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蘿蔔餃子

第24章 蘿蔔餃子

你是我最珍貴的夏天。

黎江白在切胡蘿蔔時,這句話便一直萦繞他腦中,剛剛他用一句“早安”糊弄過去,可不想再讓晏溫想起來。

太羞人了。

他有些心虛,回頭看了一眼晏溫,只見晏溫背對着他坐在餐桌旁,低着頭正在擺弄手機,應當是有工作要處理。

屋裏只有油煙機持續不斷的響,規律的切菜聲混雜在內,襯得家裏很安靜,黎江白很喜歡這樣的兩個人的安靜,溫馨的很。

買的排骨送到了,門鈴一響,晏溫起身去拿,他這一動作驚擾了心虛的黎江白,黎江白登時一抖,刀刃偏向了手指。

“當”的一聲,胡蘿蔔被切成了大小不一的兩塊,黎江白趕忙扔了刀,胡蘿蔔在菜板上晃了晃,其中一塊兒掉出了菜板,黎江白盯着晃動的蘿蔔有些怔愣。

好一會兒,他猛地回頭,只見晏溫一手拉着門把手,一手拎着那袋排骨,正以一個極其別扭的姿勢看着他。

這一聲響可把晏溫也吓一跳,他回身與送菜的小哥道過謝,關了門就慌裏慌張的跑進來,腳下一滑還甩出一只拖鞋,搓掉跟的襪子挂在腳尖。

“你切着手了?”晏溫把排骨扔進水池,簡單洗手後贈的抓住了黎江白的手,“我天這不得把骨頭切斷啊?”

他看看黎江白,又看看黎江白的手,目光逡巡,有些慌張,又有些無措。

他抓過黎江白的手,翻來覆去看了幾遍,好在沒見着血。

自打晏溫上了初中,黎江白便再沒量過如此慌張的晏溫,升了初中的晏溫像是突然跨過了一個壁壘,将他的頑皮與任性全都收了,取而代之的是還帶着稚嫩的沉穩,與不太成熟的懂事。

黎江白看着晏溫輕顫的睫毛,那兒裝着慌張,眸光順着鼻梁滑落,過了鼻尖,停在下颌,那兒有一層青黑的胡茬。

“沒切着,”黎江白更心虛了,将目光迅速下移,遠離胡茬,落在被晏溫抓住的手上,“我剛閃開了,就是聲兒大了點。”

晏溫瞥他一眼,似乎不信,他托着黎江白的手,翻過來覆過去,仔仔細細的又看了一遍,一個指節都不放過。

“萬一你不知道疼呢?”晏溫眉頭微微一蹙,眉心被擠出一個淺淺地“川”字,“有時候剛切着不疼,看見血了才疼,還是得看清楚,萬一有傷,就去打破傷風。”

小題大做了不是?

黎江白聞言“噗”笑了出來,他抽出手,舉到晏溫眼前:“你看,”他将五指張開,“半點事兒沒有,被切壞的只有那根胡蘿蔔,你要不要帶胡蘿蔔去打破傷風?”

他說着笑着,彎了一雙眼睛。

“蘿蔔打什麽破傷風。”晏溫放下心來,他拿起歪在一旁的菜刀,不着痕跡的将黎江白擠開,他拿着菜刀在一截胡蘿蔔上比劃了幾下,接着将菜刀高高舉起,重重落下,“它只配去我五髒廟裏待着。”

又是“當”的一聲,晏溫像是要拿胡蘿蔔撒氣,原本好看的滾刀切被他剁的七零八碎,有一片極薄的胡蘿蔔片懸在操作臺的邊緣。

黎江白悄默聲伸手,把那片胡蘿蔔勾了下來,賽進嘴裏。

“你吃了啥?”一根修長的手指勾走了一抹黃,晏溫的目光跟着那根修長落到黎江白唇邊。

“胡蘿蔔碎屍,”黎江白白他一眼,指了指案板說,“你再剁咱倆直接包餃子算了,還喝什麽湯。”

玻璃外面倏然亮了起來,明亮的燈光闖進廚房來,廚房對面是隔壁樓一戶人家的陽臺,那家有個四五歲的小姑娘,陽臺上晾着好幾件綴着沙蓬的公主裙。

黎江白順着光來的方向,往那陽臺上瞥一眼,看見那家的小姑娘正趴在窗臺上,往他們這邊看過來。

“瞧瞧,”黎江白朝着那小姑娘笑了笑,“你吓着人家孩子了。”

“我多大勁兒啊能吓着另一棟樓的孩子?”晏溫一下子笑了出來,他捏了一小塊胡蘿蔔塞進黎江白嘴裏,“整天給我扣高帽,孟姜女都沒我冤枉。”

胡蘿蔔很脆,黎江白将其抵在後槽牙邊,清香的汁水順着牙縫流向唇舌,他嚼了嚼,突然說:“要不咱們包餃子吧。”

太跳脫了,晏溫一下子沒反應過來,他愣了兩秒,看見對面的小姑娘跑回屋裏。

“啥?”晏溫說。

對面陽臺燈關了,廚房裏也暗了些許,黎江白垂首看着被剁的不成樣子的胡蘿蔔,俯身在櫥櫃裏拿了一個盆:“我說咱們不喝湯了,包餃子吃,”他将大塊的的胡蘿蔔先收起來,“胡蘿蔔餡兒的。”

肉餡是重新買的,面是臨時和的,一頓飯忙完後天色已然深的不能再深,不知是不是錯覺,明明知道還會下雨,可黎江白還是覺着天上似乎有星星。

“明天真的下雨嗎?”黎江白看着慢慢漂上來白胖餃子,将火關小,一手拿着漏勺,一手拿着一個比鍋還大一圈的盤子,準備出鍋。

晏溫在收拾冰箱,把削了皮的土豆和多出來的排骨放好:“下啊,這一周都下,而且還不小。”

