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章

第 2 章

松田陣平找遍了自己曾經認識的所有人,然後認清了現實:在這個陌生的世界裏,他應該是徹徹底底地一無所有了。

失落之餘,他又有些慶幸。起碼在這裏,大家都能好好地活着,這就是最大的幸運了。

萩原沒死,他也沒死,還有什麽能比這個更讓人高興?

即使所有人都不認識他了,他們也還有重新相識的機會——只要人還活着,就存在無限可能。

冷靜下來之後,松田陣平從那件染血的襯衫上提取了一點血液,送去化驗,證實了上面的血跡是屬于自己的。

他猜測這個世界的自己已經死了,但具體是怎麽死的,自殺還是他殺,其中始末還需要慢慢調查。

松田陣平将襯衣上的血漬洗淨,以免被人察覺端倪,随後像往常那樣專注地投入工作,只在業餘時間偶爾回想一下過去的那些事。

萩原研二和伊達航并肩走在路上,走着走着,忽然有一種被人窺視的不适感。

他對自己的直覺一向非常自信,轉身一看,就發現松田陣平走在後面的不遠處,有意無意地跟着他們兩個。

松田陣平知道萩原研二素來敏銳,但沒想到他這麽快就會發現自己,只能尴尬地遠離了兩人。

萩原研二皺了皺眉,嘀咕道:“松田最近真是奇怪。”

伊達航轉過頭去,也看見了那個匆匆離開的身影。“松田是誰?剛才跟着我們的那個人嗎?”

“嗯,他是我同事松田陣平。他的拆彈技術很厲害,不過人不太好相處,無論對誰都是冷冰冰的。”

萩原研二回憶了一下之前發生的事,感覺有些莫名其妙。“上個星期,他有一天突然對我很熱絡,不僅勾肩搭背,還使用了非常親昵的稱呼。在我表示疑惑之後,他又迅速疏遠了我,甚至連話都不跟我講了。”

“這樣嗎……”

伊達航想了想,說道:“我猜,他可能只是想和同事們搞好關系,但是找不到正确的方法吧。有些人天生就不擅長跟別人打交道,也不是誰都像你這樣擅長處理人際關系的。”

松田陣平原本以為,沒了親朋好友的陪伴,自己的生活會從此變得平靜而無聊。直至幾天以後,他在某個街角遇到了一名黑衣人。

兩人擦肩而過之際,他聽見了對方詫異的聲音:“你怎麽沒死?”

“……你很想我死?”松田陣平頓住步伐,面無表情地望着他。

這是一個全然陌生的男子。他戴着寬大的黑色帽子,帽檐投下的陰影遮住了大半張臉,只露出帶有傷疤的下颚。

松田陣平可以肯定,自己絕對沒見過他——至于“另一個自己”有沒有見過他,那就另當別論了。

“想不到她也會有失手的時候。”黑衣人又說了一句。

“她”指的是誰?

松田陣平一邊暗自思索,一邊不動聲色地回道:“關你什麽事?”

“算你走運,我今天沒帶槍。”黑衣人嗤笑一聲,“反正只要組織知道這件事,你就活不了多久。”

什麽組織?是降谷和諸伏正在卧底的那個組織嗎?

松田陣平聽得一頭霧水。這個新世界的謎團實在太多了,他初來乍到,根本沒有足夠的時間理清頭緒。

黑衣人沒再搭理他,自顧自地往前走去,身影逐漸隐沒在不遠處的人群中。

松田陣平回了一趟自己居住的公寓,試圖從他的個人物品中找到一點蛛絲馬跡。

家裏的東西都沒什麽特別的,只有一張多出來的銀行卡令他心生懷疑——他上輩子只有一張工資卡,這次卻多出了一張來路不明的銀行卡,也不知道是做什麽用的。

他帶上證件和兩張銀行卡出門,先去了銀行的自助存取款機。他插入第一張卡,試着輸入自己平時慣用的密碼,順利進入了操作界面。這張顯然是工資卡,裏面存的錢不是很多,畢竟他才入職四年。

