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章
第 3 章
鏡子裏映出祁宴凝重肅穆又氣宇軒昂的樣子,他将雙手按在未婚妻顧心蕊的肩膀上,笑容燦爛地說:“訂婚日快樂。”
“訂婚日快樂!你怎麽一個人進來的?”
心蕊将梳子放下,轉過頭疑惑地看着他:“我以為開始之前我們不應該見面。”
“是到了結婚典禮才有這樣要求,現在我們只是訂婚。” 祁宴拉了一張椅子在她旁邊坐下,又憐愛地摸了摸她的發頂,輕聲道:“親愛的,為什麽一定要有訂婚環節呢?我們可以直接去領證然後辦婚禮啊。十一月的好日子挺多的,我恨不得明天就跟你結婚。”
“不行!必須得有訂婚宴!少了訂婚宴就沒有儀式感了。而且有訂婚宴算是個緩沖,萬一你不喜歡我了,你還可以在領證之前後悔。” 心蕊開了個玩笑。
祁宴臉色一沉:“該不會是你後悔了,看上哪個帥哥了吧?”
“也許吧。” 她調皮地眨眨眼:“所以你得把我伺候的好一點,這樣我才不會變心呢。”
“親愛的,不是我故意煞風景,我想提一下你關于我們公司的事。我想盡早展開業務,可沒有資金做不到,你看能不能明天就把錢打進來?”
每次他一提錢這事,心蕊都會皺眉頭。倒不是她不肯給,這公司她入股今後有分紅拿,她只是單純不愛讨論理財的事,太複雜,弄的她頭疼。
“我們一定要在今天讨論錢的事嗎?”
“可是結婚本來就意味着柴米油鹽醬醋茶啊。當然你跟着我肯定不會過那種雞零狗碎的日子,可是,可是你總要持家,一持家就會考慮到錢。這公司可是我跟你共同的産業啊,就像我們兩人的孩子一樣。” 他握着心蕊的手,一臉的真誠。
心蕊怒道:“你什麽意思,要我現在打開手機把錢給你打進來?你知道現在轉賬很麻煩吧,銀行總喜歡問東問西的,而且我們還涉及到跨國!”
“不是現在,不是現在!” 祁宴連忙解釋:“或許訂婚宴結束之後?我知道你不愛聽錢的事,對不起,都是我的錯。”
恰巧這時有人敲門,心蕊如釋重負一般說道:“請進。”
伴娘團的周溪月進來了,“心蕊,你叔叔來了,出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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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深吸一口氣,将手放在祁宴手上,笑說:“走吧,先把訂婚宴過了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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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處事井井有條的祁宴在身邊,一切都進行的非常絲滑和順利,心蕊要做的就是盡情享受這場派對。在連澈進場的時候,伴娘團爆發過短暫的歡呼聲,女孩子們的眼睛齊刷刷的往那男人看去。
“我還擔心你們不會來呢。” 心蕊忙拉着周溪月迎上去。
連澄笑着點頭:“答應過你的怎麽能不來?禮物我叫他們放那邊去了,今晚回去跟你老公開開心心地拆吧。”
“哦,這不着急。我想給你們介紹一下,這是我的好朋友,也是我伴娘團的一員,周溪月。” 顧心蕊做了個可愛的鬼臉,把身邊的女孩往前一推。
“你好,我叫周溪月。”
站在顧心蕊身邊的女孩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伸出手與連澄和連澈握了一下。
周溪月看起來很不情願被朋友以介紹的方式認識男孩子。但顧心蕊任性的将她的座位和連澄連澈安排到一起。可能每個即将步入婚姻殿堂的人都有這愛好——給人牽線搭橋。
“Hi!” 連澄誇張的越過連澈對小姑娘說:“你是不是身體不舒服,看起來有點心不在焉。”
“不是。我只是有點緊張,等一下她們要我代表伴娘團說話,我昨晚一整晚沒睡着。” 周溪月從包裏拿出了一張已被揉的有些皺巴巴的紙。
“等一下還有演講環節嗎?我以為直接開吃,喝酒然後跳舞呢?” 連澄問。
“嗯,會有個小環節,主要是雙方親戚朋友說下祝福,然後展示一下這兩人從小相識到大的照片。”
輪到周溪月發表致辭了,她攤開那團被揉的有點皺巴巴的紙巾,聲音因緊張變得顫抖:
“我與心蕊是在羽毛球俱樂部認識的,當我從她手中接過手帕的時候,我做夢都沒想到,長達十年的友情就此開啓了——”
周溪月的致辭很是溫暖感人,尤其是配着現場輕柔的鋼琴聲。連澈有種昏昏欲睡之感,他不習慣過于溫馨的氛圍,他更愛戲劇性的一幕。
“祁宴,我今天想跟你說,你即将與一個全世界最好的姑娘結婚。她溫柔,善良,忠誠,希望你永遠守護她的單——”
“啊!”