餃子熟了,黎江白關了火,他将餃子盛出來,平鋪在盤子裏:“好吧,那應該是我看花眼了,我剛剛好像看見了星星。”

說着黎江白又擡起頭,只見麻黑的天上什麽都沒有,說晴不晴,說陰倒也沒那麽陰,玻璃倒映出潔白的燈,代替了隐藏的月亮。

黎江白端出餃子,走過晏溫時向他歪頭笑了笑:“這會兒是真要餓急了。”

晏溫笑笑,關上冰箱,順手接過一盤餃子,他跟在黎江白身後一道去了餐廳。

燈池裏的射燈滅了一盞,那塊兒牆壁有些空蕩,牆面紋理粗糙,刻畫着水波紋樣。

晏溫放下餃子,回廚房拿了兩碟醋,他坐在黎江白對面,眼前便是那缺了一塊的光。

“你很喜歡這樣的燈?”晏溫指了指牆上的光,“我看你的夜燈也是這樣的。”

“嗯,”黎江白夾了一個餃子,泡進醋了滾了一圈,接着咬來一個小口,放出熱氣,“柳叔以前弄的就是這種燈,我打第一眼見了就喜歡。”

晏溫也夾了個餃子,一口咬掉近一般,然後泡進醋裏:“我家以前是這樣的燈?”他燙的說話都不利索,“我咋不記得呢?”

黎江白擡眸看了晏溫一眼,吹吹餃子說:“不是射燈,你家那個大頂燈,還有浴室裏的燈,都這樣兒的。”

晏溫擰眉琢磨了一下,将剩下的大半個餃子塞進嘴裏:“噢…”他想起來了,“就那燈?我覺得老醜了。”

胡蘿蔔餡兒的餃子偏甜,蘸着醋混成了酸甜口,黎江白對着那餃子正要咬下去,猛地聽見晏溫如此說,他一下子頓住,上翻着眼珠看着晏溫,眸色不善。

“喲你這樣忒吓人,”晏溫夾了第二個餃子泡着,他撇撇唇角,擡手遮住黎江白的眼睛,他解釋道,“我是說我家的燈醜,不是說你的。”

黎江白“啪”的一下打開他的手,低頭去咬餃子。

“你看你這搞得多好看啊,是吧,”晏溫還在解釋,尴尬的笑了兩聲,“一個波一個波的,跟睡在水裏一樣,我剛剛去我是看你的時候都覺得你可能會溺死。”

晏溫語速越來越快,話也越來越不過腦子,最後一個字說完,晏溫自個兒都愣了一下,他看着黎江白剛咬起來的餃子又掉回醋碟裏,濺起的醋四散在桌上。

“你誇我呢?”黎江白哼笑道。

“啊…”晏溫目光躲閃,把餃子囫囵個兒的塞進嘴裏,他含糊說道,“算是吧…誇…誇你呢…誇你是睡美人。”

黎江白聞言又哼笑一聲,他夾起一個破了皮的餃子,輕輕一抛,砸進晏溫的醋碟裏。

“這麽多年的洋墨水喝進狗肚子裏了?”黎江白好聲沒好氣。

晏溫面前也多了一小片漾出來的醋,好好的餐桌被他倆吃的邋遢,黎江白包的餃子大,晏溫費了點功夫才将那個囫囵餃子咽下去,他探手捏了捏黎江白的手腕,算作安慰。

也不知道這是他從什麽時候養成的小動作,好像是初中以後,半大的小子開始要面子,晏溫的臉皮也沒有小時候那麽厚,道歉的話經常是像跟魚刺一樣卡在喉嚨裏,怎麽都說不出來。

所以他總是捏黎江白的手腕,捏一下,便是一句對不起。

但初中後他倆也不長見面了,想安慰人也沒什麽機會。

黎江白不是個計較的人,尤其是對着晏溫,他是無論如何都計較不起來,每每都是晏溫的指尖只要搭上他的手腕,他便跟洩了氣的球一般,

雖說他也不會明着說原諒,但他總是會将心裏那最柔軟的一塊兒露給晏溫看。

那塊兒柔軟可能是放學時的一瓶冰可樂,也可能是他幫晏溫抄的英語作業,而現在這份柔軟則是他給晏溫夾的一個完整飽滿的餃子,餃子落進醋碟的那一瞬間,晏溫笑了。

一頓飯吃的并不安靜,他二人你來我往,雖說不如小時候那樣鬧騰,但這一頓飯,也要比今早的那頓豆漿油條話多。

“晏哥,”黎江白将盤子碟子摞成一堆擱在桌邊,簡單擦了擦邋遢的桌子,“明天你有空嗎?”

晏溫起身,要将盤子碟子端走,他想了想,說:“有空,有事兒?”

“嗯,”黎江白抽出一張濕巾又擦了遍桌子,他不擡頭,只說,“明天陪我上個墳吧,我媽祭日快到了,趁着這兩天有空,提前去拜拜。”

黎江白的父母葬在同一個墓園,一個在南邊兒,一個靠近北門,這個墓園很大,如果不出什麽意外,他的父母應當很難再相見。

“行,”晏溫答應的很痛快,“要準備點兒什麽不?紙錢?元寶?要不要再買些貢品?”他按亮了手機,看了一眼時間,“你家附近有喪葬店嗎?現在去買估計還來得及。”

【作者有話說】

謝謝垂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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