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23.第23章
第23章
劉豬的眼神實在是太熾熱了,江觀潮沒寫兩個字,就感受到暗戳戳粘在背後的視線,他猛地一回頭,便看見餅臉被壓出一根根豎條杠的橘豬。
橘豬:!!!
江觀潮猛地擱下手中的筆高興說:“橘豬!”打開窗戶把它抱進來,看見臉上被壓平的毛毛,深感好笑,“來了怎麽不出聲?”他說,“莫非你在偷看我?”
劉豬:被你說中了!
貓被他放在地上,沙丘貓表現出了與他體型不符的矯健身姿,先一個跨越踏上膝頭,随後又竄到一米高的桌子上,他甚至還小心翼翼避開了桌子上的紙,以守望的姿勢蹲坐在人手邊。
江觀潮:“……”
“你好有文化啊豬。”
他想到了自己的大學時代,有門課是所有人都要上的,不記得是叫大學英語還是綜合英語,那門課的教室很老,在一樓,每次上課時都能看見一只貓端端正正地坐在講臺上,跟他們一起上課。
久而久之,所有學生都知道有只教授貓。
橘豬比起那只貓有過之而無不及,瞳孔鎖定在紙面上,雖然江觀潮很懷疑,他看的到底是自己不斷移動的手指還是滴墨的筆尖。
“哎,橘豬,你說我把這方子賣給皇帝怎麽樣?”他有一搭沒一搭說,“反正百姓還用不到,現在能用得起紙的不就只有王公貴族?”
橘豬舔爪子:是啊。
“賣給皇帝,他還能打個gg啥的,過不了多久估計全國有頭有臉的豪族都能用上它。”江觀潮說,“挺好的,紙又傳播了,皇帝還有錢打仗,起碼不會加稅。”
橘豬:朕是那麽不體諒民生的皇帝嗎?!
氣得他恨不得給江觀潮一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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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要是能斷文識字的人,都不會看不出紙的作用,當江觀潮将一沓粗糙的紙遞給郁夫時,後者臉上的表情很是難以置信。
他送上的紙一部分是寫過字的,另一部分是沒寫過字的,不着一言就說明了其用處。
郁夫說:“此物之造價……”
“比竹簡帛便宜多了。”江觀潮說,“都是用樹皮葦草做成的,若是嫌此番物件價格太巨,用破布破漁網依舊可做。”
郁夫幾乎要過呼吸了:“這、天下的讀書人都要深謝江郎啊!”透過紙他仿佛看見了江觀潮深邃靜谧的思想,與他憂國憂民為天下讀書人謀福的豐盈魂靈。
“別、先別謝我。”江觀潮看他一副感動得幾欲落淚的模樣,連忙止住,“本就不是我的東西,也無甚大不了的,更何況我也不是無償獻方給陛下,是要收錢的。”
話若出自他人口,郁夫沒準要因吊兒郎當的态度而訓斥,換成江觀潮卻說不出話,只感嘆:“江郎何必如此,你我也非第一日認識,論智慧之通達與心胸之博大,當世少有人能出你之右,此物之功勞哪裏是金錢可衡量的?”
郁夫原以為江觀潮會拿出做吃食的方子,河東的“瓊脂”他尚且知曉,郭思紅火的生意也略有耳聞,對後者方子的來源他有自己的看法。
賣給皇帝吃食方子,其實是件好事,不功不過,中庸即可。
郁夫又嘆了一口氣,他是以小心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江郎的作為向來是從天下人的角度出發,追求的哪裏是明哲保身,平安度日呢?
江觀潮在一旁看他長籲短嘆,有些汗顏,雖然他不知道郁夫在想什麽,但他知道郁夫想的跟現實一定不一樣。
……
發往長安的信物也十分簡陋,就是江觀潮給郁夫的那一沓。
讓兩人都沒想到的是,紙送出去還沒有幾天,長安的匠人就快馬加鞭入馬邑。
郁夫被吓了一大跳,直接帶人到了江觀潮的宅邸,後者說:“來得太快了吧?”
“怕是紙一入長安就遣人來了。”郁夫小聲回答,“除了匠人之外,跟過來的還有都內令。”都內令屬于九卿之一的大司農門下,工作很雜,卻都跟錢離不開關系。
合着此人來這是給江觀潮發錢的。
“好說,好說。”江觀潮眼睛眯成一條縫,誰會不喜歡人給錢?
