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眼瞎
第13章 眼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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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時川晚上睡覺會抱着他睡。這是遲馳無意間發現的,畢竟陸時川睡得比他要晚,如果不是那天他半夜起來上廁所,可能還發現不了這件事。
雖說是抱着睡,陸時川這種抱法和霍邱山那種睡着了死都要四仰八叉的抱着什麽東西的抱法是不一樣的,陸時川只是輕輕将手搭在遲馳腰間,自然垂落着。
第一次察覺到陸時川輕輕抱着他的時候,遲馳還渾身不自在,總覺得背上似乎是有螞蟻在爬,因為陸時川保持的距離剛剛好,不遠不近,只是呼吸能噴灑在脖頸處撓癢的程度而已。遲馳不受控地想,陸時川保持着這個僵硬的姿勢不難受嗎?
大概不太難受,可遲馳卻有一些不舒坦,生怕自己動彈一下就能把陸時川折騰醒,他小心翼翼地翻身躺平,讓陸時川的手搭起來平坦一些。
夜色已深,雨過後的夜晚比昨夜亮上一些,透過月色,遲馳能影影綽綽地看見陸時川挺翹的鼻子、下意識緊抿的嘴巴。
遲馳恍然間想起,他們這段關系維持了一個多月近兩個月,他們好像沒有接過吻。
接吻這種行為發生在他們倆之間似乎确實不太合适,當然,陸時川要求的場景除外。
可遲馳鬼使神差地伸出手來,懸在空中遲遲沒落下,直到陸時川輕哼了兩聲,更靠近些許,将頭抵在遲馳的肩膀處。遲馳只要稍微偏一下頭,就能恰到好處地親上陸時川的額頭。
但遲馳卻将頭扭得更遠了。
與此同時,遲馳的思緒也飄了很遠。
關于蕭宇成和陸時川之間的關系,遲馳已經放棄深入探究了。他知道這裏面是一灘深水,遲馳不願意去淌,倘若是哪天把自己也折進去了,那麽就太得不償失了。
遲馳自知,自己和陸時川的關系走不長遠,就像是陸時川說的那樣,五年。五年之後各奔東西,除了遲馳頭上需要挂上一個越川傳媒的名號,身上要帶着曾經被陸時川包養過的标簽之外,再也沒有任何東西會和陸時川挂鈎。
就是是高二那年,陸時川拿了他的錢,将他們兩個人的生活劃分得幹幹淨淨一樣。除了陸時川爺爺治病的那五萬塊的署名是遲馳之外,陸時川的人生和遲馳再也沒有任何關系。
雙方都灑脫些,不是一件壞事。正如遲馳這麽多年只把陸時川當做一個曾經和自己有過點小過節的高中同學一樣,陸時川未來也可以把他當做自己衆多情人中的一個,一樣的舉重若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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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要是和對方提感情兩個字的話,興許就有些越界了,更何況遲馳活了二十七年,自認自己是個不折不扣的直男,雖說在國外讀過四年大學,眼界寬廣見識頗深,對這種性向不算排斥甚至接受,但遲馳從來不認為自己會是。
他以為自己和陸時川只會像現在這樣互怼到關系結束,沒有任何除了同學情誼以外的情感波瀾。
可遲馳不得不承認的是,陸時川那天的電話,今天的突然降臨,和方才輕飄飄的一句摸我,讓遲馳有些亂了方寸。
遲馳挪了下手臂的位置,正正好碰到陸時川的指尖,他長長嘆出一口氣。
等到遲馳沉沉睡了過去,呼吸變得越發綿長、穩定的時候,陸時川在黑暗之中靜悄悄地睜開眼。
陸時川只需要擡擡指尖,那被剪得短短的指甲表面就能輕而易舉地觸碰到遲馳的掌心,遲馳的掌心帶着一層薄薄的繭子,尤其是靠近關節的地方。
遲馳是會拉弓的,箭術很好,他見過遲馳一箭正中圓心,箭矢捅進脆弱的箭靶,深深嵌進去幾寸。
陸時川睡不着。
盯着遲馳的手良久,片刻後,輕手輕腳地翻身下床鑽進了廁所。
陸時川要在酒店待上幾天,看上去似乎閑,要處理的工作卻堆了不少,就連陸時川這種早上七點準時起床晚上十二點才睡覺的自律狂魔,都不得不從早忙到晚。
遲馳推開窗戶,想要透透房間裏的空氣,免得将感冒傳染給陸時川,他套着件松垮的黑色薄衛衣,說話時還帶着點鼻音:“你真的是因為有工作才過來的?”
“不然你覺得我是專門幾千公裏過來探班的?”陸時川神色不動。
遲馳怔了怔,又輕輕笑笑。
“我怎麽知道你是不是專門來找蕭宇成的,畢竟那天晚上你們倆那動靜可不是普通朋友那麽簡單。”
陸時川的動作肉眼可見停頓片刻,電腦前翹起的尾指遲遲未落。
“遲馳,你到底覺得你自己哪裏和他像。”
聞言,遲馳還真的認真思考了片刻,他靠在牆邊,眼珠微微轉動:“可能是眼睛?臉型?”
陸時川沉了沉氣,無聲地看向遲馳。
突如其來的沉默對峙讓本來以開玩笑為試探的遲馳安靜了下來,遲馳伸手百無聊賴地扯動着胸前的兩根衛衣繩,露出個人畜無害的笑容,妥協讓步。
“陸總,我以後都不提了。”
陸時川将視線挪回屏幕上,幾乎可以說是平靜如水般靜道:“有什麽好提的,只要有點正常審美的都能知道你們倆的長相不是一條賽道的,覺得你們長得像單純是眉毛下挂燈泡,眼神中看不中用。”
“這是徐琳說的。”遲馳解釋。
陸時川眼皮都不擡:“她瞎。”
“韋導也提過。”
陸時川輕呵一聲:“他更瞎。”
遲馳被他弄得只能啞笑,插兜不言語,陸時川無差別攻擊所有人,像是打心底那麽認為他和蕭宇成之間沒有相像的地方。
就像是一個有點侮辱他智商的判斷題。
“我忘記問了,琳姐說把我塞進這個劇組裏你打的是人情牌,你怎麽說服韋導的。”遲馳通過這幾天的觀察,覺得韋導這個人雖然愛貪小便宜又不愛得罪人,但是針對于演員質量這方面還是有底線的,用不知道的新人來演一個張力強的角色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但偏偏這個便宜就被遲馳拿到了。
“你覺得應該是多大的人情,比如我不小心見證了他出軌劈腿三個,卻幫他給他老婆打圓場,還是說在他危機時刻出手相助借了他幾千萬?”陸時川漫不經心道。
遲馳一聽就知道兩個理由都是胡扯,淡淡笑意挂在嘴角邊:“陸總,你這幾年編瞎話的本事見長。”
“彼此彼此吧,你也越來越油嘴滑舌。”陸時川輕飄飄打了回去,又補充道,“他欠我的人情很簡單,為了回報我當年把蕭宇成介紹給他,當然,其中大概也還有點賭的成分,賭你也是個好苗子。”
不過陸時川卻有點後悔把遲馳塞到蕭宇成的眼皮子底下,韋導不是個會主動難為人的人,可蕭宇成不一定。這段時間以來,遲馳大概沒少受多少罪,這一切還是要拜蕭宇成所賜。
聽見這些,遲馳眼底暗暗,微微聳動着肩膀草率地哦了一聲,不甚在意地躺倒在床上休息。
“你下一場戲什麽時候?”
“明天早上九點。”
明天陸時川晚上的飛機票,要飛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