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翌日清晨。
雙兖起床之後有些頭痛,因為她昨天晚上睡得太晚了,不過好在平時熬夜做題睡得也不多,她刷牙洗臉以後也就差不多緩過來了。
對着鏡子看了看自己的臉,除了精神不是很好以外,沒有別的異樣,她有點怕黑眼圈太重會引人注目,別人看到了難免問上一句,還好沒有。
昨天晚上,訾靜言一皺眉,她就知道他其實是醒着的。至于他裝睡的原因,她把那歸結于不忍讓她尴尬。
他把手抽開的時候,她感覺周圍的空氣仿佛也跟着被抽走了,讓她有一點喘不過氣。
他一向對她呵護有加,關懷備至,這樣的委婉拒絕,讓她都不好意思當着他的面表現得傷心過度。一直到他們出了劇院,訾靜言把她送回家,她縮在被子裏才終于放空了自己。
睜着眼睛到半夜,她覺得自己什麽都沒想,只是單純意外失眠而已,但是第二天早上醒來,她還是忍不住想,為什麽他那時候……會握住她的手呢?
然而,最後卻又松開了。
她扶着洗手池的邊緣怔怔站了一會兒,片刻後聽見門外李小阮打着哈欠道,“雙兖,吃早餐了。”
“來了。”她看着鏡子深吸了一口氣,走了出去。
大好的星期天,雙兖和李小阮無比乖巧地表示要去市圖書館學習,卡着圖書館的開館時間就出門去了,讓李媽媽很是欣慰,還戴着圍裙殷切囑咐她們晚上準時回來吃飯。
雙兖和李小阮配合得很是默契,一一點頭應了,出了小區大門就立刻分道揚镳。
李小阮約會去了,雙兖則按照原計劃去圖書館。
她背着書包從圖書館門前高大的梧桐樹下走過,二樓玻璃窗後坐着的談笑正好看見了這一幕。
他沒有絲毫遲疑就收好自己的東西蹬蹬跑上了四樓,挑了個不在窗邊的位置坐下。
雙兖進了四樓圖書室,正想着這時候還早,人不多,她可以挑個靠窗的位置坐……轉過室內橫着的圖書宣傳欄一看,窗邊的确還有空位,她走過去放下書包,低頭一看,桌對面的人正好擡起頭來跟她打了個照面,他臉上帶着渾然天成的三分驚訝七分驚喜,對她晃了晃手上的筆算是打了個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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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兖有片刻的猶豫,但是最後還是對他點了點頭坐下了。
現在談笑都看到她了,她也不好再轉身就走,太刻意了反倒尴尬,好歹上次還收了人家一瓶水。
兩個人全程毫無交流,但她一開始還是有點擔心談笑會湊過來跟她搭話什麽的,好在對方跟她打了招呼以後就埋下了頭專注于學習,沒空來騷擾她。
雙兖放下了心,耳朵裏塞着沒開音樂的耳機,把自己的習題集和資料書翻了出來,沉進書山題海裏,徹底忘記了對面那人的存在。
定在中午的鬧鐘響起時,她才把自己從文綜題裏撈了起來,後知後覺地感覺到了手酸和肚子餓。
她摘下了耳機,擡手把手機鬧鐘關了,正好看見了一條微信新消息,是條語音。她急忙又把耳機戴上了。
訾靜言說,“我回北京了。”
背景音裏有垠安機場的航班提醒,他應該是今天的早班飛機。
雙兖沒有立即回複他的消息,她走到了圖書室外的樓道裏,給他回了一句“一路平安”,什麽多餘的話都沒說,坐在有點涼的水泥階梯上反反複複聽着他的那句語音,點了收藏。
