小魚。”江戀歌學習她堂哥,常常在外游歷人間。概是在某地待的久了,連當地口音都學得差不多了。

這首歌唱得把洛無華逗得差點失了婉約,破了心緒。

“戀歌,唱得不錯,下次別再唱了。”雲想容莞爾而笑。

路途走到一半,娘子們這邊的歡鬧瞬息間打破。

笑意正濃,忽地往前一看,一只白狼正兇猛而來,亦是在不遠處。

季秋河也是,方才的笑瞬間凝固,她僵在原地,身形有些顫抖。“狼……狼!這年頭哪裏來的狼?”

白姍霧二話不說,牽起季秋河就跑。“這年頭什麽也有,你們還不跑嗎?”

危險将臨,幾位娘子一時間無法邁出一步。恐吓止住了她們的前進,促使她們根本不能動彈一分。

雲想容兩手朝兩邊伸出,鎮靜三秒,從腰間的荷包拿出久備的飛镖。江戀歌抖着手扶在雲想容的手背上,“飛镖哪行?我身上有弓箭,你先退後,我可以的。”

雲想容愣怔地盯着她看,“嗯。”

江戀歌黾勉讓自己恢複平靜,白狼的迅急而來讓她們都措手不及。

“啊啊啊!我可以。”江戀歌一箭飛出,被不知從何而來的箭相向,兩箭落地。

“跑啊!”江戀歌大聲喊到。

“這年頭哪裏有白狼?這年頭是有心懷不軌之人哪!”季秋河也跟着大喊道。

路清風他們一行人就在附近,娘子們如此一喊,惹得人慌亂。

“念朝玫燕!還有冬羨,聽着聲音和女娘們一起走。朝前走,不停的走。”顏如意奉勸道。

“不行!顏如意!你護她們一起去。”沈末桅道。

“可是……”

“別可是了。放心,我們兩邊都可以化解此難。”沈末桅篤定道。

“有勞了。”顏如意拱手道,陳述得幹脆。随即便和三位女娘一身輕功,在樹間穿梭而躍。

将臨危險,就算是兩個生人為了活命也變得默契起來。

雙雙堅定對視,再一齊齊點頭。堅定得像是久違相遇的故友。

二人擋在白狼前。此刻,白狼還在奔波中,近點兒一看,它右邊的腿滴着血,像是在逃命。

路清風心生憐憫,“算了吧,要不把他引到山谷裏。”

“從林間只有法則沒有情誼。”沈末桅廢話不多說,一箭飛出,射中了白狼,它一喊,再無危險。敵人應當被自己親手抹殺,就算它不是人。

二人湊近一看,路清風驚詫地看着白狼,“你和老沒良心的,它還是一只小狼啊!”

“它像是被追殺。”沈末桅篤定道,“打起一萬分的戒備。”

“好嘞。”

然而沒有敵人再來了,只是仰望天空,明明沒風,樹卻有動靜,似乎還有一道黑影離開,只可惜已經入夜,不過天色并不全黑,似是從東南方離開,反正危險已經徹徹底底離開了他們。

“行了。去看追趕她們吧。”路清風說道。

二人也不想在耗費精力吊着膽子,說到做到便準備離開。沒想到沒跑幾步,身後便傳來了虎聲,叫得張揚跋扈。

二人瞪圓雙眼,驚恐萬分。轉向身後,完全不是警惕心帶來的幻聽,而是實實在在的虎。

“這……沈世子,你還挺有一套的。那就,拿出你殺雞的本領吧。”路清風顫顫巍巍道。

“聽好了,三、二、一!”沈末桅數道。

兩箭同時發出,然而還沒正中胸膛,眼前那只虎已然倒去。

沈末桅頗為驚異。路清風更是,“虎虎中了毒?”

“概是。我們還是趕緊走吧。”沈末桅只覺路清風這一純真樣有些起雞皮疙瘩,“太滲人了。”

“大沈沈怎麽這麽嫌棄本家主?”路清風略帶笑意調侃道。

“我才不是你嬸嬸,下雨了,趕緊走吧,還是快些回江宅吧。”沈末桅依舊冷臉相勸。

“哦,可雖然如此,我還是覺得你比沈二有趣得多。”路清風當真覺得如此。

“那是因為他只想和江家世子說話。”

“江燼珩那屁小子,居然有如此能力?”

“你可別小瞧了他,就連我這親哥都喊不動他。”

娘子們跑了好些路,這倆人不抄近道怕是兩個時辰也追不上,更何況她們也一直不停歇地朝前跑着。

白姍霧道,“跑不動了,旁邊有個農屋,進去避會兒雨吧?”

“不!前面就快有路了。”雲想容兩手抵在額前,微微眯起眼睛,被雨水擋住半個視線。

“那不是懸崖嗎?”江戀歌說道。

白姍霧啓齒問道,“你看得清?”

