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章
第 28 章
沿着地上滴落的血跡,松田陣平等人最終在房間的浴室裏發現了青戶武的屍體。他已經沒了心跳和呼吸,身上被人刺了七刀,慘不忍睹。
兇器是一把折疊刀,被随手扔在屍體旁邊的地上,刀身沾滿了鮮血。
“這是早有預謀的殺人案件,兇手肯定和死者有着深仇大恨。旅館不會給客人提供折疊刀,所以折疊刀必然是兇手攜帶的。”
降谷零走進浴室,小心避開了地上的血跡,以免破壞物證。
“如果是兇手與死者發生糾紛,臨時起意殺人,沒必要刺這麽多刀。而且死者流出的血也會沾到兇手身上,這不是更容易留下殺人的證據嗎?”
江戶川柯南走進房間仔細看了看,門鎖沒有被破壞的痕跡,窗戶也完好無損。
“博士,你先打電話給目暮警部報警。光彥,你幫我問問前臺的工作人員,407的房卡一共有多少張?有沒有房卡丢失的情況?”
“好!”
圓谷光彥乘坐電梯下樓,詢問過後,急匆匆跑回了407。“前臺的姐姐說,407是單人間,每個單人間有4張房卡,其中一張給了死者,另外3張都存在旅館前臺,沒有弄丢。剛才他們借了一張房卡開門,所以前臺還剩下兩張房卡。”
“死者的房卡就在他桌上,其餘的房卡沒有被偷走,門窗都鎖得好好的,說明是兇手敲門進屋的。”松田陣平用審視的眼光看向死者的同伴,“在這間旅館裏,除了你們幾個,還有其他人認識死者嗎?”
“應該沒有吧。”戴着帽子的男人搖頭道,“我沒見到青戶跟其他客人講話。”
“為了保證衛生,這間旅館裏的杯子都是一次性的,沒有拆封。”
松田陣平走到垃圾桶邊,看了看裏面的東西。“垃圾桶裏有兩個一次性杯子,還有兩個拆封的塑料膜,桌上有一瓶剛開封的酒。工作人員通常會在上一位客人退房後及時清理垃圾,所以這兩個杯子是死者開房後扔掉的。看來是死者昨晚和某人在這裏喝酒,然後被對方殺害了。”
“果然是熟人作案。”降谷零托着下颚道,“房間裏沒有掙紮和反抗的痕跡,兇手應該是在杯子裏下了安眠藥,等藥效發作後再動手的。”
“柯南,我已經報警了。”阿笠博士告訴江戶川柯南,“目暮警部說,因為附近的道路被臺風引起的暴雨破壞,警車暫時進不來,他們正在安排人員搶修,最遲明天就可以趕到了。”
“還要等到明天?”聽到這個消息的客人幾乎要崩潰了,“我可不想跟殺人兇手待在同一個旅館!”
“這麽多血,兇手身上一定也會沾到的吧。”江戶川柯南說道,“現在搜查所有人的房間,說不定能找到染血的證物。”
“這……”旅館的工作人員有點為難,“現在警察還沒到,我們要求搜查大家的行李,是不是不太好?”
“但是如果耽誤了時間,兇手很可能會銷毀證據。”松田陣平拿出自己的警察證,“我是警視廳公安第四課的警察觀月淩宇。在搜查一課的同事趕到之前,請大家配合警視廳的工作。”
經過衆人的一番搜查,他們并未在旅客們的房間裏發現可疑物品,或許是兇手昨晚已經将衣服上的血跡清洗幹淨。
“這下難辦了。”灰原哀搖了搖頭,“沒有警方的設備,我們很難判斷他們的衣服是否染過血,也不知道折疊刀上有沒有指紋。”
“昨晚下了一夜的雨,今天早上才停。這種時候洗衣服根本晾不幹,所以大家也只在陽臺上晾了貼身衣物。”降谷零思索道,“難道兇手是用電吹風把昨晚洗好的衣服吹幹的?”
“電吹風的功率很大,如果昨晚真的有人使用電吹風,查電表就可以查出來。另外,有一種衣服,即使沾了水也很容易晾幹——因為它的材質本身就是防水的。”江戶川柯南扶了扶眼鏡。
“你是說雨衣?的确,旅游時攜帶雨衣完全不會引人懷疑,折疊起來的雨衣也很容易攜帶和隐藏。”
松田陣平說着,看向死者的三位同伴。“你們四個也是昨天避雨的時候來到旅館的吧?你們有帶雨衣嗎,還是只帶了雨傘?”
