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射箭
第28章 射箭
“你瘦了。”
陸時川擡頭打量着遲馳,将這人從頭到腳掃視了一遍,不知道是錯覺還是什麽。遲馳意外地“嗯”了一聲,語調上揚,很詫異,他将剛哭完的陸渝提回凳子上,才朝着陸時川走近。
“陸總平時太關心我了,這你都能看得出來?”遲馳訝異,看見陸時川的嘴唇有些發白起皮,他倒了杯水遞給陸時川,又順手揀了個橘子開始扒皮。
遲馳将橘子上的須須都扒掉,攤開手掌放在陸時川的面前。
陸時川很平靜地嗯了一聲:“很難嗎。”
“那應該算是陸總天賦異禀,畢竟我覺得還是有一些難的。”
“不吃嗎?那我自己吃了。”
遲馳話音還未落下,陸時川便擡手,拿走了一瓣。
“剩下的你自己吃吧。”
陸渝吃完飯便被保姆抱着去收拾行李了,去的時候臉上還挂着難過的表情,想忽視都難,但卻忍着沒哭。遲馳打量了下陸渝和陸時川之間有些奇怪的氛圍,暗自搖搖頭沒說話,陪着陸時川把這頓晚飯給吃了。
這十天遲馳連軸跑了好幾個城市,配合《卡曼救金》宣傳,又是錄節目又是跑宣傳,有時候為了趕行程連飯都估計不上吃,十天下來,換誰都會瘦上兩斤。遲馳拖着身體的疲倦,在房間裏洗了個熱水澡,出來的時候便看見陸時川正站在書桌邊打量他的書。
遲馳用毛巾擦了擦濕漉漉的頭發,走到陸時川身後,身上的熱氣還止不住地往人身上鑽。
陸時川的身體明顯地僵硬片刻。
可身後的遲馳卻沒察覺似的,他自然地擡手翻過陸時川眼前看的這頁,這幾乎是以一個偏環抱的姿勢,語氣平靜無波:“這是後面要拍的那部劇的原著小說,你有興趣?”
“沒興趣。”陸時川垂下眼,有些漠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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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演的角色是這個。”
遲馳話音一落,陸時川已經轉身坐在了桌子上,他微擡起頭看着遲馳,那張還挂着水珠的臉離陸時川有些許距離。遲馳的眼睛微微眯起,打量着陸時川的神情,試圖從中将所有情緒都一一捕捉,他伸出手去摸陸時川的臉頰:“陸總,你這是什麽表情。”
“你可以猜一猜。”
遲馳還真的認真低頭看了看陸時川的眼睛,思忖片刻後,回答道:“陸總,你任何時候都是一種表情,除了某種時候。”
陸時川擡眼的同時,擡起一條腿勾住了遲馳的小腿,語氣平靜到仿佛只是在做一件喝水一樣窸窣平常的事,絲毫沒有因為遲馳的話而感到冒犯。
“是這種時候嗎?”
“我現在猜出來你的表情是什麽意思了。”遲馳小臂穿進陸時川的腿彎,将他支撐身體的一條腿對折擡起來架在腰上。
“晚上十點出現在正在洗澡的包養對象的房間裏,還用腿勾住對方的腿讓他猜測現在該做什麽,我認為正常人大概都能知道陸總你是什麽意思。”
“只不過鑒于之前的教訓,避免你提醒的那句過于聽話導致的循規蹈矩,請你合理表達你的訴求。”
陸時川被他弄得重心不穩,整個人都被迫抵在桌面上,半個身體的重心壓在遲馳身上,他的呼吸在聽見表達訴求時突然變得局促了不少,頻率逐漸淩亂。
陸時川不去直視遲馳的眼睛,試圖冷卻片刻後,他偏過頭來看着遲馳,視線落在他拖拽着自己的手上。
定定看了片刻,遲馳仿佛察覺到什麽,微擡起手問道:“你喜歡?”
