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調情
第34章 調情
“時川,你臉色很差噢。”裴晝半笑不笑地将煙頭撚滅,看着陸時川面前堆起的煙頭堆,連連搖頭,“我勸你還是別抽太多,這船才開了不到三個小時,重頭戲還要等一覺過後。”
陸時川坐在裴晝對面,下颔緊繃着,連帶着表情都是生冷的,他的眼睛緊緊盯着不遠處港口上影影綽綽的燈塔,将手裏的煙頭扔進煙灰缸。
“張文山之前沒有考慮過把融媒數字産業園的項目給我們。”陸時川冷冷斜視裴晝一眼,“如果今天我沒找到他,他會怎麽樣?我不信只憑那點個人恩怨,姓蔡的就敢整這些。”
裴晝笑而不語,他托着臉,指尖随意點點自己的頭,慢條斯理道:“張文山是沒打算給我,但是我來了,我就會搶到手。”
“至于遲馳……在游輪上,喝多了墜海死上一兩個其實不是什麽稀奇的事。一個人掉進海裏,興許下一次出現就是在距離江市十萬八千裏的某個海灘上。”
“誰想讓他死呢?”裴晝面上笑吟吟,卻未達眼底,望向陸時川輕輕反問式地嗯上一聲,他将煙盒打開,示意陸時川随便拿,随後懶散地靠向椅背:“蔡邦平背後還有其他人啊,否則一個靠着賣茶葉中途轉去炒房地産的暴發戶,平白無故來做什麽傳媒。死死盯着遲馳不肯放手,有意思,這游輪還是張文山花了幾百萬從我母家租的,特別有意思……”
“張文山如果把産業園的項目給蔡邦平,我讓他質龍信息明天就轉型。”裴晝将手裏的玻璃杯輕輕砸在桌面上,語氣還是那樣輕飄飄的,手上力道卻帶着幾分狠厲,生生将手中的江戶切子玻璃杯砸出兩道蜿蜒的細縫。
陸時川冷不丁瞥他一眼:“你這麽激動幹什麽。”
裴晝笑道:“嗯,我長這麽大沒被人耍過,張文山都做這個出頭鳥了,我要是不打他會不會有點太窩囊。”
張文山本來說的是,只要裴晝肯大駕光臨,産業園的項目,只要裴晝指誰就是誰的盤中餐。可直到現在,張文山也只是一直在和裴晝打馬虎眼,匆匆幾句糊弄後便跑去喝個酒氣熏天,五十歲看上去中年憨厚老實的胖男人,實際上卻是個圓滑的人精。
裴晝的生活過得順風順水,誰都願意給他幾分面子,他想要的東西沒有拿不到的,不過是開始的時候有幾分耐心願意循循善誘,沒耐心的時候,手段也是變着法兒的來。
“我到時候把他弄服帖了,拿給你給遲馳出氣怎麽樣?遲馳勉強算我朋友吧,再加上有你這層關系在,我還是很樂意效勞的。”裴晝笑起來的時候,臉上都寫滿風流倜傥四個大字,平時那點積攢在眉間的陰郁散得徹底。
陸時川注視他片刻,說:“不用,遲馳不喜歡那樣。”
肉眼可見,裴晝臉上的笑容淡下去幾分。
“裴晝,你是不是很久沒去看醫生了。”陸時川手上的煙都沒顧及着繼續抽,他敏銳掃視這人兩眼,原本因遲馳的事而攻上心頭的怒火逐漸下沉,看着裴晝的表情,心裏越發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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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時川見裴晝不回答,打開手機便要打電話過去。
裴晝突然反問:“你看了嗎?醫生。”
陸時川平靜回答:“我又沒病,我看什麽醫生。”
“別和我裝了,時川。”裴晝輕笑。
“我只是失眠,你又不是。”
裴晝這回才徹底不說話,他的視線放在海面上,看着黑暗昏沉的海面在燈光的照映下變得波光粼粼,敞開的衣領吹進風來:“誰去接的遲馳,霍邱山嗎?”
“遲馳的朋友,我只認識他。”陸時川語氣平靜,甚至帶着些許落寞,“我和朱青纭不熟,提不上認識。”
“你和邱山很熟嗎。”裴晝灌下一口冰酒,懶懶發問。
陸時川答:“他以前常和我吵架,吵不過,就找遲馳讨公道。遲馳不感興趣,還是開口讓霍邱山別生事,有時候還難得會跟我說幾句話,偶爾是在霍邱山有口無心說出什麽不太好聽的話的時候,他會扭頭和我解釋道歉。”
“我那個時候覺得,他們關系真好。”陸時川破天荒地說了很多的話,回憶起過去的時候,面上表情不顯,卻依舊能從語氣中聽出淡淡的豔羨。
“霍邱山是遲馳的朋友,裴晝。”陸時川蹙着眉,口吻有些嚴肅。
而裴晝卻無所謂地笑笑聳肩,銳利的目光輕掃向陸時川,“嗯”上一聲。
裴晝回憶道:“我以前只見過他們幾面,後來有緣見到霍邱山,他追尾了我的車。霍邱山這個人,蠢得讓人想笑,談個戀愛被甩要大動幹戈地喝上一夜,兄弟被包養要悶上一天,被人犟嘴只會跳腳。江市有頭有臉的富二代都恨不得泡在錢堆裏,沒排面的場子不去,沒有點頭哈腰的現代奴才不來。”
“別人約我出去包場地動辄上下打點不下百萬,霍邱山約我去俱樂部打桌球,別人恨不得把這輩子見過最好的車借來在我面前充胖子,霍邱山蹲我旁邊問能不能打滴滴。我就想,這誰養出來的窩囊富少,後來他跟我說,他以前和遲馳就這麽玩。”
裴晝的話頭停了停:“遲馳比我好多少倍?”