“打着雨傘不方便騎車,我們都是穿着雨衣行動的。”戴着帽子的男人說道。
“觀月哥哥,等警察來了之後,可以檢測一下他們幾個的雨衣,看看有沒有魯米諾反應。”江戶川柯南對松田陣平說道。
“小弟弟,你只是個小學生,為什麽會懂得這些知識?”松田陣平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江戶川柯南頓了一頓,臉頰挂上小孩子純真的笑容:“因為我很喜歡福爾摩斯!我經常看偵探小說,平時也會模仿福爾摩斯的推理,這些都是從書上學來的!”
松田陣平微微勾起嘴角,沒有戳穿他的謊言。
“你們住在四樓對吧?昨晚有沒有聽見什麽奇怪的聲音?”降谷零詢問住在四樓的客人們。
“沒有啊。”住在401的客人說道,“可能是離得比較遠的緣故,我睡得很沉。”
死者住在407,他的三位同伴分別住在405、406、408。除了401和這四間房以外,四樓的其他房間都是空的。
“我……我好像聽見了一點奇怪的聲音。”背着雙肩包的女子遲疑道,“但我一時想不起來那是什麽。”
“請不要緊張。”降谷零對她露出親切的笑意,“我叫安室透,是個偵探。請你們先介紹一下自己,順便說說你們和死者是什麽關系,是否有過糾紛。”
“我叫野澤玲子,住在406。”女子定了定神,“我們和青戶是大學同學,大家約好了畢業之前一起出來旅游。”
“我叫鶴田歸,住在408。”戴着帽子的男人說,“我們四個都是學校騎行社的成員,關系很好,從來沒有發生過什麽糾紛。”
另外一名戴眼鏡的男子見他們都看着自己,說道:“我叫中居堂進,住在405。好端端的,真沒想到會發生這種事,究竟是誰下的毒手?”
松田陣平返回浴室,小心翼翼地繞過瓷磚上的血跡,仔細檢查了一遍屍體。
“根據屍體的僵硬程度判斷,死亡時間大約是在昨晚11點半至12點。那個時候你們三個在做什麽,有沒有人證?”
“我在看日賣電視臺的一部電視劇,名字是《偷偷愛着你》。”野澤玲子想了想,“雖然沒有人證,但是我可以告訴你昨晚那一集的劇情。”
“這種東西可不能當證據,連小孩子都不會相信。”小島元太撇了撇嘴,“你可以等到今天早上再看回放啊。”
“看來野澤小姐是沒有不在場證明了。”降谷零将目光轉向兩名男子,“那麽,你們兩個呢?”
“我那個時候在洗澡,洗完澡就上床睡覺了,也沒有人證。”鶴田歸嘟囔道,“都這麽晚了,誰會去打擾別人啊。”
中居堂進拿出手機,查了一下通話記錄。“我11點多的時候打電話叫了宵夜,餐廳的服務員可以作證。”
經過少年偵探團的查證,中居堂進昨晚确實打電話叫了餐廳的工作人員送餐。根據工作人員的證詞,他打電話的時間是11點09分,而送餐和付款的時間是在11點26分。
“你們看,我把盒子裏的宵夜全都吃完了,哪有時間作案?”
“這也不一定,你可以殺完人再回來吃宵夜。”降谷零的指節輕輕摩挲着下巴,覺得他的證詞也不可信。
因為缺少搜查一課的幫助,他們暫時查不到更多的證據。眼看着天色一點一點地暗下來,兇手卻一直沒被抓到,旅館中也開始人心惶惶。
“安室,不如我們換到四樓住吧,那裏不是還有幾間空房嗎?”松田陣平提議道,“我總擔心兇手會襲擊這一層的證人。”
“好。”
降谷零同意了松田陣平的建議。這一層樓全是單人間,幸好房間裏的床夠大,兩個人擠一擠還是能睡的。
當晚,松田陣平12點多就睡着了。
他還沒進入深度睡眠,驀然聽見門外傳來了一陣異樣的聲響,像是有人在拖行着什麽東西。
他睜開眼,從床上爬起來,蹑手蹑腳地走到門邊,透過貓眼往外看去——
門口的走廊上有一條猙獰的血路,觸目驚心。
松田陣平輕輕扭動門把手,朝左邊望去,只見一個身穿黑衣的影子一手握着滴血的尖刀,一手拖着屍體行走,淋漓的鮮血染紅了整條走廊。
那個漆黑的身影背對着他,似乎聽見了房門打開的聲音,猛然回頭。
“!!”
