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時未離意将知皆無(二)

時未離意将知皆無(二)

江培乘着馬車一路奔波而歸,跨進家門,雲随舉着把紅色油紙傘,焦急容色不減。

“雲随?”江培又沉重地看了她身後的雲忍一眼,“你們二人要作甚?”

“雲暕他們……”雲随正想說什麽,卻被雲忍打斷,“他們上後山游玩,一夜未歸。”

江培明顯緩和幾分,“無礙,後山是江家的,沒什麽危險。下了一夜的雨,他們估計今早就能回來了。以後在這暴雨天別白白挨凍了。”

雲随正想探問別之惑然,家門外一行人的嬉鬧聲惹得人煩躁。可當看向來人,別再無半點怨言。

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昨夜上山準備大吃一頓燒雞的幾位,竟都完好無損的未期歸來。不過都灰頭土臉的,惹得怎看着都幹淨的三位忍俊不禁。

江培悻悻然地瞅了眼雲随,似是在訴說:“怎麽樣?我江培向來識相。”

雲随無意瞥了江培的得意神色,才懶得細究那麽多。

“雲小随随!”江戀歌興高采烈地招呼道。

雲随點頭應好。

二人擠在一起,或說是扭捏在一起。令身後衆人忍不住發笑,換誰其實也聽不到她兩位在小聲嘀咕什麽,不過看着像是喜事。

“戀歌戀歌,你和姍霧怎麽樣了?”雲随一臉八卦樣,和薛僚的樣子頗有九分像。

“不怎麽樣。”江戀歌誠懇否決道。

“啊?那你怎麽笑得跟兔子得了胡蘿蔔似的。”

“我才不是兔子呢!而且我也沒有得到胡蘿蔔。不過——她确實對我有并非常态之意。”江戀歌誠摯篤定道。

“真的?——她?指的是洛無華嗎?”雲随眼冒金星。

“你們在聊什麽?”此言一出,驚得雲随心驚膽顫。舉眸定睛一看,說話人并非是二人都相識的熟人,而是素不相識的冷豔娘子。看着着實驚心,像是要來報仇的模樣,對世間甚為厭憎。

“說話!”冷厲的聲音響徹在衆人耳邊,衆人清一色直視着她。

“你是誰?”江戀歌乍然問道。

“月萑三少主,洛卿年。”娘子一臉盛态,氣場十足,狠厲萬分。洛無華見到來人也并無他意,喜色未見,卻也只是呆滞地看着洛卿年的怒色。

“方圓十裏,不失我心。”洛卿年逐字逐句說道,“無言獨對秋事寮,自此一惘事竟成。”

洛卿年仰天長嘆,“擇日不如撞日,若是他日還能讓我再聽到你們這種閑談,俗人任人宰割!”

“你個菜餅!你說誰是俗人?”江戀歌唾棄道,卻并沒有真正在諸位面前吐痰,可心中不斷叫嚣着。忍耐一分難,堅持九分易。她還是維持了良好的姿态。

“戀歌!”洛無華神色哀傷,苦苦勸道。洛卿年盯着她有之很久,皺緊眉頭卻無話可說。

“江戀歌!不得無理。”江绫道。

江培不茍言笑,“三少主既來,那便甚好。莫要在意戀歌這跋扈之人。”

“無礙。”洛卿年說道。

幾人也不在鬧騰,便都默不作聲地回屋。

各自都換了新衣裳之前,便聚在江宅的溫泉裏。此地甚美,霧氣氤氲,花有豔麗,确實美哉。

有兩處,一供女子,一供男子。中間有屏風而擋。

江燼珩拿出他珍藏的“小怪人”晃蕩在沈溯月眼前,“哈哈哈,倔脾氣的啞巴。”

