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主人
第57章 主人
陸時川醒的時候,天已經大亮,透過房間內沒拉完全的落地窗簾縫隙洩進來些許,他腰上還挂着遲馳的手臂,他不動聲色地将遲馳的手輕輕撥到一邊,悄無聲息地從床上往下挪。
冷不丁的,大腿抽筋狠狠顫了下。
身邊的遲馳睜開眼睛,擡手準确握住陸時川半個大腿,困意磨得他眼睛還是虛掩着,手指卻還是格外有力道地替陸時川揉着發僵的大腿。
溫熱的手掌将溫度從腿跟往上延,陸時川默默拉過來被子将自己蓋好,只覺得自己身上很燙,他微思考片刻說道:“你就在這休息,我大概晚上回來。”
遲馳這時才徹底睜開眼,他伸出手掌,探了探陸時川身上的溫度,平和說道:“量了體溫再說。”
“感覺你有點熱……可能是昨天沒清理幹淨。”遲馳說着坐起身來,毫不避諱地翻身下床套了件衣服,開始在陸時川的行李箱裏翻來覆去地找東西,最後終于在夾層裏找到一個小收納包。遲馳走上前來,給體溫計消過毒後,淡聲道:“張嘴。”
陸時川微微張開嘴巴,任由遲馳将體溫計塞進來,溫熱的手指還輕輕帶過了他的嘴唇。
遲馳又從夾層裏翻出消炎藥,掰開兩粒墊在紙上,和溫水放在一起擱在床頭。陸時川含着體溫計,嘴巴有些發酸,他出神地用手指摸了摸自己微微發痛的唇角,情不自禁抿了下。
他這一細小的動作被遲馳輕松捕捉,遲馳低頭找藥的動作停了停。
“疼嗎?”遲馳冷靜問道。
陸時川恢複了平日裏的狀态,他盯着某個方向不動,聽見遲馳問話,他才從自己的世界裏抽離出來,眼神有些淡淡的,他小幅度地搖了搖頭。
像是怕遲馳不信,在遲馳将體溫計從他嘴裏抽出來的時候,還靜靜補充了一句:“你下手也不重,不疼。”
遲馳看了眼溫度計,三十七度八。
“發燒了,今天偷個懶吧。”遲馳将溫度計甩甩,将它弄幹淨再收拾好,不容拒絕地将膠囊和溫水遞到陸時川嘴邊。
“我沒事,吃了藥再去,不用費事。”陸時川将藥咽下去,不太想聽遲馳的,留在這裏。雖然遲馳難得來一次,但是陸時川認為感冒發燒只能算是小事情,沒有必要耽誤時間,更何況,現在和遲馳待在一起,陸時川總有些不自然。
Advertisement
他有些逃避心作祟。
誰知道遲馳卻好像清楚地看出了他的目的,掃了他一眼:“退了燒再說。”
陸時川被他堵住話頭,默不作聲地偏開頭慢吞吞地喝着水。
遲馳坐回他身邊,将被子掀開一角,讓陸時川到他旁邊來,說是要給陸時川檢查一下。陸時川膝蓋上泛着青,顯然是昨天跪得有點太重,連帶着身上還有幾道明顯的紅色條痕,尤其是腿邊的更為明顯。
他低頭認真檢查了幾遍,确認沒有破皮,才外賣了些消腫祛瘀的藥訂到酒店。遲馳給他檢查的時候湊得很近,兩個人身上的穿的衣服沒有平時一半兒多,陸時川縱使是和遲馳再怎麽深入交流,也發自內心覺得這樣有點太古怪。
再這樣下去可能又要開始了,雖然遲馳不會,但是他不敢說自己不會。陸時川想着,不着痕跡地挪動了兩下,卻被遲馳攥着腳腕扯回原地。
“腿也打開下,我看看。”遲馳神色坦然至極,絲毫沒有覺得有任何不對的地方。陸時川被他逼得脖頸發紅,終于不滿地沖着遲馳低低地“喂”了一聲。
“……昨晚洗澡的時候不是看過了嗎。”
遲馳倒沒直接回應這句話,直截了當地自己上手,現在手無縛雞之力的陸時川就像是一只躺在案板上待宰的羔羊,沒有半點逃離的空間,他徒勞地輕輕掙紮了兩下,随遲馳去了。
