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章
第 2 章
連澈推開印有happy hour的玻璃門,亞裔調酒師Chris笑容滿面的對他打招呼:“稀客來了!你可看清楚了,我這裏九點之後是酒吧時光。”
連澈笑了笑:“我當然看得懂,你認為我來做什麽?”
Chris挑了挑魅魔:“喝酒嗎?這可太不像你的風格了,我以為你十年前已戒掉了。” Chris招呼連澈坐下,先給他試探性的倒了一大杯檸檬水。
“那是因為十年前我十二歲,還不到喝酒的年紀。”
“但你被趕出家門,以為一輩子都要靠坑蒙拐騙過日子,你跑到我爸爸的店鋪想偷點吃的,我将你當場抓住。”
“然後你父親留我下來吃了一頓晚飯,并聯系了我父親來接我。你每次見到我都要把這故事說一次嗎?哥們?”
Chris臉上再度綻放笑容:“不管怎麽說,我認為不喝酒是個好習慣。”
巴黎今晚已開始下雨,清爽幹冽的空氣開始彌漫上一點濕漉漉的雨氣。Chris經營的餐廳叫印第安納人,在九點之後進入“快樂時光”,從一家經營墨西哥烤餅到販賣酒精。
“來杯莫吉托,謝謝。” 連澈拉開吧臺旁邊的椅子坐了下來。他的到來讓酒吧裏的女服務員都很興奮,大家紛紛趁着工作的間隙過來與連澈打招呼,Chris不得不一遍遍哄着她們離開。
“你一來,連我們的清潔工都得出來參觀一下。話說,Tracy有個問題想問你很久了。” Chris湊近一些,低聲道:“你是不是對男人感興趣?”
Echo這時剛好将一杯調好的莫吉托放到連澈面前,美人灼熱的眼神讓他短暫的分了神。
“我當然不是。你想哪去了?” 連澈笑說。
“因為你已把Tracy拒絕到沒有勇氣再問的程度了。哥們,你真的不是?”
Tracy是店裏最受歡迎的服務生,每年拿的小費讓老板Chris都為之眼紅,她也是出了名的愛喝酒又千杯不醉的酒神。
連澈抿了一口莫吉托,蹙了蹙眉,他的确不習慣喝酒,輕咳一聲:“以我跟你的交情我沒必要對你隐瞞性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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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ris聳了聳肩:“好吧,那我也只好這麽跟Tracy說了。對了,說到不喜歡喝酒,這店裏還真有一個。看到坐在黃色燈管下那個亞洲姑娘了嗎?她是第一次來酒吧,長得很漂亮,可惜名花有主。”
連澈順着Chris的視線看去,意外地在角落看到顧心蕊和祁宴。
顧心蕊看起來是微醺狀态,正張着嘴巴傻乎乎的笑,而祁宴則渾身不自在,好像唐僧進了盤絲洞,這裏的哪個侍應生會将他一口吃掉。
連澈:“為什麽她的老公看起來那麽不自然?”
“如果你帶着未婚妻來到酒吧,然後意外的發現其中一個熱情如火的,跟你有過多次419,上個月還維持炮.友關系的女侍應生,恐怕你的表現會比她更糟糕。”
“你是說Sana?” 連澈看了看一個黑發紅唇的美人。
Chris笑笑:“不是Sana,還能是我?”
恰巧這時顧心蕊的眼神飄了過來,看到連澈時迸發出光彩,然後揮手跟他打了個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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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不到中午和晚上都會遇到你,巴黎那麽大,我們都偏偏走進這家酒吧,是不是很巧?”
幾杯酒下肚後,心蕊臉上的紅潤加深了,說出的話也有些含糊。
真是一段惡俗的電影臺詞啊,連澈心裏這麽想,面上還是收起了似有若無的淩厲,微笑說:“是啊,真的太巧了,介意我加入你們嗎?”