松田陣平下意識關門落鎖,心髒不受控制地劇烈跳動起來。他迅速尋找房間裏是否有能夠防身的武器,卻是一無所獲。
——赤手空拳對上持刀的兇徒,他的勝算會是多少?
要是他像高中時那樣徒手抓住刀刃,能否成功制服對方?
假如他被刺身亡,有什麽方法能留下準确的死亡訊息指認兇手,又不會被人破壞?
“叩叩叩。”
極輕的敲門聲在這寂靜的夜裏響起,森冷的殺意仿佛穿透門板,沿着四肢百骸一絲一縷地滲入骨髓,令人不寒而栗。
——此時,他與提刀的兇手僅有一門之隔。
松田陣平沒有開門。他大聲叫道:“安室!”
沒有人回答。他回過頭去,發現房間裏的另一張床是空的,睡在上面的降谷零已經不知所蹤。
“砰砰砰!”
敲門的聲音越來越急促,最後演變成不耐煩的拍門,外面的人随時都有可能破門而入。
降谷到底去哪了?他會不會有危險?
松田陣平心慌了一瞬,忽然反應過來——四樓全是單人間,哪來的另一張床?
……
“松田,松田?”
映入眼簾的是降谷零放大的臉龐,那雙灰瞳在近距離的注視下顯得格外清晰。
他見松田陣平睜眼,随之松了口氣。“你沒事吧?做噩夢了嗎?”
松田陣平從未用這種視角看過降谷零,一時覺得有點滑稽。他慢慢從床上坐起來,試圖平複急促的氣息,又感覺腦袋一抽一抽地疼。
“你怎麽樣,頭疼嗎?要不要吃點藥?”
降谷零認真留意着他的臉色變化,很快就察覺到他不舒服。“你應該帶了藥吧,放在哪裏?”
“等等。”松田陣平突然開口,“我想到一個辦法,或許可以讓兇手自投羅網。”
他壓低聲音,把自己的計劃告訴了降谷零。
“這樣很危險。”降谷零蹙了蹙眉,不太贊同地看着他。
“放心吧,不是有你在嗎?”松田陣平笑道。
“砰!”
一陣易碎品爆裂的尖銳聲響驟然響起。兩人都是一驚,同時站起身來,快步跑到406門外,用力敲門。
“野澤小姐!野澤小姐!你還好嗎?”
他們接連喊了幾聲,都沒有得到回應。正當兩人準備撞門進去時,就看見野澤玲子打開了門,虛弱地倚着牆壁。
“我……”
野澤玲子艱難地呼吸着,脖頸上有一道明顯的勒痕,周邊還有指甲劃出的痕跡。
她一邊咳嗽,一邊嗚咽道:“我差一點就死了……我睡覺的時候,有人從後面勒住我的脖子……咳咳,我看不見他是誰。”
降谷零扶着她進屋坐下,瞥見了地上的玻璃碎片。“幸虧你及時打碎了護膚品的玻璃瓶求救,才沒讓兇手得逞。”
“兇手應該是從陽臺逃跑的。”松田陣平望向敞開的落地窗。
聽見這邊的動靜,住在四層的人陸陸續續趕到了現場。他們穿着睡衣,看起來都是一副剛睡醒的樣子。
不久之後,住在三樓的阿笠博士和少年偵探團也循聲趕到了四樓。
“小鬼,你們大半夜的不睡覺,跑上來幹什麽?”松田陣平睨了他們一眼,“查案是警察的工作,你們現在正是長身體的時間,乖乖回去睡覺吧。”
“抓不到兇手,我們也很害怕呀……”吉田步美小聲嗫嚅,“我睡不着。”
“四樓各個房間的陽臺都離得很近,兇手很可能是從自己房間的陽臺爬過去的——從405爬到406很容易,而407的客人已經死亡,所以從408爬到406也不用擔心驚動別人。”降谷零問道,“野澤小姐,你睡覺的時候沒有鎖落地窗嗎?”