等遲大醫生替他檢查完身體,陸時川吃下去的退燒藥勁頭又有些上來了,他腦袋泛着股困意,不再去想和遲馳掰扯今天到底應不應該休息的問題。
陸時川微放空,盯着天花板,遲馳在他身邊忙來忙去一會兒,最後又躺在了自己身邊。
“時川。”遲馳聲音輕輕的。
陸時川帶着困意,嗯了一聲。
“等你睡醒,我們好好聊聊。”遲馳說完,手掌拍在陸時川的肩膀上,緩慢地、極具節奏感的,伴随着極具節奏的輕拍,陸時川困意越來越重,閉着眼睛睡了過去。
再醒的時候,遲馳已經定好午飯到了酒店,陸時川睡過一覺精神頭好了不少,身上不知道什麽時候被整整齊齊地套上了衣服了,連着後面的不适感都消散了幾分。
遲馳在看書,見陸時川醒了,又張口催促他吃飯。
等遲馳像監工一樣看着陸時川吃完飯,他們才正式的面對面坐下來準備詳細聊聊這段時間的事。
“你先說還是我先說?”遲馳将手裏的東西放下,沒給陸時川選擇的空隙,開口接話說道,“我先說吧。”
“我有三個問題要問。第一個問題,我們第一次見面是什麽時候?第二個問題,為什麽在在一起之後選擇不坦白?第三個問題,盡管讓我生氣也不願意告訴我的事情,是什麽?”
“想好再說。”
遲馳的眼神沉靜,像是平靜的水池,目光幽深,說話的時候語氣緩緩,每個問題都仔細斟酌過,像是将每個字都細細考量過的那般慎重。
陸時川張了張口,還未發出聲音來。
遲馳卻預判了他的想法,目光如炬掃向陸時川:“陸時川,如果我們之間都要相互隐瞞的話,要以什麽理由留下對方?”
這時候換陸時川沉默一瞬,他垂着眼,冷淡的臉上泛出些許波瀾,他微微抽動着嘴角,思考的模樣像是在回憶過去,随即,他才出聲回答。
“第一次見面在初三那年,市中心的那家書店。你幫了我一次,還送了我一本練習冊。”
“第二個問題,因為我覺得沒有必要說,現在的你喜歡現在的我,我沒有必要把那些事翻出來說,反正我已經得償所願了。”
“第三個問題,是有人給我郵寄了那些視頻的截圖照片,以此威脅我。我不想讓你知道這些東西的存在,所以不說。”
陸時川回答的還算簡潔,他盡可能略過其中的細節,雖然像遲馳說的那樣,如果他們互相你瞞着我我瞞着你,那要由什麽理由留下對方?愛嗎?但為什麽有愛卻沒有信任?
陸時川認同,但是這其中的過程太長,長到讓陸時川立刻滔滔不絕地講出他喜歡遲馳的一衆心得,他也沒有辦法做到。陸時川不是個特別拘泥過去的人,即便他一直被過去的自己困在原地,可不會用過去的苦澀來裝飾現在的生活。
“書店?”遲馳的注意力集中在這兩個字上,下意識地皺皺眉毛,他其實是不記得那個被父親毆打着、意外從自己世界路過的路人甲陸時川的,但遲馳絞盡腦汁拼命回憶,終于在自己的記憶力找出了一星半點的影子。
可也只是一點點而已。遲馳略顯歉疚地皺了皺眉,深深地盯着陸時川。
其實陸時川明白遲馳的意思,也懂得他的眼神,遲馳只是想看見一個最真實的陸時川而已,可這偏偏是陸時川最不願意的。
陸時川看着他的眼神,驀然啞然失笑。
喜歡一個對于他來說遙不可及的人,橫在他們中間的最大阻礙不是差距,而是自尊心。尤其對于陸時川來說。
還沒退去的燒像是莫名又燒了回來,尤其是在遲馳這目光下,陸時川有些頭腦發熱,他的四肢不像平時那樣發力自然,只能松弛地交疊着雙手,目光安靜停放在書桌上的某一處,最後還是妥協地開口。
“我是喜歡你,很長一段時間吧,一直持續到現在。高中的時候做了很多事,和你做同桌的時候會習慣注意你的寫字姿勢和習慣,每天晚上回去都會幻想你用這幾根手指,進入我身體裏面,當然也會幻想別的。我會偷偷拿走你的照片,留下一些值得紀念的東西,到了晚上,就對着你的照片自慰。”
