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你是不是害怕啊
第7章 你是不是害怕啊
07
遲馳是被癢醒的。
他睜開眼,模糊的視線內是一顆頭,埋在自己胸口,溫熱的呼吸均勻地吐灑在他身上。遲馳恍惚片刻,試圖閉上眼緩和下眼皮的酸脹,忍不住輕輕動了下,卻猛地察覺到懷抱裏這人呼吸滞住了。
陸時川幾乎是頃刻間便清醒了過來,他這段時間累得不行,睜開眼望過來時,雙眼皮都擠到第三層去了,他的眼白裏帶着些許細微的紅血絲,只是安靜看了遲馳一眼,默默翻身過去閉上了眼睛。
“陸時川。”遲馳順勢也翻了個身,和陸時川背對着,啞着聲音喊道。
莫名的,氣氛有些許尴尬。
陸時川背對着他,難得耐心地嗯了一聲。
“我聽徐琳說,你之前也養過一個情人。”
背後的陸時川沒說話,遲馳等待了片刻後,方才聲音中還帶着點睡意的陸時川,此刻的聲線已經聽上去清明無比,“想說什麽。”
“我沒有想說什麽。”遲馳輕微皺了下眉頭,莫名覺得陸時川似乎有些心虛,緊接着,察覺身邊的軟墊陷下去了不少,陸時川坐起來了。
陸時川頭發有些亂,身上的襯衣更是皺得不成樣子,他微微曲着腿,低頭靜靜地緩了一回兒,回望着遲馳時,正好撞上他的視線。
“那就別說,做好你該做的。”陸時川如是道。
“徐琳給了我兩個劇本,對新人來說,資源不錯。”遲馳跟着坐起身,靠向床頭,伸展着手臂想要去夠扔在衣櫃邊上的衣服,赤裸着的上半身,漂亮緊實的線條随着動作微微聳動。
陸時川多看了兩眼,懶懶答着:“所以呢。”
“所以我在想該怎麽還你。”遲馳答得很快,手指剛好夠到衣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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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時川不解輕笑出聲:“還?”
“你都已經把你千萬個子孫後代弄我臉上了,還沒搞明白自己是賣身的嗎,和我談起你來我往這一套了。”
遲馳被他冷不丁的罵了一激靈,幽幽看向陸時川,這人扯着嘴角,臉上挂着淡淡的笑,似是譏諷。
他真是單身太久了。
差點忘了陸時川是個什麽脾性。
“賣身的,罵的好。”遲馳嗤笑一聲,挑釁地看了陸時川一眼,“賣了兩次也只賣到這個程度,是我長太醜還是你不行?”
陸時川:“……”
遲馳倒是好奇這個問題很久了,別的金主都是三下五除二扒了褲子草草解決完事,怎麽到了陸時川這裏,他金主還能縱容自己得寸進尺的?