“聽聞江世子一貫玩世不恭,此次一見。真是讓晚輩明白了:百聞不如一見。”盛玫燕将臨失态,卻忸怩而笑、拱手言之。

江燼珩與沈溯月離屏風處不遠,對面一看屏風上的影子,再一聽聲音,便判斷出來了。

“江燼珩這屁小子,少年時常常在府中練劍,基本不出府。結果呢?就只能拿個劍賽第一,他也就只能在劍賽耀武揚威了。城裏有許多風華絕代的姑娘老是聚在一起捧他。

他一普通公子都快成傳說了,見一面都不肯見。後來呢?江湖第一。女子都不敢聊他了。”路清風倏然闡釋道,且不忘在補一句:“冥聽少主,你果真不是一般的女子,無人能比。”

“這狗厮兒這麽厲害啊?”沈末桅吐槽道。

“你是誇呢還是罵呢?”江燼珩問道。

“帶着誇意罵你呗。”沈末桅笑道。

嬉笑過後,次日,江宅的異聞驚得衆人不得好生安寧。洛無華匆匆跑去白念朝的客房,“姐姐!白姍霧修煉詭術而亡!”

白念朝一聽,栖栖惶惶。“什麽?”

白姍霧的客房裏擠滿了人,卻并不見她的身影。整個人俨然消散,抹去在人間的任何痕跡。

洛卿年無喜無悲,跟在洛無華身後,親眼見江戀歌其人不顧形象、控制不住地流淚。嘴間呢喃着:“姍霧……姍……霧。若你有一線生機,我定一去不複返,換你而歸。”

“行了!別哭了。給我站起來!——你聽不見嗎?”江绫試圖把她揪起來,無奈下不去手。

江戀歌聽見了也不想起來,難道要她晃悠得更失了形象嗎?

不過片時,江戀歌忽然想起什麽,驚喜得揪住雲随的衣角,大驚失色說道:“花灼說的都是真的,她一定有救姍霧的辦法對不對?”

“我哪知道啊?”雲随看了眼衆人,尚是無力規谏。

“她一去不複返,還如此意外,我……我站不起來。”江戀歌哭聲壓住了說話聲,整個屋子裏的人,只有雲随和江绫聽見了她的一字一句。

“別怕,我們一定會找到辦法的。我定幫你找,你先不要自甘堕落。”雲随寬慰道。

“嗯……嗯。”江戀歌起身,道:“我識得巫術,還有一線生機,我會讓她枯木逢春。”

“你不要命了?”江绫說道。

江戀歌懶得管他,沖出客房,決定閉關一時。一行人坦然跟在她身後,無謂予之勸言。奈何他們怎麽勸她,她都一律聽不見。衆人只好聚在一起,守着她,能第一時間保她平安。

整整一日過去,屋裏都無動靜。衆人察覺到不對勁,而江燼珩正手裏捧着白衣木偶,呆滞地盯着它看。

瞬息,白衣木偶全身粲然,光芒耀眼,整個小怪人晃來晃去,當真焦灼。

“他怎麽了?戀歌在習巫術,莫非他感應到了?”江燼珩道。

“我也不知能這樣使喚他啊?——難道?”沈溯月對上江燼珩堅定的眼神。須臾間,二人倉惶沖進屋子,其他人一律跟上來進屋察看。

地上畫着陣,還擺了一堆卷軸,一切都顯得那麽有生機,只有江戀歌此人無聲無息且平平穩穩地躺在陣的邊緣,已然“升天”。

“戀歌!”吳願和江培同時趕來,見到女兒如此模樣,正想邁步去試探是否為真,卻心急吃不了熱豆腐,沒跑幾步就跪在地上。吳願覺得自己很可笑,“戀歌!習巫術,你的挽留之策錯了啊!大錯特錯!”