“當然!來,坐這裏!” 她大大咧咧地拍了拍自己的右邊。“現在好了,整個酒吧裏我是豔福最好的女人,兩個最帥的男人都坐我身邊。” 她又打了個一個響亮的酒嗝。
祁宴不自然的笑了一下,知道內情的連澈則不動聲色。
連澈隔着心蕊拍了拍祁宴的肩膀。
“嘿,老兄,你看起來很緊張的樣子,是第一次來酒吧嗎?”
祁宴連忙搖頭:“不是,我就是喝的有點多了。我去一趟衛生間,你們先聊。”
祁宴走開之後,心蕊轉向了連澈:“你一直都在英國讀書,回過幾次琴洲?”
“每年春節都會回去。對了,我還不知道你是學什麽專業的?”
“漢語言文學系,一個供大于求的專業。” 心蕊笑說:“是不是很不實際的專業?”
“我覺得以你的家業,不需要再考慮實際與否。畢業後除了結婚打算做什麽?”
“我想想。” 心蕊沉思了一會,“我一直想做老師,但現在應聘琴洲的老師也挺難的,如果要做到大學的老師,至少得是研究生。所以我會去讀研吧。祁宴一直說我這個想法很逃避現實,他覺得讀研沒什麽用,應該盡早工作,進入社會。”
“不能這麽說。如果可以,我希望一輩子讀書。” 連澈笑了笑。
心蕊歪了歪腦袋,“可祁宴是個很現實主義的人,他說人不能回避社會,一輩子躲在象牙塔裏,嗯,他,他跟你很不一樣。” 在酒精的作用下,她再次露出淺淺的笑容。
“哪裏不一樣呢?” 連澈笑着問。
“他像個大老粗。對,雖然是大老粗,但是那種讓人很想依靠的大老粗。你,你有一種纖細的破碎感,跟連澄完全不一樣。”
“纖細?” 連澈微微一怔:“被你這麽形容,我多年的健身都失效了。”
心蕊也笑了:“我沒有嘲諷你的身材,我敢打賭大衣下你的身材一定很好!你看起來是那麽器宇軒昂的一個人,是很多女人夢寐以求的對象,只是,只是我覺得——”
“覺得什麽?”
“覺得你是一個很有故事的人。”
連澈将視線移開,從口袋裏掏出一盒煙和打火機,看了看頭頂可抽煙的标志:“介意嗎?”
“沒關系,我從小聞我叔叔的煙已習慣了。大學時候我偷偷抽過一兩次,不過沒上瘾。”
“那你的自制力真強,祁宴不抽煙?”
“他以前抽,為了我戒掉了。” 心蕊滿臉驕傲。
于是連澈低頭點燃了煙,橘紅的火焰好似在他掌心跳躍,躍動在白色的長枝上。男人輕輕張嘴,那一圈圈的霧氣恍如沒有色彩的氣泡,隐身進酒吧炫彩的燈光裏。
他低着頭,身上确實有一股清冽的古龍水氣味,讓人摸不着聞不出的氣味。他看起來很清冷,眉眼裏卻藏着動人的溫柔,可心蕊覺得他有一股灰暗的底色,以及難以消散的柔韌感。
心蕊:“你呢,你是學什麽的?”
“金融,銅臭味很重的學科。” 連澈将話題又轉向她:“你打算去哪教書?琴洲大學?”