他還挺好奇漢武帝會為造紙術花多少錢,在把紙張送到中央的時候他并沒有定價格,意思很明确,讓武帝看着給。
江觀潮陰暗地揣測:說不定武帝摳門,不給他現金,直接劃個幾千畝的地給他,反正給地又不花錢。
都內令不是一個人來的,他帶了好幾名小吏押送錢財,郁夫跟他很熟悉,上來就寒暄說:“周兄近來可好。”
都內令不茍言笑,一張臉跟鐵板似的,點點頭說“很好”,就命四名小吏把三輛車推入江觀潮的院子。
布匹将車遮蓋得嚴嚴實實,無人能看清車上究竟裝載了何物,等掀開布頭,便是江觀潮都被貨物的“珠光寶氣”給閃了一下。
布帛、絲綢、金銀、財寶,凡事價格高昂可以做通用貨幣使用的物件都出現在了車上,粗略一估計就知道價格斐然。
“賜錢百萬,帛百匹,粳米二百斛……”因賞賜太多江觀潮記得不很真切,他只需感嘆漢武帝在該花錢的時候還是很願花錢的,除此之外倒是沒別的想法。
如果知道他的反應,願在長安城的劉徹一定會非常難過,因為在安排賞賜時,他可是特地把江觀潮賣豆腐方子的錢擴大了百倍有餘。
不過豆腐方子的價格也不是很貴,所以擴大了百倍也沒有讓他傷筋動骨,只是有點肉疼罷了。
摳門的劉豬想:現在從他身上割下來的肉,來日一定要讓買紙的人千百倍地奉還。
他可是非常守財奴的!
都內令與江觀潮無甚交流的欲望,送到賞賜過後就欲離開。
幾人走後院子裏也沒有變得空空蕩蕩,從長安城送來的工匠就有四人,除此之外還有保護他們的士兵。
四名工匠中的年紀都不是很大,最大的一個不過二十多的模樣,看面相都很聰明,應該是精挑細選出來的。江觀潮心說漢武帝确實喜歡用年輕人,連匠人都派年輕的來,
當然他只是調侃一下,這些匠人應該不是漢武帝挑選的。
木匠跟江觀潮不熟,他都直接以姓氏加木匠相稱呼,四人的姓氏分別是傅、吳、鄭、林,而他們喚江觀潮江師。
古人,尤其是匠人醫者對傳授自己技巧的老師都是很看重的,說是一日為師終身為父都不為過,他們很清楚,江觀潮傳授的技術并不是小技術,否則也不會興師動衆将他們送到馬邑,還派兵守護。
将士們的工作有二,一是保護他們平安回到長安,還有就是在學藝時守在門外,不讓其他人窺得機密。
等人散去後江觀潮對木匠們說:“擇日不如撞日,我們開始學造紙吧。”
……
造紙原料多種多樣,他做了多次試驗,發現紙品質比較穩定的是桑麻,第一次教人做,他選擇的就是桑麻。
“這些桑麻都是附近村裏的小孩兒找來的。”
傅木匠是個機靈的聰明人,他問:“對桑麻質量可有要求?”
“我認為是沒有的。”江觀潮說,“到最後都是要成漿的,你們看着就知道了。”
新搜集的桑皮無法立刻用,皮中會夾雜着大量的塵土雜質,用之前要現在池水裏浸泡一天洗,随後拿出來洗淨瀝幹,方可使用。
他先頭找人在院子裏用磚砌了一個窖井,幾壯年男人擡着一擔擔的石灰往井裏傾倒。
“江師,此乃石山之灰?”有辦過葬禮的人看出來了。
“沒錯。”江觀潮說,“可別覺得不吉利,此物很是重要,若沒有它,紙是做不出來的。”
石灰和水的比例接近1:3,這一步驟花的時間比較長,要泡水七天左右才,而且在泡的時候還要時不時拿長鈎涮麻。
之後還要蒸煮再用石碾把桑麻碾碎了這步才算結束。
砸制、制漿、抄紙也都不是很難,看了幾遍之後匠人就學會了,随後就是反複大量地做紙,直到他們技藝純熟,這過程花了差不多一周。
等做完之後他們就帶着學好的技術回到長安。
江觀潮看着堆放在倉庫內的金銀銅錢,陷入了深深的沉默:他現在是不是有錢過頭了?