洛無華沒有流淚,只是黑發瞬間染白,她原地愣怔。江楠詫異地看着她,“我們故鄉有個習俗,若是兩廂情願,則都無危無傷。若是一人相思,一人離去。那麽相思的人如若被愛着,并且另外一人要你活着,就會是白發,因為她不想讓你下黃泉路陪她。

如果她想讓你陪她,那麽你會染成黑發,要比曾經的黑發還要黑,預示了你會被愛着。如若她不愛你,或你不愛她,就會是紅發。那麽逝去的人定會化成厲鬼,而報盡對世間的仇恨。”

“就連我也不知,戀歌她竟愛意深沉而不自知。”江绫嘆道。

“她殉情了嗎?”洛無華一吐為快。

沒有人回答她的問題。

洛無華癱坐在地,一往炯炯有神的明眸徹徹底底黯淡下來,就像白天順變黑天,黃泉敲響了鐘聲,永遠閉幕。

“我沒有理想型,所有喜歡的人絕對是第一眼就看對眼的人,所謂喜歡即是欲相見。可還沒怎麽見到你心裏,你怎麽就棄我而去呢?”洛無華抽噎着說道,但她言語間從來都是不敗。

于情不敗,方作真理。

剎那間,洛無華殺氣騰騰、暗眸狠戾。“我要死去的回憶同你陪葬。”

就像是下定決心的人,若不歸于敗,便堅決要鬥膽一試。

洛無華一手撐着地,一手扶牆。晃悠悠地起身,在衆人還在關心江戀歌之時帶着長恨怨氣離開此地。顫顫悠悠地走進江燼珩的房間,搜尋好一大氣,最終抱着些卷軸從後門一路走向後山。

雲望正好找江燼珩有事商談,提着些糕點稱心快意地到來,亦是看到洛無華神神秘秘地出了江宅。

“姐姐!你在這裏作甚?”雲添頗有激動地跑過雲望身邊,湊近一看才方量出雲望神色失常。“姐姐!姐姐!你在看什麽呢?”

雲望未回答複,眼神一直盯着那道大門,将提盒遞給雲添。“妹妹,去告訴江培大人,帶一些人到後門這裏來。只要出了後門,就要留意石地板上的白色鵝卵石!”

“好,好的姐姐。”雲添也不問為何,便應着雲望所說,在這府上找江培的身影。

雲望吩咐完一切,先去一旁的水池邊随手拿了十幾塊鵝卵石。随即就争分奪秒地跑出江宅,然而女子的手掌偏小,鵝卵石撒出來不少,有白有灰,等雲望要低頭準備扔白色鵝卵石的時候,才發現已經少了不少塊。

雲望沒有萬分急迫,一路跟着洛無華進了山中的露天山洞。看洛無華迷惘地尋路模樣,概是第一次曉得後山有這麽處景。

雲望停在一棵樹下,才覺手中鵝卵石已然空空如也,中途因為怕跟丢,隐隐記得還撒出了非白色鵝卵石。她懶得計較那麽多,這棵樹離山洞頗有距離,索性她決定先跟着。

月色迷人,直射露天山洞,山洞石壁光滑白亮,趁着月色,閃得發光,映着投影,在露天山洞中折射出更多束光。

偌大的山洞中,顯得洛無華的身形尚小。她盤腿坐在中央的方石上,甚是端莊肅穆。一道火亮的圓形光環,圍在她周身,她的頭頂上方映着巨大的人影。

雲望覺得此人委實熟悉,卻因為虛影模糊,想不起來此人。

“是誰?出來!”洛無華忽然睜眼,冷言質問道。雲望身子一顫,半天沒有應聲,驚吓到不敢動彈。

鵝卵石無論顏色,因是月光照應,在這夜熠熠生輝,白光透亮、頗為晶瑩。

江培與吳願并不想參與此事,二人一同去尋江湖道士,讓其他人去照看洛無華。

雲添急匆匆地跑進江戀歌的客房,“江培大人,洛無華她從後門……鬼使神差地逃出了江宅!”

“什麽?”江培擠在人群中,卻依舊能聽見雲添的呼喊。只怕這小姑娘叫破了嗓子。

“江绫!你帶着一些人去落實!”

“是。”

一直鴉雀無聲的江燼珩站出來說道,“叔父!我能否同去?”

“去,都去。”江培附和道,乍然他又看向雲添,“是誰吩咐你的?”