“琴洲大學當然是最優選,但要求也很高。” 心蕊用吸管使勁戳了戳雞尾酒下的冰塊,顯得有些苦惱地說:“而且,我還不一定要當老師呢。祁宴希望我跟他一起留在巴黎,他要在這裏開一家公司,我已經決定入股了。”
果然如此。
他今天得到的情報果然是可靠的,祁家目前的情況不容樂觀。祁父主導下的朗博房地産集團已走向衰退,近幾年房地産行業落寞,資金回轉困難,暴雷是既定的未來。對于這些身經百戰的資本家,公司有錢與自己有錢是兩碼事。有傳祁父已将大部分的資産都轉到國外的個人信托裏。
祁宴與顧心蕊是自幼相識,青梅竹馬,感情篤定,結婚是水到渠成的事。大學時顧心蕊留在琴洲,而祁宴則被母親帶到法國。情報說祁宴在國外時拈花惹草,回到國內在顧心蕊面前又裝矜持公子,完全是兩面人。
顧心蕊看起來壓根不知道未婚夫的風流韻事,甚至他的情人多到随便走進一個酒吧就有舊相識。
祁父還有三個兒子,祁宴并不是最受他喜愛的那個。将來祁父百年之後,這遺産争奪戰會非常激烈,空有外表沒有內涵的祁宴很可能是最後的落敗者。
豪門鬥争一旦失敗,不僅意味着一無所有,還可能被永久驅逐。也難怪祁宴拼命都要抓住唯一的救命稻草,眼前這個愚蠢天真的大小姐了。
顧心蕊光靠着父親留下來的信托就衣食無憂的吃一輩子了,餘下的給未婚夫的公司投點錢也不是難事。
“如果是你,你會怎麽做呢?聽愛人的還是聽自己的?” 心蕊托腮問道。
“那要看愛人值不值得我放棄夢想了。”
“明白了。” 她咬了咬唇,還是一派天真的樣子:“我決定跟他留在巴黎了,反正我也很喜歡巴黎嘛。”
連澈也笑,但不再說話。
“你在笑我蠢?” 她佯怒。
“不是,我在羨慕你們感情好。”
“別擔心,你也會遇到心儀之人,到時你就懂我為什麽選擇愛情而不是事業了。” 心蕊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看着按在肩膀上的手,心情沒由來有些愉悅:“是嗎,我甚至沒考慮過結婚。”
至少他考慮的結婚與母親所認為的那種充滿幸福的婚姻不同。他所認為的婚姻,是在合理的範圍內為自己的人生争取最大的利益,是一種工具。他不需要愛情,愛情只是青春期少年少女的一段煩惱,一段過眼雲煙。
心蕊笑說:“肯定是因為喜歡你的太多挑花了眼?還是覺得自己年輕,沒放肆夠?”
“放肆?這種事就更沒想過了。” 這次連澈沒有撒謊,他近的可以回握住她的手,那瞬間他不想僞裝,而是坦誠的将心裏話說出。
“如果我真的遇到一個愛的女人,我會忠于她一輩子。我無法想象在與她談婚論嫁的時候與別的女人在一起。我不清楚有些男人為什麽會給自己打造浪子人設,在我看來那種人除了證明性精力旺盛以外沒有任何的好處。”
“是嗎?想不到你還是很純情的。”
連澈有些失神。她大概是全世界唯一對自己用純情這個形容詞的人。他甚至不清楚這個詞真正的含義是什麽,心裏的弦莫名就繃緊了。顧心蕊真是個大傻子,她認為純情的這個人,正在動腦筋破壞她的婚禮。
連澈倏然起身,說道:“我得十點半之前回家。”
心蕊失笑:“為什麽?難道你家還有門禁?”
“是我給我自己設置的。除非有特殊情況否則我絕不熬夜,一個混沌的腦子會影響大腦的判斷力。”
心蕊睜着眼睛:“一個不熬夜的年輕人?你又刷新了我的認知,我和祁宴今晚還不會睡那麽早,我們要夜游巴黎,你看過午夜巴黎嗎?”
“沒有。” 他不看伍迪艾倫的片。
“對了,訂婚宴上,你會給我帶禮物嗎?什麽都可以,我就是喜歡收到禮物那種感覺。哪怕你在文具店買張賀卡都行!連澄說會給我買東西,我最最最最喜歡拆禮物了。”心蕊一臉期待地看着他。
心裏的躁動又來了,那種想摧毀她的欲.望。
連澈微笑:“當然,我會送你一份大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