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你是流氓嗎

第6章 你是流氓嗎

06

同學聚會最尴尬的環節就是話家常,遲馳作為一個二十七八歲未婚未孕沒對象家道中落甚至連事業都稱不上有成的“叛逆期典範”,幾乎是插不上半句話。霍邱山這個出了名的二世祖和他們自然也是話不投機半句多,最來事兒的莫過于是朱青纭,這一晚上幾乎沒停下來過。

遲馳高中的時候是不少人的心選對象,雖然混得不算太好,但來找他碰杯敬酒的人也不少,幾杯酒下肚,遲馳染上幾分醉意,只能坐在位置上扶額,裝成難受的樣子婉拒。

霍邱山在邊上已經喝得不省人事,更別提朱青纭。孫老師上了年紀,早在聚會過去一半的時候就回家去休息睡覺了,眼下留了兩個燙手山芋在遲馳身邊,遲馳光是想想就已經酒意上頭,腦子疼得不行。

慶幸的是,遲馳住的地方離這兒不算遠,出去吹吹冷風醒醒酒,再溜達兩圈估摸着也到了,索性拽着兩個醉鬼往家裏走。一路上霍邱山吵吵鬧鬧的,巴不得把小區樓的聲控燈都叫亮,朱青纭倒是安靜,就是得人攙着。

搖搖晃晃走到租房的地方,昏暗的路燈下停着一輛有些眼熟的黑色凱迪拉克,車旁還站着個人。遲馳五分醉意一下子被沖掉了三分,有些幹澀的眼睛眨動兩下,正好對上那人的眼睛。

旁邊的霍邱山已經開始幻想自己是只小狗,準備要在電線杆下面上廁所了。

陸時川瞧着眼前這幅場景,不客氣道:“遲馳,你好雅興啊,我不在,還小酌上了。”

遲馳沒靠近他,手上依舊穩穩地攙着朱青纭,他剛剛還有點混沌的大腦現下清醒不少,卻還是蒙着點兒酒意,“一般。”

“把門打開。”陸時川沖着他揚了揚下巴,讓他把緊鎖着的房門打開。

遲馳眼皮一跳,他本來設想的不錯,自己和朱青纭睡床上,霍邱山睡覺不老實讓他睡沙發,可現在又是個什麽情況?

有點太超過了吧。

遲馳反應了一會兒,才找出鑰匙将租房門打開,沒開燈的屋子裏只有點兒洩進來的路燈光亮,他拽着朱青纭往裏走了兩步,臂上忽然感受到一股力道,直截了當地将朱青纭拽開了。

陸時川将朱青纭隔在門外,順手開了燈,稱不上大的房間裏又一次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遲馳啞然,陡然發笑,從喉間發出幾聲短促的笑聲,像是覺得離奇,“陸時川,讓他們兩個睡街上,明天會上社會新聞的知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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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陳在附近,他會處理。”陸時川沒太多耐性,只是輕輕蹙着眉,他盯着遲馳片刻,這人一身休閑裝,身上浮着層淡淡的酒意,臉頰上帶着些許酡紅,自然又放松地垂落着肩膀。

遲馳有些醉了,腦袋很熱。

陸時川的來意,遲馳了然于心,他臉上的笑容依舊是放松且自然的,暖光下讓他的五官看上去更加柔和,他緩緩上前兩步:“陸總,有什麽指示。”

“你說呢?”陸時川靠在門邊,心跳快了一拍,淡淡擡起眼,單手拆卸下了頸前的領帶,襯衫扣子敞開露出部分皮膚。

“嗯……請上級明示。”遲馳雖說嘴上調笑着,卻擡手輕輕将燈給關上了,浮着酒味的唇壓上陸時川脖頸,卷發撓着人的脖子,讓人覺得渾身發癢。

要真論這方面的本事,遲馳不算精湛,但陸時川的反應卻仿若欲仙欲死了,微皺着眉頭隐忍着,在遲馳耳邊發出幾聲急促的呼吸聲,手指還忍不住鑽進遲馳的發絲間。

這人來的時候西裝革履,光是在玄關就已經散了一半,他背部抻得很直,輕輕悶哼兩聲,去在他手心裏。陸時川這人享受的時候聲音低低的,算不上多有起伏地輕哼兩聲,重心不穩,于是只能依賴地挂在他身上,就連看遲馳的眼神都多了幾分纏綿。

強烈的反差像一把鈎子,鈎着遲馳的心弦,他有些心猿意馬,緩緩呼吸着,單手托住陸時川屁股的手下意識揉了兩下。

遲馳的呼吸不輕不重,借着酒意,平時專注的邊界感和禮貌都被短暫的抛之腦後,難得有些壞心眼地問他:“陸總,有這麽舒服嗎?”

陸時川還未平息下來,他目光幽幽地看向遲馳,沒有嗆聲,眼珠在遲馳身上流轉了一圈,“嗯。”

他的直白讓遲馳有些詫異。還未多空出點時間來震驚,又聽見陸時川道:“不解決一下?”

“……不用了,我馬上會去洗澡。”遲馳有些懶,把燈打開後,慢條斯理地擦幹淨了手指,等再回頭的時候,陸時川已經穿戴整齊了。

陸時川沒有立刻回應,巡視般在遲馳的租房裏繞了小小的一圈,最後落座在沙發上,淡道:“弄吧,在這裏。”

遲馳人一頓,盯了陸時川片刻,這種事情對于陸時川來說仿佛是如魚得水的,他臉上沒有半點不好意思,半耷拉着眼皮,視線有些敷衍。

“你想看?”遲馳反問。

陸時川卻糾正似的加重了說話的音調:“是要看。”

“你不好意思?”