“雲……雲望姐姐,她正好路過。”雲添想要欣喜地說出名字,卻越發覺得乏力。

江培與吳願走後,一行人跟着雲添從後門離去江宅。

“望姐姐說,要留意地上的白色鵝卵石。”雲添告誡道。

江燼珩走了一半,半蹲在地,“白色的?地上還有灰色的。”

“姐姐她,可能是随手抓的,走的焦急,就随意抛撒出了一些卵石。”

“也罷,天色将要昏暗,這麽找下去也不是辦法。”江燼珩指着視線中卵石的盡頭,“江宅後門若是直走便直通後山,兩邊是街道處,可鵝卵石走出江宅外幾步地就沒了蹤影。難找,只怕費時費力不讨好。”

“那要怎麽辦啊?分頭去尋?”白念朝問道。

“費人”,江燼珩直絕道,随即又撇頭看着雲添,“雲添,你可有看到洛無華有何異常?”

“她好像沒什麽異常吧?”雲添勤懇回憶着,卻并未從記憶中尋到端倪。不過片刻她靈機一動,“她手中抱了卷軸!”

“卷軸?”江燼珩疑惑不解。

“江绫!你們故鄉有什麽關于‘相思染發’的其它轶事嗎?譬如,修煉詭術大有人在,或說是巫術。”沈溯月探問。

“有有有,太多了。只不過我們故鄉的詭術只能起死回生。”江绫如實答道。

“洛無華是你們故鄉人嗎?”雲暕出聲問道。

“這怎麽可能?”路清風委實覺得問題荒謬。

“可能。”白念朝篤定,“江绫,‘相思染發’不可能對故鄉外的人有作用吧?”

“确實。不過,若是愛到極致,反噬不論何人。”

“那怎麽辦?”雲随心急如焚,“要不先上後山去尋她,若是不在再另議。”

“等等,”江燼珩舉手以示暫停,“洛無華如果不是景桉棣限人,她怎麽使用巫術?她都不可能去翻看卷軸。吳願也是棣限人,江绫,你從來沒有注意到她習過巫術嗎?”

“有,就是娘親一把手教給我和戀歌的。”

“習巫術一般在什麽環境?”沈溯月道。

“安靜、空曠、無人,還有……起碼要在周圍擺上三幅卷軸,并且是有關棣限獨特巫術的。”江绫答複道。

“現已是戌時,加上花忱羅歸位,須離近況偏偏晚間熙攘。聰明人絕不選擇車水馬龍的街市之中,一定會去這山上。”江燼珩道。

“對,對啊。那就好辦了。”江绫喜嘆道。

說罷,一行人順勢爬山。爬這小路上,也攏共只遇到三塊卵石,最後一塊是在一棵樹下撿到的。

“沒了?她們原地消失了?”路清風撿起卵石,驚嘆道。

“哎!你的白衣木偶在發光,它在晃蕩。”孟冬羨對江燼珩說道。

江燼珩一聽,疑惑一解,心道:“我說手怎麽癢癢的。”定睛一看,相比下午發的金光,現在是紅光,看來洛無華将要成功了。

白衣木偶掙紮出了江燼珩的手心,猛勁撞在江燼珩的胸脯上,差些給他摔倒:“嚯!”

“要死啊,這白衣木偶居然會飛!”路清風不敢多想,白衣木偶也不能說話,一個小小只自顧自地朝山洞飛去,越飛越高,恨不得讓路清風打趴下臉。

衆人一來,便聽到洛無華在詢問:“是誰?出來!”