五個字而已,他的聲音低而緩,和平時沒多大差別。但她已經習慣收藏他的每一條語音了,就算只是一些平淡的日常交談。他們的聊天記錄,她也全都留着,怕太早的會丢,就截了圖全都私密上傳到了空間相冊,零零總總,數量不少。
她聽了語音又把以前的聊天記錄翻出來看,看見了上學期分班考試前她半夜一點半和他發的消息,他在加班,也沒睡,問她在做什麽,她說刷題,好幾套題一起發下來,但第二天老師就要評講了,大家都是熬夜做的。
聊了好幾分鐘,再一問,才發現兩個人都是忙完了手頭的事才去看手機的,只是因為要回對方消息所以還在繼續熬夜,話題到了最後就變成了互相催促睡覺。
第二天中午,她在學校門口收到了一大盒馬卡龍,訂單上的手機尾號是他的。抱到班上,成功收獲了一大堆女同學的羨慕與圍觀。
她帶着微妙的滿足感問他,他說,聽說甜食可以治愈女孩子的疲勞。
她吃着小甜餅,覺得馬卡龍沒有他甜。
……
她看着這些以前和他的對話,情不自禁微笑起來,笑過了卻又覺得心裏不太好受,不知不覺就把自己原定的午餐時間給錯過了,回神的時候都過了快半個小時了。
她沒準備出去吃,自己提前買好了牛奶和面包打算就地解決,正要回圖書室裏,一擡眼就看見了站在不遠處的談笑。
他的目光和她一錯而過,神色自若,也看不出在那兒站了多久了。
雙兖一想到自己剛才那模樣看起來會有多傻,一陣窘迫感油然而生,她站起身埋着頭從他身邊匆匆擦肩而過,談笑卻很平常地問了她一句,“你中午不回去嗎?”
雙兖頭也不回道,“我帶了午餐,閉館才走。”
談笑差不多已經猜到自己沒戲了,也不想強争,在原地站了一會兒後又倒了回去。
這個時間來自習的學生全都出去吃飯了,只有雙兖一個人在,她的面包已經啃完了一半,嘴唇邊上還沾着一點面包屑,看到他突然折返,吓得手上的動作立刻就停了。
她大概不會察覺到自己臉上的警惕和疏離有多麽明顯。
他有這麽可怕嗎?
談笑心裏五味雜陳,挑起了嘴角道,“我是想問你……做個朋友,可以嗎?”
雙兖還是很警惕,“你可以嗎?”她倒是很願意單純交個朋友,但她不想他只是打着這個幌子繼續盯着她。
談笑肯定道,“可以。”
雙兖和他對視了一會兒,從他的眼神裏感覺到了誠懇,于是選擇相信他。
她掩飾性地喝了口牛奶,低聲道,“我……有喜歡的人。”雖然,只是她的暗戀而已。
談笑的神情有一瞬間的黯然,但他還是很快就轉換了輕松的語氣道,“看出來了。”
雙兖愣了愣,還沒想好要怎麽接話,談笑就已經扔下了一句“那我就先走了”,消失得一點都不拖泥帶水。
雙兖扭頭看了看他之前坐的位置,書本都還在放在原處,估計只是出去吃東西而已,還會回來。
但不論如何,既然話都已經說開了,以後他們相處起來就不用繼續一追一躲了,這對雙兖來說是件好事。
談笑不像大多數他這個年紀的男生只會嬉皮笑臉地追女孩子,短期不見效就死纏爛打或者惱羞成怒,他能這麽坦然地退而求其次,反倒讓她對他生出了一些好感來。
圖書館閉館前五分鐘,管理員阿姨過來清場,雙兖飛快地寫完了最後幾個字,收好東西往外走,在圖書館大門前和李小阮順利會師。
她倆既然一起出來了就得一起回去,要有始有終才不會引起李媽媽懷疑。
江生餘也在,他跟雙兖簡單打了招呼,視線移向了她身後。
雙兖回頭,看見了在她後面出來的談笑,不知道是因為見到了李小阮和江生餘中的哪一個人,他熟稔開口道,“約會啊?”
江生餘點了點下巴以作回應,李小阮也出聲道,“你是談笑?”
不等談笑回答,她又上前一步仔細瞅了他一眼,自己給出了答案,“對,就是你,南中的校草!”