“我看不清。”似是在賭氣,江戀歌故意這麽說道。

“那就繼續往前走吧。”

“你就跟我杠吧!”

白姍霧走在最前面,江戀歌本來距離她有兩拳那麽近,可惜她覺得被這人傷了自尊心,所以故意走得很慢,一下落單走在了最後。

然而她并非是唯一的最後,洛無華緊緊地跟在她身邊。

“無華,突然覺得你真好。”江戀歌甜言蜜語說到。

雖然被誇了很是欣喜,但她也沒說什麽,只是溫吞地“嗯”了一聲。

泥地濕滑,白姍霧一個不經意間滑倒,順着懸崖處跌下去了。她也不是吃素的,兩手滲進泥地裏,一股黏膩的觸覺侵襲手間。“救……救我。”

白念朝迅急反應過來,一把抓住白姍霧的雙手,“抓緊了。”

白姍霧的腳用力蹬着陡峭壁,“太……太滑了我站不穩。”

“姐姐。別怕。再加把勁啊!”白念朝牙齒咬着唇,吃力不讨好。白姍霧還是腳尖一滑,險些摔下去。

“我們快來幫忙。”季秋河招呼道。

雨聲太吵,壓過了說話聲。江戀歌還是不經意間擡起頭時,才覺白姍霧的蹤影不見。“姍霧!”江戀歌焦急地未猶豫一毫,向人群奔去。可惜石地過于濕滑,江戀歌慌張一踩沒穩住,身形一倒跌倒在地,雨天滑得也快,江戀歌“咻”的一下飛到了懸崖處左邊。

此懸崖不止前處,兩邊都無可擋。再往後走十幾米,便是從山頂到山腳的漫漫長路,此路兩邊,便是無邊無際的森林。

江燼珩他們一行人從右邊的森林正好走出來,江绫兩手端着山雞舉過頭頂,“喜提山雞雨傘!”

“除了吃雞,你果真還懂山雞花樣。”江楠笑得合不攏嘴。一貫聽聞笑話便會回頭笑逐顏開的江燼珩此刻卻沒有這麽做。只有沈溯月聽到他獨自呢喃道:“紅衣……粉衣……”他激動一喊,“摔倒的是江戀歌!”

“什麽?”江绫一聽,山雞先是倉惶地跌在頭頂上,彈得他疼的不得了,随後山雞跌落在地,因為濕滑的泥地,山雞瞬間滑倒在一邊,雲暕沒注意一踩,也跟着滑倒跌地。

身前四人早就不知道跑哪去了,“要命呢!”雲暕憤憤不平喊到。怪他年長,摔倒再站起來,已經不是小事了。

他晃悠悠地站起來,拍拍身上的泥土,唾罵一聲。“一群沒良心的!”

江燼珩一來,洛無華便讓位,一手抓住江戀歌,江绫随後。

“堅持住。別失了重力。”江燼珩箴言。

“知道了!”江戀歌嘗試努力掙紮着,卻難。

他差一些要滑下山去,卻被路清風一把拉回來。

幾些人沒說任何安慰話,清一色全部朝山下走去。直到走到農屋跟前,沈末桅才道:“先暫時避避雨,都濕透了!”

眼看這情形,他們也不說什麽,便都進了這廢棄且無人居住的農屋。

江戀歌打過一個噴嚏,“我再也爬山了!尤……尤……尤其是雨天……阿嚏!”

江楠也緊随其後地打了個噴嚏,“這種……這種肯定的話勸你不要亂說。”

“知道知道。”

江燼珩聽着二人的對話,無心插話。只想着沈溯月和他當時都分別拉着江戀歌的左右手臂,卻被突如其來的江绫一來,差些把沈溯月擠下去跌落懸崖。他有些怒氣,便對沈溯月關心道:“你還好嗎?”

沈溯月也不懊惱,“沒事。”

江燼珩從袖子裏掏出了兩塊桃花酥,概是保護得不錯,桃花酥還能吃,當真完好無損。“不生氣了,吃些桃花酥。”

沈溯月噗嗤一笑,“你逗小孩呢?我可沒有生氣。”

“好好好。”說罷,江燼珩咬了一口桃花酥,“和少主同享,真不錯!開心!”

“嘔……”一旁的路清風忍不住嘔吐,他剛安撫完雲想容,便看到此景,差些吐出好些唾罵星子。

“本家主也要……桃花酥!”

“沒了,滾蛋。”江燼珩拒絕道,“不過……我發現你們詠涼鎮的人臂力太驚人了,就好比我當時簡單的稚子一樣。真是吓到我了。”

“喲!天不怕地不怕的江世子也會驚吓?你說哪位稚子?”路清風道。

“好像是叫……叫滕澤驚還是柏卿渡來着?”江燼珩猶豫道。

路清風肯定道,“大的叫柏卿渡,小的叫滕澤驚。這倆年紀輕輕,前些陣子剛走了。”

“走了?哪種的走樣?”

“就你想的那種。升天了呗。”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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