山洞口前,擋着半圓形石壁,恰好擋住了單薄的雲望。她身子顫得厲害,直到感覺到了一陣溫暖的手掌搭在她的手臂上,她才擡眸激動得差些擁抱上去。

可惜她不敢發聲,窘迫地看着雲添。

“無論你是誰,請出去。”洛無華道。

衆人只好紛紛走出去,總算讓洛無華冷靜下來。

江燼珩兩手抱胸靠在頗高的露天山洞石壁上,雙眼閉目,聽江绫道:“先靜坐等等看,棣限巫術其實沒什麽危險。棣限是座山,山上人并不會因為修煉詭術而失去最初的淳樸之心,我們在這裏守着不會有任何危險。”

“況且,棣限巫術四大重中之重,只要中了三條,就很容易成功,不會影響到自己以及周圍人的。”江楠補充道。

“洛無華她,頭頂處是白發,發根及中處還都是黑色的,看來反噬沒那麽嚴重。”雲随嘆了口氣,頗有撫慰之意。

“哎?山洞前這條小溪什麽時候有的?”雲暕凝矚不轉地望着小溪。沈末桅跟在季秋河之後,上前丈量片時,又指着斜方處的枯樹。“早就有了吧,只是我們沒有看見。”

“真是奇水啊!又發紫又發藍的。”孟冬羨蹲在小溪邊,身旁站着顏如意,二位摯切揣摩。

“它還發着光。”顏如意笑道,“紅光,添了一份色彩還挺好看。”

雲想容也走近,“真的哎。”

“水中有花!白色的,莫非是蓮花?”路清風道。

“怎麽可能?不要亂猜忌。”雲暕也湊近一看。

盛玫燕本來想耐住性子,但一聽小溪邊的旁人娓娓不倦,便拉着白念朝想前去一看,說什麽也要探個究竟。

“哇!遠處看不怎麽樣,近處看是真美啊。”盛玫燕激動道。

江绫一聽,也走向前去,默不作聲。

“沒見過世面!那是稀世藥材浮傾池。”公子從樹間一躍而下,震起葉落花落,其人兩袖春風、儒雅風流。

江燼珩忍住笑意,“南公子別來無恙。”

“江燼珩?”南隐雙熱忱且急切地向前跨出一步,語中笑意未止。

“南隐雙?青鸾出色弟子之一,你們江湖人果真是一家親。”白念朝搭腔道。

“不過話說,天下江湖人亂造,人多且雜,有世家公子也有文官武官。倒是出自青鸾派的徒弟沒能搶過葉鶴苌的風頭,怎麽就會出了個江燼珩呢?”盛玫燕道。

“哪敢搶啊?”又一位公子倏忽走出來,一手玩着兩根木棍。木棍燒焦成黑炭色,這位公子卻不嫌棄。

“華絕義匿跡多年,江湖沒聽到你的近況,原來是去燒炭了。”江燼珩乍然噗嗤一笑。

“滾滾滾,這是棍!罵你這個傻棍!”華絕義眯着眼睛,忍俊不禁。

“人多當真熱鬧,不過你們是怎麽進來的?這不是江家後山嗎?”雲暕問道。

“偷偷來的。”華絕義調侃道。

“噗哈哈哈,有意思!”

“不過江燼珩這麽有天資,為什麽葉鶴苌不收他為徒呢?”路清風笑談。

“你看江燼珩像是乖乖聽話抄書的人嗎?”南隐雙走近江燼珩,這才發現沈溯月這麽長時間裝聾作啞,原來是在做着白衣木偶。

“少主,你是有多喜歡這種白衣木偶?在未許那些年就見你經常做這些,你很寂寞嗎?”

“不!——我很無聊。”

“寂寞和無聊不是一個意思嗎?”

“不一樣。”沈溯月執拗地堅持着自己的“不一樣”原則。

“我就說吧,我們此次來,是嗅到白衣木偶身上的氣息,很奇特很怪異。所以就随着氣味來了。”華絕義道,“只是,露天山洞上被施了結界,除了山洞裏的人打開,其他人都打不開。”

“嗯。看出來山洞中的那個人精通棣限詭術,因怕反噬,還一并施法在附近變出了小溪,開了浮傾池。”南隐雙意味深長道。

“還真看不出來哎,洛無華往常平易近人的。”雲暕嘆道。

“可惜了我最愛的兩根木棍因為試探結界被燒焦了。”華絕義差點哭出聲來。

“哦對了,我們也不只是來幫忙的。因為偷了人家攤販的米糕,被他家家主一路追殺到這裏來。現處于窘迫,所以懇求哪個富貴人施舍點銀兩救我二人一命。”南隐雙道。

“喲喲喲,多年不見南公子,這回一見變得這麽不堪入目了。我是真好奇,江燼珩這人是怎麽從十五歲活到二十七歲的。”路清風獰笑得簡直不懷好意。

“你想知道我江燼珩獨家秘訣嗎?”