“我看着被我弄髒的照片,然後再用紙巾把相框擦幹淨,我既恥于做這種事,又覺得很痛快。我跟蹤你,尾随你,看着你和霍邱山進馬場、射箭場,看着你們進入一些燈紅酒綠的地方,看着你們過着我很難企及的人生,我像一只永遠見不得光的蟲蟻,我意淫你,我跟蹤你,又不敢奢求讓你永遠屬于我。”
“遲馳,是因為我覺得你太好了,你對我來說是很好的人,不應該和我這種人待在一起。畢業後我每年都會去同學聚會,起初你從來沒出現過,後來我險些要放棄,結果有一次碰巧有事沒去,結果你到了,可笑不可笑?我越來越堅定你會到,後來我再也不缺席,因為這是我為數不多能見到你的合理情境。”
“你在悅運的最後一年,我找到了你,我思考很多種如何讓你到我身邊來的方法,幸運的是我用了最謙和的方法就将你帶到我身邊了,那種煩人無趣的同學聚會,我再也不用去了。”
“我的理智和殘存的自尊心讓我想要拼命在你面前維持一個良好的形象,我想着我貪心度過這五年後,我就放你走,可是意外發生了。”
“你說你喜歡我。”
陸時川說話到這裏突然戛然而止,他微微咧開唇角輕笑了下,擡眼望了望天花板,自言自語似的說道:“我想我得裝到你徹底厭棄我那天。”
“你沒有暗戀過別人,也從出生開始就擁有別人擁有不了的一切,所以你不懂得我為什麽要這麽做,因為什麽?因為我那些幾近于無卻又厚重無比的自尊心。”
“就是這樣,遲馳,這就是我的答案。”
遲馳沒說話,陸時川說話的語氣,和之前仿佛變了一個人,他不再有之前面對遲馳時的欲言又止,有些話從陸時川口中說出來句句帶刺甚至可以稱得上不好聽,仿佛他們不是親密的戀愛關系。而遲馳反應了片刻,才領悟到,陸時川不僅僅是對他說的,也是對自己說的。
遲馳看上去沒有太大的反應,他目不轉睛地盯着陸時川,正當陸時川以為,遲馳要對他那些行徑說些什麽的時候,遲馳卻只是不解地反問了一句話。
“所以怎麽可能會沒關系?”
陸時川結了一層薄薄的冰的內心瞬間被這句話砸碎捅穿。
陸時川低而急促地“啊——”了一聲。
其實是沒關系的,離開遲馳後他不會死,會過得好好的,只是有那麽一些難過而已,可他早就已經做過很多遍假設了,那些難過也只會化作理所應當。
“怎麽會沒關系?”遲馳步步緊逼,站起身來走到陸時川面前,他居高臨下地握住陸時川的下巴,又一次反問,“沒關系嗎?”
陸時川被他握住了臉,略顯匆匆地抓住遲馳的手腕,眼神中卻是難以察覺的顫動,他在遲馳的注視下恍然大悟般嗯了一聲。
“有關系。”
遲馳低頭吻在他的嘴唇上,不留情面地搜刮走陸時川口腔中的所有氧氣。陸時川被迫靠在椅背上,等着這個兇悍且橫沖直撞的吻結束,他微微皺着眉,眼睛卻比以往都要更亮。
遲馳不讨厭他,他說了那麽多,可遲馳還是願意吻他。
于是陸時川将手覆蓋在遲馳的大腿上,低聲邀請道:“做吧。”
遲馳沒有立刻答應,只是用手撫摸着陸時川光滑的臉頰,低着眼淡淡回答道:“不是要工作麽。”
“荒廢了一個早上,荒廢掉一整天也無所謂。”陸時川手指借着遲馳褲子邊緣溜走進去。
陸時川親在遲馳掌心。
“要不要試試掐我,主人。”
他用濕潤的舌尖舔在遲馳的掌心,目光緊跟着遲馳。
【作者有話說】
我們陸總終于可以不裝純了呀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