陸時川清楚,是那句“遲馳不喜歡這樣”戳到了裴晝的肺管子,他冷淡地回複一句不知道。
“但這個問題問我問的不對,在我眼裏,遲馳沒法和別人比較。”
裴晝險些被氣笑:“陸時川,你真沒救。”
陸時川淡然起身,氣定神閑地拍拍身上的煙灰,回答:“謝謝,我先去睡了,空下來的時候記得看看醫生。”
和裴晝做了小十年的朋友,陸時川對裴晝也算是知根知底。裴晝在私底下的場合中,身邊的朋友不會在一個月出現一次以上,從霍邱山頭一回和裴晝結伴出行的時候,陸時川就隐約猜到了一點。陸時川雖然不知道裴晝具體的性取向,但卻知道像裴晝這樣不計後果的人,對一個人感興趣時根本不在意男女,而霍邱山是個板上釘釘的直男,這是不争的事實。
而被裴晝盯上不是一件好事。陸時川不喜歡多管閑事,可霍邱山是遲馳的朋友,他不希望未來因為這件事而埋下個巨大的雷,更何況霍邱山這人有些方面傻得令人費解。
遲馳需要在醫院待上一天,等着藥物徹底從身體裏代謝出去,霍邱山半夜被叫到港口接他到醫院,忙活了一個多小時,眼下已經在遲馳跟前困得上眼皮和下眼皮打架。
“困了就回去睡,這是醫院,又不是什麽別的地方,不需要你盯梢。”遲馳擡手彈了下霍邱山的腦袋。
霍邱山一副累得能睡三天三夜的表情,面上還帶着點難以言喻。
“你說你,你就不能少跟陸時川往那些地方湊,倒黴催的,遇上姓蔡的那個殺千刀,心眼兒小的離譜。”霍邱山嘟囔着罵上兩句,“放心吧,裴晝肯定會收拾他的,這人最記仇。”
遲馳無聲看看霍邱山,想說的話還是沒有開口說出來。
本來說在游輪上待到年二九的晚上,然後遲馳去收拾行李,到朱青纭家過年,現在遲馳硬是在醫院待到晚上八九點,他估摸着陸時川那邊還沒結束,便帶着早就已經收拾好的背包離開了陸家,還不忘給陸時川發條信息報備。
遲馳:出醫院了,沒事。我已經去孫老師家了。
陸時川:1
遲馳:……你确定不來?
陸時川:1
陸時川:少操心我,
遲馳:你後半句不會要說什麽多操你的話吧?
陸時川:。
對面遲遲沒有再回音,遲馳盯着聊天框裏這短短幾條消息,愣是把萬年不春心萌動的自己老臉看到逐漸升溫發紅,莫名心虛地摁下熄屏鍵。
遲馳回這條信息完全是出于反射,畢竟陸時川這人什麽話都能一本正經地說出口,這樣直白且露骨的,更是陸時川最喜歡拿來敲打他的類型。
駕駛座上的霍邱山觑他一眼,當即惱怒到恨不得跳腳,怒氣沖沖地一腳油門下去,“你丫別在我旁邊少男懷春啊!”
“誰懷春了?”遲馳冷靜地倒扣手機,迅速反問。
霍邱山立刻回嘴:“這車上除了你還有誰?!我怎麽不知道我這車載了三個?”
遲馳不動聲色地将窗戶降下些許:“你空調開太高了。”
“別死鴨子嘴硬行不行?我沒有開空調。”
遲馳:“那就是藥沒代謝完。”
霍邱山哽塞:“你——”
冬日的冷風伴随着怒氣沖沖的一腳油門和突然下降的窗戶瞬間湧進來,徹底蔓延到霍邱山裸露的脖頸處,凍得霍邱山打了個徹徹底底的激靈。
“降個溫感覺好多了。”遲馳将車窗升起,補充的話顯得有些多此一舉,他動作之餘又下意識去看手機。
鎖屏上消息提示框上赫然一句——
“是又怎麽樣?”
是又怎麽樣?遲馳心中反反複複默念四五遍,越念越覺得有什麽東西在心口徹底燒了起來,灼得他心發燙,連帶着整個人都有些焦躁不安。
遲馳狠狠閉了閉眼,是又怎麽樣?是的話就順着他的想法一起厮混,是的話就年後多做,是的話……遲馳想不下去,心想陸時川也未免太欲求不滿了些,連這種葷話都可以面不改色地應承下來。
可是喜歡,好喜歡。
如果陸時川和他現在共處一室,遲馳不能保證自己能控制住不把陸時川摁床墊裏。
這人總是頂着張一本正經的臉說上一些最耐人尋味的話,狡猾的不露一點兒馬腳,卻能在計劃得逞後露出食髓知味的表情。
特別犯規。
以前覺得沒什麽,只感覺陸時川這厮未免也太傷敵一千自損八百,覺得他是轉挑這樣的話來嘲諷自己、戳自己痛處。現在轉換心境後再看,這些就跟被添上了濾鏡一樣。
字裏字外都寫滿了兩個大字——“調情”。
原來陸時川一直在和他調情。
【作者有話說】
你終于知道你倆是在調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