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章

第 1 章

松田陣平最後的記憶停留在摩天輪上。爆炸的吊艙、熾烈的火焰與刺眼的強光充斥着視野,他徹底陷入了沉寂的黑暗。

然而,當他再次恢複意識時,卻發現自己正躺在警察宿舍的床上。胸口濕漉漉的,他擡手一摸,掌心赫然是一片殷紅的血跡——照這個出血量和傷口位置來看,應該足以致命了。

……難道他來到了另一個世界?這個世界的自己,也經歷過一次死亡嗎?

他拿起放在枕邊的手機,确認目前的時間是26歲那年的12月10日。

随後,他找到了自己的警官證,發現這裏的自己依然叫做松田陣平,所在的部門同樣是警備部警備第一課機動隊□□處理班。

眼看上班時間快到了,他也沒再耽誤,換了一身幹淨的衣服,簡單洗漱過後,就前往□□處理班的辦公室。

松田陣平一踏進辦公室,就看到了坐在電腦前的萩原研二。

他沒想到這個世界的幼馴染還活着,站在原地愣了半晌,才敢相信這不是夢境。為了避免被人察覺端倪,他按捺着內心的激動與狂喜,盡量維持平靜的表象,走過去搭住了對方的肩膀:“萩!早上好啊。”

與此同時,他感受到了掌心下僵硬的觸感——萩原研二下意識縮了一下,似是想要躲開,又本能地克制住這種有點失禮的行為。

松田陣平收回了手。萩原研二與他對視一眼,臉上露出一種他從未見過的、禮貌又不失尴尬的微笑。

“松田,今天怎麽突然叫得這麽親密?我們好像不是特別熟吧?‘萩’這種稱呼……真是讓人有點不習慣呢。”

他頓了頓,或許是看見了松田陣平眼中的錯愕,為了不讓對方太過難堪,又善解人意地補了一句:“不過,如果你确實想這麽叫的話,我也不會反對的。”

松田陣平知道這只是客氣的說辭。他這位好友表面上對所有人都笑臉相迎,從來不會輕易動怒,其實自有一套劃分親疏的标準。

他勉強彎起嘴角,想擠出一個抱歉的笑容,可惜最終沒有成功。

“不好意思,我可能是沒睡醒。”

松田陣平打開自己的手機通訊錄,發現他對萩原的備注變成了冷冰冰的“萩原研二”,看來兩人果然不熟。

他試着搜索“班長”,發現通訊錄裏沒有這個名字。他又換成了“伊達”,依然搜索不到。

同樣,他的手機裏并沒有保存降谷零和諸伏景光的號碼——這意味着那三位曾經的同期,在這個世界很可能并不認識他。

下班後,松田陣平來到了搜查一課。他并沒有冒昧地叫出同期的名字,只是假裝路過這裏,想看看伊達航什麽時候下班。

他的運氣不錯。這時,伊達航恰好走出了辦公室,與他四目相對——

他心中一喜,正想和班長打個招呼,就見伊達航無比自然地移開了視線,就像是不經意間與陌生人眼神相接那樣,從他身邊走了過去。

一聲差點脫口而出的“班長”被硬生生咽了回去。松田陣平轉過頭,目送着伊達航高大的身影遠去,嘴唇微微動了兩下,終究沒有吭聲。

當夜,松田陣平繞路到波洛咖啡廳吃了頓晚餐。

他知道正在卧底的同期在那裏當服務生,也如願遇見了化名安室透的降谷零。對方的手藝出乎意料地好,服務态度也挑不出任何毛病——熱情有禮,細致妥帖,仿佛他真的只是一位萍水相逢的顧客,而不是曾經一同出生入死的朋友。

松田陣平緩慢咀嚼着酥脆可口的松餅,端起放在手邊的冰咖啡啜飲一口,頗有些食不知味。

他沒有諸伏景光的聯系方式,也不知道該怎樣找到人,只能先從別的地方入手看看了。

松田陣平幾乎是渾渾噩噩地度過了一整日。

次日,趁着周末休息的時間,他回了一趟神奈川,打算去找自己的父親。

……鑰匙明顯與鎖孔不匹配,老爸是換鎖了嗎?

松田陣平打不開屋門,只好按響了旁邊的門鈴。過了片刻,一個面容陌生的男子打開了屋門。

“你好?”

屋主打量着面前這個身穿黑西裝、戴着墨鏡的男子,情不自禁有點緊張。“請問……有什麽事嗎?”

松田陣平壓下失望的情緒,問道:“請問松田丈太郎在不在?”

“松田丈太郎?我不認識他。”

“他……不是這裏的戶主嗎?”

“不是啊,我在這裏住了十幾年了!你是不是走錯了?”

松田陣平往屋裏看了一眼,入目之處都是全然陌生的陳設,心裏不知是什麽滋味。

“抱歉,我可能是走錯了。”

松田陣平不肯死心,又來到附近那個熟悉的地方,按響了萩原家的門鈴。

開門的是萩原千速。她将一頭淺棕色的長發撩到耳後,用禮貌的語氣詢問:“請問你是……”

松田陣平被這幾個字堵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他緊盯着萩原千速的雙眼,試圖從裏面找到一絲破綻——或許,下一秒她就會破功,然後笑着拍拍自己的肩膀:“陣平,吓到了吧?真是的,好久不見了,進來坐坐吧。”

萩原千速站在門口等了半天,看着他臉上的血色漸漸褪去,關心地問道:“你沒事吧?”

“打擾了。”松田陣平幾乎是落荒而逃,“不好意思,我走錯了。”

走投無路的松田陣平回到了警校。

他想,就算這裏的所有人都和他不熟,或是不認識他了,那鬼冢教官總會記得他吧?他現在是個警察,所以一定讀過警校,至少能在那裏找到自己曾經存在過的痕跡。

這麽多年過去了,警校裏也沒有太大的變化。松田陣平輕車熟路地找到了鬼冢八藏的辦公室,敲了敲門。

“請進。”

聽見裏面傳出的聲音,他抱着最後一線希望打開了門。

“鬼冢教官,我回來看你了。”

鬼冢八藏從一堆文件中擡起頭來,望着走進辦公室的人,神情疑惑。

“你是……”

松田陣平一怔,随即摘下了墨鏡。“我是松田陣平!教官,你不記得我了?”

“松田陣平?”鬼冢八藏皺了皺眉,“我好像沒有聽過這個名字……你是往屆的警校生嗎?哪個班的?”

“我是你的學生啊!你四年前教過我,我跟萩原他們是一個班的!你那時還經常罰我,因為我跟降谷打架……”

“不可能,降谷從來不跟同學打架。不過,他們四個經常闖禍倒是真的……”

“他們……四個?”松田陣平的聲線帶上了幾分顫抖,滿眼都是難以置信的神色。

“對啊,他們四個……”

鬼冢八藏的聲音戛然而止。他看着松田陣平的表情,忽然有點不忍心再說下去——那雙眼眸中希冀的光彩一點一點地熄滅了,只餘一片靜默的暗藍。

“我知道了。謝謝您告訴我這些。”

鬼冢八藏一時無言。他感覺眼前的這個年輕人好像快要哭出來了,卻不知該說些什麽安慰對方。

松田陣平戴上墨鏡,朝着他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後轉身離開。

“鬼冢教官,謝謝您。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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