周溪月的話頭戛然而止,她猛然擡頭,發現所有人都在盯着她看,包括剛才那個神情渾渾噩噩,幾乎要睡過去的老爺爺(他可能是顧心蕊的遠房親戚)。
“我不,哈哈哈哈——”
個子嬌小的姑娘用牙齒咬着下唇,接受着來自四面八方的眼神洗禮。顯然,所有人都以為這一陣陣男女在床.笫之間才會發出的聲音,是從她這裏來的。
“不是我,不是我!” 周溪月先用中文說了幾句,又用英文:“what’s going on?(發生什麽了?)”
“看!” 連澄指着用來秀訂婚夫婦恩愛的屏幕,衆人的眼光又從周溪月身上離開,刷刷投到了屏幕上。
諷刺的是,幾乎所有人都熱衷于看熱鬧,屏幕上男女火熱的激情比周溪月的演講更加“打動”人心。在短暫的幾秒後,屏幕黑了,這時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你覺得你是什麽鑲金的玩意嗎?我早就付過費用了,婊.子!”
“是,我和你睡過,我還和其他很多很多女人睡過,你覺得你很特別嗎?我只是出于無聊才會找你——”
“這不是你在床上跟我說過的話,你說過有那麽一秒你是動心的!我以為你們東方男人不一樣,原來也都是假的!”
“你憑什麽要求我對你一往情深,你以為你是什麽東西?”
“那她能給你什麽?那個看起來傻乎乎的女孩?她還是個處.女吧,你動她了嗎?”
“搜搜金象集團吧,婊.子!你不就是要錢嗎?我會給你更多!但我警告你,別給我挑事,不然就永遠別把腳踏出巴黎以外的區域,不然我一定會讓你後悔生到這個世界上來!”
顧方旻精通法語,他顫顫巍巍的站起來,一只手按上了拐杖的金屬頭。
音頻裏的男主角,祁宴漲紅着臉站起來,用法語大喊着:“快停.下!快停.下!服務員在哪?在哪!”
遲鈍的法國服務生還在震驚中無法自拔。這時宴會廳中間,那原本放着一對情侶甜蜜照的屏幕又陡然轉換,現場頓時一片嘩然。
一對渾身赤.裸的男女在床上翻雲覆雨,右下角顯示的時間正是大前天。
顧方旻縱橫商場多年,還從未在公開場合裏受到這般侮辱。他轉過頭,看到侄女大顆大顆的眼淚順着臉頰流下來,像斷了線的珠子。
祁宴見父母親戚也都愣在原地,意識到真正能挽救一切的人坐在身邊,于是像溺水之人看到救命稻草一樣,轉向顧心蕊。
“心蕊,你聽我解釋,我和她是過去,真的已經過去了——” 祁宴看起來怕到了極點。
“你知道我最讨厭別人欺騙我,你這是把我當成白癡嗎?祁宴,你這個混蛋!你給我滾開!我跟你結束了!”
心蕊猛的推開靠近的祁宴,朝着洗手間的方向沖去。
在祁宴被顧方旻的手杖打到之前,連澄低聲對連澈說道:“我現在總算相信叫藝術源于現實了。這一幕跟電視劇似的,你說不會有隐形攝像機在拍吧?”
“我不覺得訂婚宴會拍這種。” 連澈平靜道。
連澄憂心忡忡地說:“你覺得她會好嗎?我說顧心蕊,不是中間被打的那個。”
這時周溪月已起身朝心蕊跑走的方向去了。
店裏的服務員,經理以及其他的賓客都往會場的中央跑去,試圖拉開正扭打成一團的祁宴和顧方旻。他們圍作一團,因無人指揮很快又陷入到了新一輪的混戰裏,時不時傳來“哎呦”,和“我去你媽的”的聲音。幸好連澄和連澈坐的很遠,“戰場”沒有波及到他們這邊。
連澈抿了一口紅酒,漫不經心地說:“如果是我,大概會傷心一陣子。長期以來信任并愛着的男人,私下玩的那麽花也就算了,可這破事卻在最重要的場合公之于衆,自己和全家的臉都丢盡了。一般人不會選擇諒解。”
連澄:“那是!這要能過下去,那顧心蕊應該去從政!只有政治人物才有這麽厚的臉皮。所以,他們兩人是真的完蛋了?”