她對顏值高的人那可是過目不忘,多看兩眼就能認出來了。她有點為自己的記憶力驕傲,忍不住得意一笑,江生餘一見立刻就不滿地把她拽了回去。
“幹嘛啊?”李小阮莫名其妙,猶自掙紮。
雙兖看得好笑,走過去提醒道,“該回去了。”
江生餘終于松開手,李小阮氣沖沖地拉着雙兖走了,談笑中肯點評道,“脾氣挺大。”
江生餘沒好氣道,“我樂意。”
談笑冤枉,“又不怪我。”
“行了,閉嘴。”江生餘不耐煩了,擡腿往前走,談笑三兩步跟上他,順道一起回家。
他們倆初中的時候是同班同學,三年下來誤打誤撞就成了朋友。
談笑以前在垠中初中部的時候就很招小姑娘喜歡,現在去了南中更是升級成了校草,以前江生餘對這些沒什麽感覺,反正都和他無關,但今天他頭一次覺得談笑那張臉還挺招人煩的。
和李小阮在一起以後,他整個人都變得前所未有地仇帥。
可以說是非常暴躁了。
……
因為不同原因而各自出門的四個人,在中途變成了兩人一組,此時再次分成兩撥,心情各異地打道回府了。
回去的路上,李小阮在正新雞排買了一大塊雞排惡狠狠地咬着,氣還沒出完,“江生餘已經不是第一次這樣了,上次我跟同學讨論水水,他還當着別人的面說我崇洋媚外,你說他是不是有病啊?”她說的水水,指的是英國男模Ben Waters。
雙兖看了看她,有些無奈,柔聲細語道,“你真不知道他為什麽生氣嗎?”
“不知道。”李小阮斬釘截鐵道,“直男癌!”
……忽然有點同情江生餘了,情敵多得殺都殺不完,征途恰似星辰大海。
雙兖嘆了口氣,心裏對李小阮生出了一些羨慕,“他是在吃醋。”
李小阮瞬間變得神情呆滞,随即臉上又轉換了不可思議、恍然大悟和羞赧着惱好幾種表情,最後居然有點沾沾自喜,“原來是這樣啊。”
“直男癌?”雙兖笑笑,不緊不慢地反問她。
明明是某人吃着碗裏的看着鍋裏的,心思泛濫。
李小阮被她堵得喉頭一梗,立刻轉移火力來反擊她,“那你呢?你和談笑怎麽回事?我都不知道你和他認識,居然還偷偷約了一起自習!”
“碰巧遇到了而已,高一北京的交流會他也在。”雙兖拿她沒辦法,怕她再臆想下去就會沒完沒了了,只好一五一十地向她解釋,“我們只是……普通朋友。”她本來想說“只是見過”,但想起之前談笑說的話,還是換了個說辭。
“你真對他沒想法?”李小阮将信将疑,摸着下巴道,“我覺得他身上那股勁,啧,憂郁得還挺像水水的。”
話題重又繞回了美色上,追星女孩真的是鬼迷心竅、牆頭巨多,雙兖嘆服,“我沒覺得他哪兒憂郁了。”
談笑對人怎麽說也不算冷淡,而且看得出來他是那種人緣不錯的男生。
“不不不,我的眼光絕對不會出錯。”李小阮高深莫測地搖了搖頭,“我在南中的表白牆上看過他打籃球賽的視頻,他們班雖然贏了吧,但他從頭到尾就看不出來高興的樣子,進球失球都沒什麽反應。”
“可能他只是心情不好。”雙兖覺得這說明不了什麽,不以為意。
“可是到拍合照的時候他又突然笑得很燦爛,照片一拍完他的笑就瞬間沒了,簡直像在演戲一樣。”
雙兖聽得一愣,“……巧合吧?”
“看着不像。”李小阮作出了自己的結論,話音一轉又道,“反差萌嘛,評論裏一大堆人說他可愛,假笑男孩。”
雙兖被這個“假笑男孩”成功逗笑,也就不再和李小阮糾結談笑憂不憂郁的問題了,只是聽着她繼續點評,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訾靜言。
笑容其實是社交生活中的一大利器,見人三分笑總是利于交往,但訾靜言從來不會這樣。
他身上有比笑容更感染人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