肮髒的金錢和身體交易被陸時川弄得像是好搭子一塊兒互幫互助。
眼瞧着陸時川沉默地盯着他不說話良久,遲馳心想不然算了,打個岔讓這件事就那麽翻篇,卻不料他嘴巴還沒張開,就被人重重壓回了床墊之中。
陸時川猛地跨了上來,衣衫不整地跨坐在他腰間,借着高度,半眯着眼若有所思地盯着遲馳,以及他裸露的胸口。
清晨起床時兩個人都心照不宣的地方正緊緊貼合着,陸時川伸手摁在遲馳的胸口,一言不發地緩緩靠近。
遲馳胸腔內心跳快了半拍,回視陸時川的時間越久,越覺得不自然。
直到陸時川貼近他耳畔,“你是不是害怕啊。”
遲馳沒有注意聽陸時川後面說了什麽,餘光在瞧見陸時川衣服下的腰線時,神緒跑了一半,他才發現自己以前似乎從來沒注意過——
陸時川的腰挺細的。
總感覺,手掌攤開約摸一個掌過一半不到。
猛然間,忽覺掌心傳來點微涼的肌膚溫度,遲馳頃刻間回神,手卻已經掐在陸時川腰上了。
遲馳:“……”
陸時川:“……”
方才還在說垃圾話的陸時川陡然噤聲,靜靜地盯着那只手片刻,他的眼神看上去很平靜,卻又讓遲馳覺着陸時川下一秒便要用眼剜人,于是他忙不疊地松開,自然垂落在身側。
遲馳想張口替自己解釋點什麽,卻不料陸時川直接翻身下了床,赤腳踩在瓷磚上,自顧自地走回沙發,找到手機後雷厲風行地打了通電話出去。
“老陳,送一套幹淨衣服來,十五分鐘內。”
“要走?”遲馳輕咳一聲,試圖緩解方才的尴尬,撐着床再次坐起身。
陸時川轉頭又撥了另外一個電話,聽見他說話斜眼輕輕望過來,面色不改地對着電話那端說道:“幫我訂兩張飛京市的票,下午兩點半,都老樣子,這次不用陳亞煜跟着,你來接,地址一會發你。”
陸時川說完,順手摁掉電話,這才抽神回複他:“收拾下行李,下午和我去京市,見個編劇。”
他面色如常,仿佛剛剛被掐住腰的人不是自己,一副鎮定自若的模樣。遲馳見他不覺得有什麽,索性套上衣服跟着赤腳下了床,在陸時川旁邊對面坐下,道:“見什麽編劇?”
“一個等了你很多年的編劇。”陸時川将就着端起遲馳昨天放在茶幾上的玻璃杯,安靜地灌了幾口進去,試圖緩和一下幹澀的喉嚨,直到舌根發苦的味道散去,他才繼續道:“這部電影,也會是你的第一個男主角。”
從籍籍無名的娛樂圈糊咖猛地跳轉到大銀幕男主角,遲馳的腦子一瞬間有些許轉動不過來,他皺皺眉,若有所思地盯着陸時川。
遲馳沒有應聲,沉默地拿起自己扔在茶幾上的劇本,那本徐琳說的需要多下功夫的劇本,被遲馳用熒光筆和黑筆批注出了一段又一段,每個遲馳覺得可以深究的地方,都寫上了批注,密密麻麻的。
這只是初步,遲馳只是熬夜通讀了幾遍,在上面作出簡單的理解和解釋語,有些東西寫的不過草草幾筆,還沒有來得及深入探究。
遲馳手指捏着劇本,不知道在想些什麽,突然間笑出了聲,他含着不達眼底的笑意,點頭說好。
這幾分異樣,被陸時川輕而易舉地捕捉到,他不輕不重地撂下杯子,手指有一搭沒一搭地摩挲着虎口,“娛樂圈就是這樣,誰長得好看些,放得下身段些,只要依靠的那棵大樹願意,就可以把他輕而易舉地捧到天上去,只要他不願意,又可以讓他重重摔下來。”
“沒有你占這個便宜,自然會有人來占。”陸時川不客氣地擡眼,漠然道。
遲馳臉上挂着微笑,“他呢?你現在不願意捧他了?”
