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救贖
第七章救贖
這一場仗，從初冬打到來年開春，華冥與中原，皆是損失慘重。
中原皇帝身死戰場，公主逃回國都，年輕皇帝上任，下令舉國哀悼；華冥外喪魂坡上，仍游蕩着幽冥死靈，它們被群山阻擋，過不去中原，也入不了華冥，可華冥也無人出得了國境。
鳳潇好像做了一場夢，夢中有太多太多事情發生的突然，衆人在她身旁耳語，“稱帝吧、稱帝吧……”好幾年前的夢魇又找到她了。鳳潇奮力反抗，抵死不從，有一股溫熱的液體流到她手臂上，是鐵鏽味，還是血腥味？鳳潇不知道，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身在何處。好不容易，把那股壓在身上的力量推開，眼前豁然開朗，卻是一片冰天雪地，死靈無力地游走，而這些死靈，都是她召喚出來的，她見到一個個空洞的眼神望向她，朝她撲來。最後只見到一道白影飛來，熱氣灼傷她的眼。
鳳潇驚醒，兩行清淚順勢滑落臉龐，只見自己身在一個軟榻上，頭還昏昏沉沉的，迷糊間出了殿門，又走到藏書閣。此時的她早已忘了發生什麽事，看到閣中的一位青年，只覺熟悉，問道：“你一直待在這裏嗎？怎麽不出去，你能告訴我發生什麽了嗎？”
窗外白雪依舊，樓內燭火跳動，窗簾上兩條流蘇随風搖曳。
鶴煦倒了一杯茶，清吹口氣，推向她，說了一個字：“好。”
鳳潇眼一顫，紅衣、燈籠、車軸、馬蹄和血，都在瞬息之間晃過，想起了一切，她就是為了這一個字，才做了那麽多幾近瘋狂的事，手中茶杯落下，茶杯在桌上滾了一圈，茶水灑了一身。
她失魂落魄的離去，走回寝宮，鶴煦追出去，拉住她說道：“鳳潇，我愛妳啊！很久以前就愛了！”
鳳潇慘然一笑，他說好的那一刻，心中驀然一瞬悸動，便悟了。
什麽都太晚了，原來早就不愛了，不過是争口氣罷了！
鳳潇手一甩，紅色紗衣的袖口斷了一大截，鶴煦怔怔的握着那一截斷袖，立在原地，看着鳳潇的背影漸行漸遠，恍若當年鬧市車馬輪軸中相見，最後終于消失在視線。
他是自由了，卻也無處可去，回頭一望，藏書閣高樓仍在，他複又走回，一步一步，心甘情願。
第九樓，大風吹着桌上書籍，一頁頁快速翻過。幾日前，鶴煦在這裏，了解了一切。
世人皆說，鳳潇的皇位，得來是靠着不正當的手段，可史冊上明明白白記載，當初老皇帝死後，聖旨上寫得正是鳳潇的名字，只是二皇子将聖旨燒毀，為的便是自己登上皇位。
後來幾經周折，鳳潇登上皇位，才從龍椅後頭，發現一封先皇密函，原來老皇帝早預料到了一切，特地下了一份密旨，讓鳳潇名正言順地登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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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衆人見鳳潇走出暗房的那一夜，實則為她皇叔将鳳潇拖入暗房，欲奸殺她。
那一夜，她奮力抵抗，大聲叫嚷，可無人來幫她。好不容易，抓到一個尖銳物，刺向皇叔，泊泊溫熱血液流出，鳳潇滿頭亂發，衣着不整走出暗房。
翌日，她僞造皇叔筆跡，寫下遺言，藏進木夾層，讓皇叔暗衛找到後，按照僞造的遺言，讓皇叔手中兵力權利全部認鳳潇為主。
這些事情，一半從史冊上得知，一半是鳳潇親筆所寫，夾在書中。
鶴煦從鳳潇的字跡中，讀到這些過往，不禁感慨萬分，可惜沒人護着她，讓她獨自面對這一切，而走上如今這一條不歸路。
鶴煦還從幾頁殘缺不全的紙張中，發現十四年前，鳳潇曾到過中原，那時中原即将過元宵節，人人都挂上燈籠，也是在那時，他們兩人相遇了。
當初他看見的那個粉雕玉镯卻衣衫破爛的小姑娘，一直都不是公主，而是鳳潇。
當年，鳳潇瞞着父親孤身來到中原，無意間撞上鶴煦。鶴煦那時正吟着夫子教過的一句詩：“……鳳簫聲動，玉壺光轉，一夜魚龍舞……”
所以鳳潇一直以為那個紅色錦衣的男孩知道自己是誰。而她不知道的是，後來她将手中唯一的肉包子遞給路邊小乞丐時，鶴煦正巧從人群中回頭看見，口中正好吟道：“……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隔了幾日鳳潇又見到他，問出一句好不容易從書上背下的話：“先生何許人也？”
偏偏此時華冥老皇帝派出的護衛找到她，把那還不比車輪高的女孩架走。鶴煦望着她的背影喃喃道：“鶴煦啊……”
可惜的是，一切都太晚。錯過，便是錯過了。
此時的鳳潇，一把火燒了，這些年來的紅衣，只餘身上一件，沒有任何紋樣。
她立于城牆，看着死靈無神地游走在喪魂平原。回頭看了一眼山河，即使經過戰争，華冥境內人人仍安祥自樂，她看着天邊，既然這天下都要正統，那便給他們一個正統吧！鳳潇下了最後一道命令，召大哥回宮繼位，定國號“懷寧”。
而後她便足尖一點，飛入場中央。數千數萬個亡靈朝她奔來，地面轟隆作響，宛若奔雷。大地裂開一條縫，積雪似流沙傾覆，撒上彼岸花，死靈墜入幽冥。
紅衣在裂縫中顯得格外耀眼，淚水從鳳潇眼眶飛出，她眼中綻開朵朵紅蓮。似悲憫蒼生，又似瘋魔不可渡。
鶴煦在藏書閣看見，眯起了眼，低聲道：“可我不願錯過。”
天上開了一道天門，抖落聖光。在鳳潇即将墜入深淵之時，她閉上眼，等待死亡。
必死無疑之際，腰間突有一股巨大的力量捆住她，是鶴煦，他周身裹在金光之下，用一條白绫捆住鳳潇的腰，命懸于一線！
鳳潇在大地即将合起時被拉回地上，她跪坐在地，暈了過去，眼淚在面上結霜，鶴煦飛身而來，指尖融了霜雪。
鶴煦在雪地裏将她緊擁，輕輕說道：“我以為我向上天借一道光，就能護住妳，可沒想到……”剩下的他不敢往下想，換了口氣道：“以後我護妳吧。”一個肯定句，鳳潇用了一生回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