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11.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
“什麽是‘雙修’?”赫連燕月問。
梅似雪的太陽穴突突直跳,一時竟不知該如何直言不諱地解釋這個意思。
大黑蛋蛋真的不知道嗎?
但是看赫連燕月這副求真的模樣,好像确實不太知道。
他突然想起阿蛾說的“赫連燕月腰力極好”、“看起來能把人折騰得幾天下不了床”的事,最終還是決定隐瞞一下。
“我也不知道。”
梅似雪空咽了下,雙手攥緊膝上布帛,緊張到額頭滿是薄津。
“王上,有什麽需要圖魯努的嗎?”
圖魯努看見這方氣氛緊張,趕忙配合地溜了過來。
赫連燕月瞥向他,凝着眸冷聲問道:
“來的正好,你知道雙——”
梅似雪連忙欠起身,他趕忙捂住赫連燕月的嘴,尴尬地笑了笑:
“沒、沒什麽。”
他要是再晚一刻,恐怕現在已經找個地縫鑽進去了。
赫連燕月挑眉看他,像是已經看出他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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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魯努的視線在兩人身上周游了一瞬。
能捂草原霸主嘴的人,也就屬梅似雪了。
這跟在白狼面前招搖有什麽本質區別?
“王妃和王上關系可真好呢。那圖魯努就不打擾二位了。”
圖魯努咧了嘴,頗有眼力見地一溜煙跑開了。
“不好意思。”
梅似雪這才松開手,心有餘悸地舒了口氣。
赫連燕月不置可否:“嗯。”
尾音很輕,似乎是心情極其愉悅。
……
卓爾山越來越近了。
羌笛熱鬧聲交疊入耳,穹頂染上橙紅的暮霞,天色漸漸暗下去。
灰黯的夜幕中,點點火光與飄搖的紅黃哈達依稀可見,身穿藏袍的狼族人高舉火把、載歌載舞,嘹亮的新婚頌響徹整個青海。
那是獨屬于狼族人的羊皮鼓舞,跳着激昂的禹步,鼓點剛勁有力、熱烈非常,傳聞此舞驅災祛邪,祈願新人今生圓滿。
梅似雪搭着赫連燕月的手,小心翼翼地下馬。
一張紅藍交錯的魑魅面具突然湊到梅似雪跟前,藏銀的轉經筒“嗚嗚”直響。
忽然,那人往下拉下魑魅面具,驀地咧開笑意 ,那人轉身朝着煨桑爐跳去。
煨桑爐裏面的青稞與松柏香枝發出“噼裏啪啦”的輕燃聲,淡淡清香彌漫整個草原。
梅似雪惶恐地往旁邊躲去,卻正巧撞上赫連燕月結實的懷裏:
“诶?”
“無妨。”赫連燕月攬過他的肩,握緊了他的手。
梅似雪忙和他保持了一些距離,哄小孩似地摸摸赫連燕月被撞的地方,擡頭抱歉道:
“不好意思,赫連大兄弟。”
但摸黑蛋子的胸膛,好像更冒昧了一些,整的他跟變态一樣。
梅似雪緊急撤手。
赫連燕月并未放開他,而是引他繞過煨桑爐,緩聲解釋道:
“別怕,這是我族最為隆重的迎接儀式。”
他垂眼看向梅似雪。
溫軟橙輝把梅似雪的面龐蒙得朦胧。
于是,他将梅似雪的手握得更緊了一些:
“世間陰陽兩道的衆神鬼的祝願,皆贈予這片草原的王妃,也就是贈與你。”
原來是這樣啊。
梅似雪舒了口氣。
赫連燕月用僅能讓他們二人聽見的聲音指引道:
“跟着我走。不必害怕。”
“好。”梅似雪點點頭。
紅氈踩起來偏軟,他注意到上面的別致的紅菱,忍不住多留意了幾眼。
這裏祈福紋還真是不少,像是某種神秘的古老符號。
“那……待會怎麽成親啊。”
梅似雪小聲又好奇地咕哝道。
“燃燈聚德。”
赫連燕月道出簡單四字。
“燃燈聚德。積攢功德那種?”
梅似雪反複喃喃着這四個字。
中原成親需要拜堂成親、三叩三拜,這裏的習俗還真是不大一樣。
“随我來。”
赫連燕月往前邁進一步,把他的手牽得更緊些。
“喔。好。”梅似雪緊跟而上。
入門前,小卓瑪先是将一條紅黃色的哈達搭在赫連燕月的脖頸上,随後朝着梅似雪微微躬身。
赫連燕月輕聲提醒:“伸手。”
梅似雪這才反應過來,依言照做。
“王妃安康。”小卓瑪乖巧說着。
另一條哈達便順理成章地搭在了他的小臂上,小卓瑪掩面輕笑,随後溜到夾道一側,與小姐妹們偷偷八卦分析起兩人的互動了。
梅似雪看着這些小孩對他與狼王偷笑,更為茫然了一些。
之前看狼王送他的那條頸鏈的時候,也是這麽笑。真是好奇怪。
梅似雪帶着疑問邁進供燈室,便見萬盞油酥佛燈明亮,明燈金光燦燦[1]。他瞬被磅礴的景象震撼在原地。
光明如晝,布若如星。
梅似雪注意到,這些酥油燈的盞底,無一例外地都刻着新婚眷侶的名姓與生辰八字,當然,也包括他們的。
萬千燈盞,道盡西羌眷侶的缱绻過往。
佛燈代表了佛菩薩的威神,可摧去芸芸新婚新人未來的煩惱、逢兇化吉。
赫連燕月珍重地半跪在五彩錦緞上,此刻的他就像是溫馴的白狼,梅似雪都忍不住想順一順毛。
梅似雪接過旁人遞過來的燃香,剛要跪在赫連燕月身邊,不料後者撐起了他的小臂:
“王妃只拜不跪。與我一起燃香便可。”
赫連燕月揚了揚下颌,目光落在面前的酥油燈上,暖融融的光把他的側顏襯得柔和。
“噢。”
梅似雪微微俯身,有些拘束地執起燃香,模樣有些笨拙,有點像初上沙場的執矛小士兵。
赫連燕月握上他執着燃香的那邊手腕,旋即阖上雙眸,虔誠道:
“跟我念——”
“我以竭誠所設之明燈,供養一切佛法僧三寶,以此功德來世智如炬,滅除衆生垢暗盡無餘。[2]與他永為雙飛燕,百歲不相離。願,年年歲歲,共占春風。”
梅似雪依言重複,終于念到最後一句:
“與他永為雙飛燕,百歲不相離。願年年歲歲——”
他的身形稍滞。
梅似雪強烈懷疑,後半句是他篡改的
這句不就是他當時留下來給赫連燕月的字帖麽!