“沒有,我只鎖了門,沒想到兇手會從窗外爬進來。”野澤玲子依然驚魂未定。
“你這家夥什麽意思,就是在懷疑我們兩個嗎?”鶴田歸與中居堂進十分不悅。
“大家穿的都是拖鞋,沒有沾到泥巴或者水漬,陽臺上也沒有留下明顯的鞋印。”江戶川柯南仔細觀察着四周,“而且酒店的拖鞋都是同款,除非鑒識課的警察能采集到鞋印,再讓所有嫌疑人做足跡鑒定,否則很難用肉眼判斷。”
“我也看過偵探小說,知道有一些兇手會用苦肉計脫罪,把自己僞裝成受害者,這樣就不會被人懷疑了。”
401的客人說着,用懷疑的眼光打量着野澤玲子。“有沒有可能,她就是兇手?她用繩子在自己的脖子上繞了一圈,再微微拉緊,這樣就可以留下勒痕,然後嫁禍給別人。因為動手的人是自己,她當然可以把握分寸,不至于把自己勒死。”
“不可能。”降谷零和松田陣平斷然道。
“大叔你看,她的脖子上有吉川線。”江戶川柯南指了指野澤玲子的脖頸。
401的房客微微一愣。“什麽是吉川線?”
“吉川線就是指脖子被勒住時,被害人下意識把繩子往外拽形成的抓傷,可作為他殺的證據。這個概念是大正時代的警視廳鑒識課長吉川澄一提出的,因此被命名為吉川線。”
松田陣平擰眉忍耐着頭痛,努力保持清醒的思路。“她的脖子左右兩邊都有指甲留下的抓痕,說明她的兩只手都在竭盡全力地掙紮,怎麽可能再騰出一只手勒住自己?”
“鶴田哥哥,你的脖子上戴着的那條項鏈去哪了?”江戶川柯南盯着鶴田歸,“就是那條很酷的吉他鏈子,我昨天還看見你戴着的,今天怎麽就不見了?”
“呃……”鶴田歸頓了一頓,“我洗澡的時候取下來了。有什麽問題嗎?”
“哦!”
男孩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而後看向另一名男子。“中居哥哥手腕上戴的佛珠也不見了呢。”
中居堂進插着衣兜,神色同樣有點不自然。“我的佛珠在睡覺之前就取下來了,放在背包裏。”
“這兩種東西都可以當作兇器。”降谷零思索道,“那條項鏈我也見過,它的繩子應該有一定彈性。佛珠既然能在手腕上纏幾圈,長度肯定也是足夠的,只需要把佛珠取下來就能勒人了。”
“其實我已經猜到兇手是誰了,我也知道物證是什麽。”
松田陣平單手撐着額頭,低聲喘了口氣,在衆人驚詫的目光中繼續說道:“明天等警察趕到,讓鑒識人員驗證一下我的猜想,就真相大白了。”
“什麽?!”
“真的嗎?好厲害……”
“不會是在吹牛吧。”
“應該不會吧,他可是警察欸。”
與此同時,松田陣平和降谷零不動聲色地觀察着在場所有人的表現,發現那個戴眼鏡的男孩也在做着同樣的事。
“野澤小姐,今夜請你在旅館大堂的沙發上休息,那裏有監控,我們也會保證你的安全。鑒于中居先生和鶴田先生的項鏈和佛珠都有可能是兇器,就暫時交給觀月警官保管吧。等明天警察過來檢查,如果沒問題,就還給你們。”
降谷零說罷,走到了鶴田歸和中居堂進的房間門口,要求他們立刻取出自己的東西,交給松田陣平保管。
眼前倏然被一團灰色迷霧籠罩,彌漫的霧氣迅速覆蓋了整個視野。
松田陣平剛把東西放進衣兜裏,就忍不住踉跄了幾步,連忙扶住旁邊的牆壁穩住身體。
“觀月,你怎麽了?”
降谷零上前扶住松田陣平的肩膀,卻感覺對方的身體正在脫力滑落,以至他不得不使勁架住同伴的手臂。
“觀月哥哥,你沒事吧?”
“觀月!觀月!”
松田陣平最後看見的,是降谷零焦急又擔憂的目光——那雙紫灰色的眼眸随着他的視野一點點渙散,最終沉入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