陸時川呼吸停了下。
不回答就是默認,遲馳在陸時川身上已經找到了生存之道。
遲馳抱住陸時川,将沉默的人往頸側塞了塞,騰出那只圈住陸時川左腿的手,雷厲風行地在手機上來來回回點弄着什麽:“稍等。”
可能是十天沒見,過兩天遲馳又要走,以至于這次回來陸時川甚至連開口嗆他一句的話都沒說過。
眼下陸時川也不說話,只是沉默地趴在遲馳肩頭,兩個人的身體緊貼着。
陸時川率先有些按捺不住,受不了這種長久的沉寂,手指攥着遲馳的肩膀不肯松手,連帶着指甲都有些捏得發白。
遲馳察覺到他的異樣,直白地沖他展示了下手機頁面:“等外賣。”
同城閃送的訂單在遲馳手機頁面上顯示着,陸時川匆匆一瞥,看見了“指套”兩個字,後腦猛地熱了,瞬間,居然連話都說不出來。巧言善辯的他噤聲後有些呆愣,抿着唇沒再說話。
兩個人弄完之後将近十二點,原本陸時川打算在這洗完澡就回去,卻不曾想推開浴室門後,遲馳便先發制人地開口:“陸總,今晚一塊去你那兒睡吧。”
“……一起睡就不一定睡得了了。”陸時川難得直白、毫不避諱地發自內心道。
陸時川覺得遲馳這段時間工作壓力估計是有點太大了。
遲馳一下子便聽出陸時川的言外之意,他微微笑着,望向陸時川的眼睛不說話。
陸時川是不近視的,可每次被壓着奪取的時候兩只眼睛裏都是潰散、不聚焦的,流暢的下颔線會随着呼吸迅速緊繃起,伴随着身體的顫抖,突出的喉結跟着滾動,他習慣性微張着嘴唇,露出一點點鮮紅的舌尖。有時候,眼眶和唇角邊總是濕漉漉的,就像剛才那樣。
當遲馳伸手撫摸着陸時川的臉頰,看着他的面容、表情時,他心底會泛上一股詭異的沖動,想要讓場面變得更加一發不可收拾的沖動。
他确實發自內心地覺得陸時川,可愛。
陸時川雖然嘴上刁鑽刻薄地說了他幾句,卻還是容許着遲馳跟着他進了房間。松垮的運動褲簡單挂在腰間,側邊還隐隐能露出一點邊緣,上面寫着內褲品牌的字母,遲馳手單插着兜,先一步進來的陸時川已經開始抽事後煙了。
陸時川步伐慢慢的,背對着他,手指間夾着根飄蕩着煙霧的香煙。
遲馳擡眼一看,剛剛好。
“陸時川。”遲馳喊了他一聲。
身體和精神上都爽了一把的陸時川眼下有些困倦,他不徐不疾地吐出煙霧,微微側頭看過來,眼神裏都寫滿了一句什麽事。遲馳舌尖壓了下唇邊的煙嘴,讓自己嘴裏這根沒有點燃的翹起來些許,“勞駕。”
陸時川心情不錯,索性走上來替他續上火。
火星子才燎起來,陸時川甚至連頭都還沒來得及擡,就聽見遲馳平靜的聲音,在他耳邊,甚至隐隐能聽見他發聲時胸腔的微微震動聲。
“今天是你生日吧,生日快樂,陸時川。”
陸時川實際上僵在了原地,他片刻沒有動彈,第一個反應是擡眼對上遲馳那雙安靜等待回答的眼睛。遲馳沒有心思再抽那根剛剛被當做借口吸引陸時川走上前來的煙了,他順手将它弄滅扔進垃圾桶裏,吐出最後一口煙霧。
朦朦胧胧的,陸時川看不見他。
“你有什麽生日禮物,想要找遲馳要?”
他這人真怪,為什麽要自己叫自己遲馳。
陸時川怔怔站在原地,四肢反應過來後才仿佛回溫,“我不過生日的。”
“嗯,那我現在問你有什麽禮物想要找我要,可以不是生日禮物,可以只是一月十二號的禮物。”遲馳伸手将幾乎要燒到陸時川嘴唇的煙拿下來。
“當然,不要也可以。”
他看見了,遲馳。
鬼使神差的,陸時川扶了扶額,像是在痛苦思考些什麽,薄唇抿得很緊,似乎在下一秒,那鮮血就要突破慘白的嘴唇流出來了。
陸時川已經很久、很久不過生日,久到幾乎連他自己都數不清了。從他出生在那樣的家庭裏開始,陸時川就知道,或許自己的出生并不是一件值得慶祝的事情,無論是對別人還是對自己而言。
他曾看着別人華麗漂亮的生日蛋糕,覺得分外眼紅,曾經羨慕別人擁有多樣的愛,而覺得自己嫉妒到面目可憎。他初三那年用一張撿到的十塊錢,為自己買了一塊劣質植物奶油做成的老式奶油蛋糕,慶祝自己的誕生。陸時川當時用一根牙簽插在不足巴掌大的蛋糕上,對着白白的、面包胚占絕大多數的、充斥着香精氣息的蛋糕吹不存在的蠟燭,然後再小心翼翼地扒幹淨盤子上的所有奶油甚至是面包屑。
然後陸時川再也不過生日了。
遲馳問他想要什麽禮物,問他想要從遲馳那裏得到什麽樣的禮物。
鬼使神差地,陸時川伸手抓住了遲馳的手,指尖鑽過他的指縫,很久很久都沒有動靜。
他給遲馳呈現出了一種詭異的錯覺——依賴。雖然只是微不足道的一點。
“我……”陸時川聲音卡頓了下。
“射箭吧。”
“我想要學射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