方才那種奇怪的電流感和悸動散了個盡,遲馳氣笑,“你好無聊。”

“脫。”陸時川扔了最後通牒。

遲馳不害怕得罪陸時川,盡管方才的遲馳被陸時川弄得有些心躁,可眼下心裏也還是報複心占據主導地位,這點兒報複心讓遲馳變得有些膽大妄為,他微微眯着眼,看向陸時川那雙瞳色偏淡的冷漠的眼睛。

任性妄為的靠近。

遲馳彎腰湊到陸時川耳畔低語:“但我現在沒什麽感覺了,陸總,你肯搭把手嗎?”

陸時川只稍看了他一眼,整張臉被人蠻不講理又霸道地摁上前,猛然間,被迫貼在了遲馳略帶着些酒味的衣服上,額前的皮膚甚至還能感受到衣物下的凸起。

陸時川呼吸猛地一滞。

……

“好了。”遲馳瞧着陸時川那冷硬的、意味不明的臉,頗講禮貌的抽了幾張紙替陸時川粗略擦了擦,那人側偏着頭,冷眼斜過來的時候似乎還帶着怒氣,只見他微微啓唇,無比自然地舔掉了唇邊的東西。

遲馳本以為陸時川會扔出來一句,沒有下次,可陸時川卻只是一邊仔細擦拭着自己身上的痕跡,一邊若無其事地扔出來一句,“你的風度死哪兒去了,流氓嗎?”

就像是完全沒有把這樣程度的接觸當回事。

陸時川,這個死古板,玩得有夠開的,遲馳心道。

“被狗吃了。”遲馳報複成功,看着陸時川這般娴熟又冷靜的模樣,想到徐琳說的話,本來湧上來的好心情又迅速淡了下去,他睨着陸時川,懶懶答了句。

随即轉身向浴室走去。

陸時川留下來過夜了。

遲馳洗完澡,就已經徹底清醒了過來,方才借着那點酒意幹的荒唐事竄進腦袋裏,他有些懊悔,但又于事無補,他總覺得這樣的幾個瞬間有點越過他們之間的關系分界線了。

等他出來,看見陸時川的頭已經靠在沙發上,無聲無息中睡了過去,甚至連姿勢都還維持着方才進去時的姿勢。

他眼下的烏青很明顯,像是很久沒有睡好覺。實話講,陸時川的長相和他這個人的性格很像,骨相分明、唇薄、眼睛偏長、瞳孔偏上,算命的人看他這張臉,八成都會說這是個刻薄臉。

也就只有信這些的人才會覺得,遲馳倒覺得陸時川長得挺好看的,就是說話是真的難聽,但其背後原因也有跡可循。

高中的時候,陸時川家庭條件不好,這事倒也被他瞞得嚴嚴實實,沒人知道陸時川家庭環境到底是怎麽樣的,除了遲馳。

他倆做同桌的那段時間,陸時川有次在籃球比賽上崴了腳。放周假那天,陸時川被班主任委托給了遲馳,讓遲馳順路送他回去,遲馳就按着陸時川報的地址讓司機照開。

那天天都黑了,遲馳被遲若昭突然喊去個應酬場,臨時轉彎換道的時候,才發現陸時川一個人在路邊,拖着腿慢慢往反方向走。

遲馳才知道陸時川連家庭地址都報的假的。

司機被遲馳打發着去找遲若昭,知會一聲他臨時有事去不了,自己則隔着半條街,跟着陸時川一走一停地走了快一個鐘頭。

陸時川家住在偏郊區,城鄉結合部的位置,大晚上回去,野狗聞到陌生人的氣息時還會止不住地狂吠,周圍空蕩蕩的,到處都回響着狗叫聲。

遲馳站在遠處看着陸時川拖着傷腿進了家門,才從背包裏掏出耳機戴上,照着原路返回。

遲馳對別人的事不太操心,也不想探究陸時川為什麽要報個假地址給他,或許是因為陸時川覺得他這人樣樣出色名列前茅,卻困在“窮”這個字上很丢人,每個人有每個人的自尊,遲馳只覺得見怪不怪。

而這種被生活不斷加碼的“自尊”,給陸時川裹上了一身刺,說話刻薄、做事刻薄、看事也刻薄,不管是什麽事說來說去也逃不過一個錢字,勢利到了一種境界。

以至于遲馳有時候想不通陸時川包養他的目的究竟是為了什麽,錢?他分明可以以更低的成本去培養一個已經小有名氣、未來可期的人。欲望?陸時川又有很多選擇。

他唯一能說服自己的理由,是陸時川在替過去的自己找補回來那些丢掉的自尊,抹去那種恥辱感。

可他遲馳現在的自尊也不值錢。

遲馳微乎其微地嘆了口氣,上手将箍着陸時川的西裝外套褪了下來,輕輕抱起熟睡的陸時川,将人塞進了被子裏。

陸時川一進被窩便下意識地縮在一起,手指緊緊揪着被子的一角。

遲馳困意湧上頭,也懶得細究陸時川願不願意和他睡在一張床上,索性拉開被子也鑽了進去,沾上枕頭沒多久便入了眠。

【作者有話說】

遲馳這人,越親近的人越能感覺到他身上的傲慢(非貶義),陸時川是知道這一點的,所以不會生氣,其實心裏還小雀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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