遲馳提的是徐琳說的那位,陸時川上一位情人。
“我給他的不算多。”陸時川沒避諱,拿着手機随意刷了兩下信息,偶爾停頓看上兩眼,有時候又刷的很快,仿佛能夠一目十行,等他終于翻到了某條信息,他才繼續補充,“而且他不是我的情人。”
“蕭宇成,我只是幫扶過他一段時間。”
蕭宇成,這兩年新晉視帝,靠着一部大爆的警匪劇《惡鼠》,直接從三線飛升到一線藝人,是這兩年炙手可熱的新秀,雖說過去沒什麽名氣,劇的質量也一般,但好在個人戲路寬廣,勝在願意演、能演,也是娛樂圈裏出了名的勞模,出了不少的好劇。
兩年,蕭宇成已經名聲大噪。
遲馳聽到這個名字時,人一滞。
過去兩年裏,曾經也有過那麽幾個人,在見到遲馳的第一眼時,會笑着打趣說他長得好像蕭宇成。為了這件事,霍邱山甚至特意找了蕭宇成的六個角度照片和他進行對比,發到他們小群裏開玩笑說遲馳沾着點明星味,說不定哪天也能一夜之間騰飛,從毛毛蟲變身真龍。
當時遲馳怎麽說的來着,好像是對着霍邱山說了滾遠點。
遲馳帶着點感情潔癖,雖然說他和陸時川之間是籠罩在金錢交易下的關系,可他決定選擇陸時川理由之一也是——
遲馳覺得陸時川不會亂來,他們之間只有單純的交易關系。
過去的新聞上,陸時川也從來沒出現過什麽花邊緋聞,外加三年同學情誼,遲馳相信陸時川的人品。相較于陸時川有沒有過很多段感情經歷,遲馳更在乎的是在現在、當下,在陸時川眼裏他是不是遲馳,是不是獨一無二的遲馳,由于他們高中時候有過過節,以至于遲馳一直覺得陸時川包養他的原因就有找補這一點,他覺得欠債還錢天經地義,只要這段關系單純只是牽扯到他們兩個人就夠了。
興許是遲馳把包養這樣的戲碼想的過于簡單,也可能是把陸時川想的太過有人品,總之在直截了當地面對自己興許是某個人的替代品的時候,遲馳有些語塞。
走上被包養這條路的時候,遲馳就沒再想過能在這段時間內擁有一段健康的戀愛關系,也不認為他和陸時川之間的事會被他美化的多麽正當。
只是他遲馳實在忍不了已經一無所有的自己,在對方眼裏連“遲馳”都不算。
遲馳默了片刻,有些嗆聲:“你這幾年口味倒是很相似。”
陸時川看向他,眼底看不出什麽情緒,只如蜻蜓點水般掠過一眼後便挪開了,平靜道:“什麽品味?我一直都喜歡男人。”
見遲馳不說話,陸時川繼續問:“你覺得很意外?”
遲馳張口,正欲說點什麽,門鈴突然被摁響了,他深深瞧了陸時川一眼,主動站起來去開門,門一打開,和面無表情的陳亞煜面面相觑着。
“……陳秘書,進吧。”遲馳頭痛,讓開一條道讓他進門,陳亞煜沒搭理他,甚至連鞋都沒脫,踩着地板迅速走到陸時川身邊,畢恭畢敬地遞上衣服袋子。
“老陳,你先回去吧。”陸時川順勢接過,連頭都沒擡,揮揮手打發他走,陳亞煜似乎想說點什麽,卻還只是憋了半天憋出個“是”出來。
等着陳亞煜的身影走遠了,遲馳才将門不輕不重地摔上。
“要是把你這租房的門摔壞了,等你出門再回來,估計家都一幹二淨了,比你兜底還要幹淨。”陸時川語氣平和,卻有些陰陽怪氣,他不徐不疾地套上了襯衣,熨過的襯衫和布滿壓痕褶皺的襯衫形成了強烈對比,方才氣質上還有些許接地氣的陸時川一下子就變得和往常相差無幾了。
遲馳忍耐着道:“《卡曼救金》的男主是蕭宇成,這也是你特意安排的?”
正在系扣子的陸時川手一頓,“是又怎麽樣,不是又怎麽樣,《卡曼救金》的質量很高,無論男主是誰,撿到這樣的本,你遲大少爺不吃虧。”
“陸時川,你玩替身這一碼是不是有點兒太“前衛”了。”
“狗血劇看太多可以吃點藥調理。”陸時川聲音頓頓,不急不慢地補充着,“哪怕你真覺得你們像,對你也是好事,蕭宇成已經是炙手可熱的視帝了,讓你吸他兩口血,你不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