“所以,我想是徹底畫上結束的句號了。”
連澈将杯中的酒一飲而盡,把杯子放下,示意兄長自己要出去抽根煙。在離開宴會廳後,他右轉往盥洗室的方向去。
他在吸煙室裏等着,聽着偶爾路過的服務員用法語談論剛才發生的醜聞。
人來人往,除了服務生,還有那三四個伴娘,她們輪番進盥洗室試圖安慰顧心蕊,得到的都是響亮的:“滾開!都給我滾開!”
久而久之沒人去碰釘子了,都轉而去客廳收拾爛攤子。
直到第三根煙抽完,才等到顧心蕊從盥洗室裏搖搖晃晃的出來。她沒有喝酒,那步态卻像極了醉鬼。
“你還好嗎?”
連澈的聲音冷不丁的後背響起,吓了心蕊一跳。
“你來笑話我嗎?” 她的眼睛鼻子都紅透了,在潤白的膚色襯托下,像卡通片裏的兔子。
連澈笑了笑:“如果我是你,才不會就躲在這哭鼻子。”
“那你是我,你會做什麽?” 顧心蕊梗着脖子質問。
“殺了他。”
他的聲音很平靜,卻有一種震耳欲聾的爆發感。那一瞬間,連澈似乎看到眼前的女孩眼裏有一絲光亮閃過。兩人目光交彙,心蕊覺得仿佛被他的眼神燙了一下,連澈走的稍微近一些,溫熱的氣息帶着清冽幹淨的古龍水飄在她的頭頂處。
“這話吓到你了?”
“不是,你真的會殺了他?” 心蕊小心翼翼地問。
“我不喜歡被人欺騙。” 連澈插着口袋,靠在牆上,手指在褲袋裏勾着煙盒,卻遲遲沒有拿出來放進嘴裏。
“如果我被一個我很喜歡的人欺騙,那種感受會比被電話詐騙更羞恥。因為後者我可以承認是短暫的水進腦,前者卻證明我是個十足的白癡。沒人會喜歡承認自己是白癡的。”
心蕊靠在他旁邊的牆上,低頭看着自己的瑪麗珍鞋:“聽起來,你生氣的原因不是被傷了心,而是自尊受傷。”
“怎麽說呢,大部分情況下,自尊心受挫都是傷心的一部分。想一下吧,努力學習考試卻沒通過,你一定會想不公平,會怨天尤人,然後會想到,我這麽努力為什麽不過?這就是自尊受挫。” 連澈用慵懶的語氣說:“你必須得承認你找了一個屁都不是的賤男人。”
心蕊氣的說不出話。她走開了,過了一會拿了一個煙盒過來,裏面是兩只雪茄。
“這是給你的,說了實話的連澈先生。”
“你從哪得來的,你不是不抽煙嗎?” 連澈拿出其中一根。
“我準備送給祁叔叔的,現在沒這個必要了。”
連澈不怎麽愛抽煙,只是男人到了一定的年紀,多少都會接觸煙酒。連澈想了想,将雪茄含在嘴裏,然後點燃了,一股好聞的味道充斥空氣裏,袅娜的煙霧被心蕊輕輕一吹就散了。
“我也來,跟我一根。”
心蕊剛将雪茄放入嘴裏,兩只修.長的手指伸了過來,輕巧地拿掉了她嘴巴裏的雪茄。
“怎麽?” 她瞪大眼睛:“你自己抽不給我抽?我可是失戀了!”
“這不是最好的抽煙理由。你失眠過嗎?失眠可比失戀難受多了。”
“沒有,我希望我這輩子也不要失眠。”
“那就好。與其你在這讓自己的肺部受傷,不如去打他一頓。你要是怕髒了自己的手,大可叫別人動手。”
“那是犯法的,而且我叔叔已經揍他了。” 心蕊露出驚恐的神色。
連澈忍不住為她的天真又笑了,她該不會以為叔叔和父親的生意道路上每一件事都光明且正直吧。
“你叔叔動手不等于你親自動手,等你把拳頭砸在他腦袋上,你的氣就消了一半了。”
心蕊難以置信地笑了起來:“我從來不做這種野蠻的事。不過,你的話讓我舒服很多。我不喜歡大家嘴上挂着沒關系的,我們都愛你之類沒用的安危。我其實是想,是想——”
“還是想狠狠揍他一頓?” 連澈接了下去。
她露出了一個甜美的笑,眼波流轉,輕聲道:“對!”
“那你打他之後記得給我發個信息,我會恭喜你加入我們野蠻人行列。” 他在她肩膀上拍了拍,準備離去。
“連澈!”
“怎麽?” 他回頭。
她沒有馬上說話,眼裏的光明明滅滅。
“謝謝你安慰我,你真是個好人。”
連澈扯了扯嘴角,目光幽深:“你說得對,我确實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