……
木匠一回長安,皇帝就迫不及待地将他們招入宮掖,傅木匠他們以為皇上會問紙的制作方法,想不到他的提問與造價風馬牛不相及。
“我知只要樹皮葦草就可做出紙張,就問其中有沒有樹較為罕見,帶有異香?”
問題好生奇怪,領頭的傅木匠一五一十回答道:“無論用何做,最後味道都相似,材料不同不過會導致質地不同罷了,至于木材,都是平常可見之樹木,價格不值幾許。”
劉徹啧了一聲,不是很滿意,他勉強道:“這樣,你們挑一批雁樹皮做得紙,等做完之後把它們跟香花芳草擺放在一起,務必讓紙染上香氣。”
木匠們實在不懂劉徹的想法,但他們卻會貫徹執行,只不過在出未央宮之後,鄭木匠冷不丁說:“我等尚未跟陛下報備紙張之材料為何,他怎知有味雁樹皮。”
傅木匠立刻訓斥到:“慎言!陛下的意圖豈是你可以揣度的?”他頓了一下道,“陛下乃是天人之子,知凡間事乃是尋常,莫不可以你我之淺薄的經驗揣度。”
鄭木匠給訓得不敢出聲。
……
為什麽劉徹要詢問材料,那是因為他在跟江觀潮相處一段時間後,已經舉一反三,無師自通了營銷的手段。他将紙分為了兩部分,一部分是價格低廉可以供天下貧寒子弟購買使用的,還有另一部分就是擡高價格賣的。
這就跟現代的女學生在小時候總是喜歡收集各種漂亮的本子一樣,全是白紙的本子最多就賣一兩塊錢,而內頁很漂亮的本子賣到幾十塊錢都是可以的。
劉徹花了一個晚上思考怎樣把紙做得更好看擡高價格賣,直男的思維只能想到熏香。
一旬不到後,頭批紙就做出來了,劉徹直接帶着它上了朝廷。
凡是為官做宰的,都識字,也用竹簡,在知道紙誕生以及其造價之後沒有人不為之震驚,劉徹也是比較不要臉的,他直接說:“朕欲在各地開紙坊,販賣此物,爾等若有需要,不妨去買些。”直接把與民争利的大字寫在了臉上。
……
長安城的紙坊是最早開的,官員們早就聽劉徹宣傳好幾番,都趕着開門日前去捧場。一方面他們當然要響應號召,另一方面,紙确實是好物,若價真不昂貴,必須要買。
張湯也夾雜在人中,他任長安吏,在長安一衆大小官員中只是微不足道的小官。他長得頗為俊秀,眼狹長,眉筆直,面色偏白,但看人物時頗有股什麽都不過眼的雲淡風輕的态度。
官辦的紙坊開得很大,可容納數人,紙的重量也多種多樣,他一一看過去。最外的紙張價格低廉,一刀紙不過十文錢,比起竹簡便宜了數倍。
店中專門留了一刀紙作為試用,旁邊有廉價的紙磨,張湯試寫了兩字,買了一刀紙回去。
他買的紙在紙肆開門首日賣得很不多,大多數人都簇擁在店鋪後方,那裏有各種“材料特殊”,帶熏香的紙。
店裏夥計言說這是皇帝用的紙,所以才會講究如此。又有官員證明,陛下給他們傳書的紙确實有暗香浮動,夥計所說大體無錯。此話一出,來湊熱鬧的豪強子弟與有錢的官員再也不猶豫,紛紛買那造價昂貴的,一刀紙的價格幾乎是麥稈做紙的百十倍。
……
劉徹坐在榻上,心情很好:“如此說來,紙确實賣了很多錢?”
大司農在下手,幾乎掩飾不住想要爆笑的欲望:“是。”
劉徹矜持問說:“既如此,馬具之類花銷近日可不必擔心?”
“是。”
劉徹:哦也!
又有小錢錢了!那就可以毫無顧忌地打匈奴人了!
金錢是戰争的基礎,在國庫充盈的大前提下,遲到的馬邑之謀正日漸踏上正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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橘豬日記:我有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