“想想想,年輕時吃點窮苦,年老時就不怕挨餓了。”路清風歡欣愉悅地走到華絕義身邊。

“過來,湊近點兒說。”江燼珩招呼着路清風過他跟前。

路清風也不多想就走過去了,只聽江燼珩道:“先跑去詠涼鎮,然後盜走路家的家産,最後發家致富,看你變窮。”

“我靠!這什麽歪理了?”

沈溯月笑了一聲,“江燼珩,給你木偶。別吓唬越活越年輕的大小人了。”

“咳咳,溯月,莫要插嘴路家主。”沈末桅忽然走到路清風身邊,“做木偶幹什麽?”

“湊對呀。”江燼珩道。

“嗯?給我也做兩個。”沈末桅惑然一陣随後道。

沈溯月從一旁的青石上抱來好多白衣木偶,“我沉默了那麽大一氣,木偶好說。”

路清風伸手道:“給我也來兩個。”

“我也要。”顏如意笑道。

“那就不客氣了。”白念朝接過兩個白衣木偶,在場的每一位都有。

“好了,人湊夠了。我們聚在一起,可以把結界打開,以此教洛無華收手。”沈溯月道。

“為何要收手?”江绫道。

“起死回生本就不存在。”江燼珩道。

于是衆人聚坐在一起,儀式還未開始,露天山洞的結界已先破。

衆人紛紛入這山洞,洛無華胸口一痛猛地吐血,“失……失敗……了。”她掙紮着說道,又望向朝她趕過來的一行人,半天語塞。

“無華!你要姐姐擔心死你?”洛卿年先一步上前,扶起洛無華。

而現在,洛無華全發都變白,卻并未有一絲滄桑之意。

“戀歌和姍霧的魂魄還沒有完全消散!餘有殘魂!”江绫眼冒金星,感嘆道。

“思念成疾,應該徹底離開才是。”洛卿年狠言道。

天色漸亮,山洞的每束光仍舊依存,只是月光遺失在醒目的白天,陽光溫暖。山洞間的潭水,水光潋滟。石壁上的紫藤蘿乍然遍布,黾勉生長,甚為疾速。

中央的兩顆枯樹也已然豔麗芬芳、瞬間茂盛。芙蓉樹花開,不是靈魂永在,是有人在黾勉掙紮,換來勃然。

可惜終未見,不知魂。連夢中人也不曾知曉,她早已苦盡甘來,冥冥之中實現了不朽的願望。

頭頂上的虛影早已不再浮現,只是除洛無華此人,他們都并不知曉虛影曾來過。

“無華!這一世你且好好活着!下一世我願躲不過你的東南西北。”江戀歌道。

洛無華欣慰一笑,“尚存在陽間,別拿這股幽魂吓唬我。”

只有姍霧在冒着煙,“你倆何時這麽好了?”

洛無華跟着一行人下山,聽着兩股幽魂的對話,也只有她能聽見罷。“無月獨上溪田,卻話月夜深冥。不知花開以為花無。”

“好啦好啦!詩意正濃,你也不要傷心啦!”雲随扶着洛無華,安撫她道。

然而江燼珩與沈溯月各自聽着嘈雜聲,獨自笑而不聲不響。

“喂喂,你們誰有幾個閑錢啊?我這還要賠米糕呢。”華絕義可憐兮兮地懇求道。

“有有有,拿去。”江燼珩須臾回過神來,遞給華絕義一個荷包。

“樂哉!”華絕義欣然接過荷包,笑得不明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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