“說完。”
赫連燕月仰頭看他,眼中情緒意味深長。
好像在說,既然是梅似雪當初做出的事情,就理應由他承擔“後果”一樣。
早知道當時不把那張字帖留下來了。
他空咽了下,被赫連燕月瞧得有點心虛,猶豫半晌才無可奈何地說道:
“願,年年歲歲、共占春風。”
話音剛落,赫連燕月的眉宇舒展許多,嗓音捎帶一絲懶意:
“嗯,手伸過來。”
一條系着綠松石的紅繩環在梅似雪那細細的手腕間,赫連燕月小心為他系好繩扣。
綠松石有祈求降邪、平安之意。
“好了嗎?”
梅似雪本以為儀式到此已經結束了。
“還沒有。還有一件極其重要的事情。”
正待他疑惑時,赫連燕月拉過他的手,在他的指尖輕落下一吻。
“這回結束了。”赫連燕月回答。
“……”這道程序真的是必要的嗎。
幾位偷笑的小卓瑪此刻已經看紅了臉,趕忙擠到人群中央,俯身竊竊私語起來,讨論的熱火朝天:
“我就說嘛,狼王是喜歡王妃的。”
但是依舊有人發表反對意見:
“走個流程而已,沒看殿下的表情還是一如既往的冷漠嗎?萬一哪天看膩了,說不定就把王妃扔出去喂狼了!啧。”
另一位發出羨慕的嘆聲:“可是你不覺得嗎,兩人真的好般配啊。”
“少聽說書的吧!天天都覺得這對兒般配,那對兒郎才女貌的。”
“嘿嘿,我說的是真的。”
……
與此同時,梅似雪猝不及防地睜大雙眸,在赫連燕月吻完後,迅速收回了手。
但梅似雪指尖的餘溫遲遲不散。
這餘溫的後勁之大,以至于梅似雪都忘了怎麽被赫連燕月抱進了碉房,他甚至還沒反應過來整個和親的過程。
“結親的時候,我的一些話,是不是兇到你了?”赫連燕月問道。
梅似雪回過神。
便見赫連燕月雙手交叉而坐,皎潔的月光下,脖頸的修長線條格外明顯。
看來當時那些人讨論的話,被赫連燕月察覺到了。
“是有一點。”梅似雪向來直言直語。
除了必要的保命時刻準,他更喜歡直言不諱,這樣有時能解決大部分的問題。
皎潔月光下,赫連燕月坐在榻邊,應道:“嗯。知道了。”
在外人面前,赫連燕月必須和梅似雪保持一定距離,他不能讓別人知道他的軟肋,以免跟上次巫鹹族的死侍一樣,威脅到梅似雪。
他必須藏好梅似雪。
赫連燕月的視線在他身上輕輕拂掠而過,忽然說道:
“過來,親我一下。”
“狼族成親,難道還有這個規矩嗎?”梅似雪怔了一下。
圖魯努不是說狼族規矩不多麽,草原上每個人都是自由自在的,怎麽還有這麽多條條框框的束縛?
“有這個規矩。”赫連燕月回答。
梅似雪四下望望,有些尴尬地說道:“可現在四下無人,要不就算了?”
赫連燕月心平氣和道:“天神亦是人。向天神踐諾,小心遭雷劈。”
他懷疑赫連燕月在吓唬自己,但他沒有證據。
梅似雪:“……”
他好有道理。
無法,為了不遭天譴,梅似雪只能悄步走過去。
他踮起腳尖,單膝跪于赫連燕月的雙腿之間,俯身向前。
兩人的距離挨得很近,他抓牢赫連燕月的肩膀,正和對方視線相接,他莫名有些口幹舌燥。
梅似雪終于還是朝着他的面頰吻了一下,猶如蜻蜓點水。
赫連燕月無聲地笑了下。
光是這種淺嘗辄止的親吻,便促使他的鼻息稍稍紊亂,他的頸後薄紅。
狼族人原本不喜歡欺騙的。
可這是第一次有人靠近赫連燕月,他想利用千方百計把梅似雪留在身邊。
想再多占據一點、多侵襲一點。
不光是親吻。
梅似雪眼見着他摟住自己的腰肢,後背僵硬許些,以用一副公辦公事的模樣問道:
“所以,這個傳統持續到多久啊?”
每天親一下裝裝樣子還行,要是要親一輩子,彼時他想解釋,估計都解釋不清了。
赫連燕月稍稍揚起下颌,将唇畔貼近梅似雪的耳邊,面容依舊雲淡風輕,溫聲道:
“這一個月,每天都要親一下。”
他添了一句:“其實這裏還有別的習俗。想不想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