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12.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
“新婚之後,王妃要和新婚夫君睡在同一張床榻的。”赫連燕月煞有其事地說道。
“不行。”梅似雪嚴詞拒絕。
兩個男人睡在一起倒也不會發生什麽,所以倒也不是別的,而是大黑蛋子睡覺不老實,上次梅似雪就被他拽到跟前,幾乎是睜着眼清醒半宿。
他不想再體驗一次了。
赫連燕月耐心詢問:“你想如何?”
梅似雪沉思片刻,他熟稔地從櫃中取出一床厚被褥鋪在地上,客氣道:
“我睡地下,你睡床上。行吧?”
他自以為這樣很公平。
既然已經對床的歸屬權做出讓步了,那好兄弟之間,理應保持一定距離,免得影響彼此睡眠質量。
而且赫連燕月是狼王,傳聞中的他兇神惡煞,必定不是空穴來風,梅似雪說什麽也要讓步幾分。
“可以。”赫連燕月輕應。
梅似雪整理好床褥,拍至松軟後舒舒服服躺了上去,繼而縮進薄褥安穩地躺下。
這個角度,只要他一擡頭就能看見星星,璀璨又奪目,真好。
這一回和上次待在這裏不一樣,赫連燕月即便真的吃人,目前也不會吃到他的身上,他至少能安穩地度過一段時間。
赫連燕月依舊坐在旁邊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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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抵過了一炷香的時間,他率先開口提示道:
“再問一遍,你、當真不記得金陵那次花燈節了?一次比較特別的花燈節。”
梅似雪嘗試着在記憶搜索了一遍,每次花燈節都是枯燥地看着人頭攢動,聽着各種喧嚣過耳。
何況他幼時身量不高,花燈展連燈都看不見。着實沒什麽特別的。
“不記得。”梅似雪強撐着惺忪睡眼說道。
赫連燕月見他困倦非常,也不好繼續打攪:
“嗯,睡吧。”
梅似雪入寐很快,不一會便做了一個夢。
夢裏的夜晚,在一望無際的草原上。
梅似雪那時尚年幼,他隔岸看着金陵城的火樹銀花,盞盞孔明燈搖曳而升,他坐在青海岸邊無聊地數孔明燈的盞數。
這裏西羌族內戰火不休,到處都是斷壁殘垣,但隔岸的金陵城卻是一派華燈初上、莺歌燕舞的景象。
他依稀記起來,自己好像是因某種緣故意外流落至此,便在原地等着娘親和陸寧救他。
但他并不孤獨,身旁有一位少年陪着他一起看燈呢,那位少年身量很高,容貌清秀、身形較為精壯。
但他好像不是很聰明的樣子。
按道理來說,他們即便不是敵對方,應該也兩相嫌棄才對。
但自從梅似雪流落至此,這身着藏袍的少年隔三差五都會找他唠嗑,或是塞給他熱熱乎乎的芋頭,偶爾又或是羊肉,反正不至于餓死。
頻率之高,以至于梅似雪懷疑這人沒什麽朋友。
這不,少年又來找他了。
少年問他道:“你叫什麽名字?”
他郁悶回答:“梅似雪。”
少年反複呢喃着這個名字,忽然綻開笑顏:
“傳聞、金陵郡王府有一個人很漂亮的。你是金陵來的,應該、就是那裏的小郡主吧?”
猜對了一半,就是身份沒猜對。
“我不是郡主。”梅似雪搖搖頭。
“喔。沒關系。”少年努努唇。
想己庶子的身份,以及他和娘親在金陵郡王府受到的種種不公,現在又在這危險的地方挨餓,梅似雪就更郁悶了。
娘親、陸寧。
你們什麽時候來救我啊。
梅似雪開始嗚咽,用衣袖無聲擦淚。
那少年不知怎麽哄他,便小心翼翼地拉住他的衣袖:
“那我再長高一些,可以娶你嗎?”
或許是這句帶給梅似雪的沖擊力太過強大,他立馬停止了啜泣,不由得瞪大了雙眼。
“這怎麽能行。”梅似雪搖頭。
少年巴巴地望着他,道:“可以的。我跟母妃求情嘛。”
梅似雪沉默,仰頭注視他。
只見那少年站起身,比劃地得更高些,問道:“長這麽高呢。可以娶你嗎?”
“不行。”梅似雪道斬釘截鐵。
那少年踮起腳尖,把手舉到更高的位置:“那、長這麽高呢?”
“……也不行。”梅似雪無奈地說道。
這哪裏是身高的問題。
他是男子,怎麽可以和另一個男子成親?自古男子不能成為主室,他一堂堂郡王府的公子,又怎麽可能當男妾。
但梅似雪自小便喜歡直率詢問,他忍不住問道:
“你娶我做什麽?”
少年振振有詞地回答:“你每天都哭。娶了你後,只要我待你好,你便不會哭了。”
“……”真是荒謬的理由呢。
梅似雪回去繼續郁悶去了。
那少年忽然戳了下他的背脊,問道:“你們花燈節,是不是要放蓮花燈的?”