他插入了另一張銀行卡,輸入同樣的密碼,果不其然,機器上彈出了“密碼錯誤”的字樣。

而後,他帶着個人證件來到銀行櫃臺,說自己忘記了銀行卡密碼,要求修改密碼,并查詢相關轉賬記錄。

……他這輩子從來沒有見過這麽多錢。

松田陣平看着銀行卡餘額上的那一串0,心裏升起一個荒謬的念頭:這個世界的他,該不會是幹了什麽違法犯罪的勾當吧?能在短時間內賺到這麽多錢的手段,他只在刑法典裏見過。

這些金額的彙款賬戶全都來自美國,對方十分謹慎,每次都使用了不同的賬戶。松田陣平試着給上面的賬戶彙款,發現它們全都已經被注銷了,根本無法交易,也查不出什麽有用的信息。

美國?

他努力搜刮着二十多年以來的記憶,并不記得自己認識哪個美國人,也沒有去過美國的經歷。

所以,是那個組織的緣故嗎?

松田陣平知道,組織的人近期很可能會再找上自己——他“死而複生”之後,因為不知內情,一直照常在警視廳上班,會被發現也是遲早的事。

于是,他開始頻繁在夜間出行,專門挑一些偏僻的地方閑逛。就這樣連續嘗試了幾天,他終于感覺有人在跟蹤自己。

他故意走進了一條黑暗的小巷,打算引誘對方現身,如果能趁機套出點什麽消息,那就再好不過了。

他覺得有些冷。

陰寒刺骨的殺意在暗巷中蔓延,一絲一絲地滲入四肢百骸。他周身的肌肉随之繃緊,一種夾雜着緊張、興奮、不安的情緒密密麻麻地沿着脊椎攀爬而上,直沖腦門。

子彈上膛的聲音從身後響起。

他循聲回頭,驚覺對方竟然是自己的同期。

漆黑的槍口對準了松田陣平。他被迫一步步往後退去,雙手卻始終插在兜裏,不曾舉起作投降姿态。

降谷零的槍上裝了消yin器,這顯然是一場早有預謀的暗殺。

戴着鴨舌帽的黑衣人舉槍對着他,冷然道:“貝爾摩德說,她一槍打穿了你的心髒,而且親眼看着你斷了氣——你為什麽沒死?”

松田陣平印證了心中的猜想,表情沒有任何波瀾。

這個世界的他果然已經死了,殺他的人是貝爾摩德。貝爾摩德究竟是誰?她也是組織的成員嗎?

他沒有回答降谷零,反而問道:“是組織派你來殺我的?”

“我不回答沒有意義的問題。”

降谷零舉着槍,緊盯着面前的人,繼續步步逼近。

這是一條死路,松田陣平很快就被逼到了牆角,完全無路可退。

相識數年,他從未見過降谷零如此危險狠戾的一面,與警校時期那個一本正經的優等生判若兩人。

冰冷的灰瞳中倒映出他此刻的模樣——出乎意料地平靜,沒有半點死到臨頭的狼狽與無措。

松田陣平心想,今天降谷必須殺了他,否則沒辦法向組織交代。萬一降谷的身份被組織懷疑,諸伏也很可能會受到牽連。

松田陣平與這個世界沒有任何交集,這裏沒有一個人記得他。即使他死了,也不會有誰為此難過。

但是降谷在這裏還有很多牽挂,絕不能就這樣輕易死去,否則萩原、班長和諸伏他們都會非常痛苦。

無論是從衡量利弊,還是從個人感情的角度來說,假如他和降谷零之中只能活一個,松田陣平都更願意讓對方活下去。

再說,要是他遲早都會被那個組織的人殺死,那還不如死在自己同期手裏。

在降谷零錯愕的目光中,松田陣平擡手握住了他的槍管,将槍口抵在自己心髒的位置,低聲道:“開槍。”

那不是挑釁,也不是自暴自棄,而是無比平淡的陳述語氣,甚至帶着一絲釋然的笑意,一如他在摩天輪上的神态。

降谷零對上那雙湛藍的眸子,在他眼底看見了決絕的死志。

——他意識到,這個人好像是真的不想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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