梅似雪悶悶地“嗯”了一聲。
“給。送你的。”
少年将一只雕刻好的蓮花燈遞予他。
梅似雪郁郁不樂地接過,随意翻轉着看,卻意外發現那蓮花燈很重、做工很是精細,看得出來是少年精心雕琢出來的。
只是這蓮花燈是烏木材質,遇水即沉,怎麽能當蓮花燈呢?
但梅似雪還是把那木質花燈收起,然後站起身,撣掉身上的塵土,對少年說道:
“算了,我教你做蓮花燈。但是你不許傷害我,走吧。”
“好呀。”
少年眼眸微亮,趕忙領在前面帶路。
……
後半夜,赫連燕月站在窗棂旁,對着一個陳舊的、甚至整體有些破爛的紙蓮花燈探出手,輕輕觸及上面的妃色花瓣。
忽然,梅似雪打了個噴嚏,在被褥中蜷縮了下。
即便聲音不大,但赫連燕月依舊察覺到了。
他轉過身,輕輕攬起梅似雪的腰身,輕而易舉地抱上床榻。
蓋好軟褥後的梅似雪,終于伸舒展開了四肢,像是很是滿意現在的環境。
赫連燕月一手撐着下颌近距離看他,手指輕輕繞上他順滑的青絲,低聲問道:
“是不是怪找的太遲了,還是你真的忘了我是誰了?”
一片緘默,周遭只有幾聲孤獨的蟲鳴。
而梅似雪依舊沉睡,沒有回應他半句。
赫連燕月想了很久,最後還是垂下眉睫,說道:
“算了。總有一天會想起來的。”
他慢慢欠起身,悄無聲息離開了這裏,只剩下徐徐的長風回轉不前。
*
一覺起來,梅似雪發現自己在床榻上。
而且赫連燕月又不見了。
難道是自己半夜夢游,爬上了大黑蛋子的床,把原屬于大黑蛋子的位置占領了,然後大黑蛋子忍無可忍就氣走了?
他匪夷所思。
那赫連燕月要是生氣的話,會不會氣急了把他吃了?
梅似雪打了個激靈。
小卓瑪趴在窗棂上盯他已久,見他終于醒了,又把今日的早膳端在桌上,是青稞酒與炊餅。
但梅似雪這回卻叫住了小卓瑪。
他用不太熟練的藏語,又用手勢比劃道:
“我成親之後的第一天,狼族有沒有規矩需要遵守的,比如敬茶、上香之類的?”
「沒有。」小卓瑪搖頭。
梅似雪又想起之前大黑蛋子說的成親規矩不少,又忍不住問道:
“那成親的規矩呢,要不要換合卺酒。或者說……親一下之類的。”
小卓瑪遲疑一會兒,旋即搖了搖頭。
梅似雪愣了愣:“真不用每天都親?甚至不需要親?也不需要睡在一起?”
每、天、都、親。
睡、在、一、起。
小卓瑪沒有回應,但目光燃起熊熊八卦之光。
這小卓瑪雖然知道的多,但就是一響徹四方的唢吶。
梅似雪感覺再這麽說下去,可能真是跳進黃河洗不清了,急忙結束了話題。
小卓瑪和圖魯努都說沒這些規矩,但大黑蛋子執意說有。
真是太令人費解了。
他坐在床榻邊,打開事先準備好的包裹。
阿蛾跑到窗前,袖子裏面好像還藏着什麽,氣喘籲籲地說道:
“公子、公子!”
梅似雪将贖身契遞給阿蛾,說道:
“氣捋順了再說。你來的正好,拿着這個。”
阿蛾有些意外,但他卻沒有接過那張贖身契,尴尬地笑道:
“公子,我、我不用贖身的,能服侍着公子就好。”
但梅似雪還是把贖身契遞給了他:
“那你也拿着。這地方是羌地,指不定那天發起混戰,危險得很。有事你先自保。”
無法,阿蛾只得收下,然後将袖間的信箋小心翼翼地拿出來。
這是他梅靜姝的信。
果然來兌現承諾了,上面一定寫有梅似雪生母的線索。
正當梅似雪要拆開看時,下一刻,阿蛾猛地擡起頭,快速捂住梅似雪的手,慌張地把信箋擲進梅似雪的袖間。
梅似雪不知他看到了什麽,便回過頭看去。
赫連燕月正坐在他身後。
“有事知會你。過來。”
赫連燕月以手支頤,百無聊賴地托着一張紅帖,說道。
大黑蛋子方才應該沒看見他拿信吧?
梅似雪與阿蛾對視過一眼,旋即踱步到赫連燕月跟前,心髒砰砰直響。
赫連燕月雙手交叉,抵在下颌上:
“先例行公事。可以麽?”
“公子,小的還有事,暫且離開一下。”
阿蛾視線從梅似雪,又繞到赫連燕月身上,最後識趣地跑開了。
梅似雪:“……”真不是你想的那樣。
赫連燕月挑起左眉,莞爾道:
“王妃,在想什麽。”
梅似雪回過神,這次有點猶豫。
但他還是踮起腳尖,毫無感情色彩地親了赫連燕月一下,但這一次,赫連燕月反過來吻上了他的唇片。
也是蜻蜓點水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