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14.第十四章
第十四章
赫連燕月幾不可查地輕笑一聲,一副極為受用的模樣,但梅似雪卻沒有發覺到。
“主上,吾良部首領邀您在帳外一敘呢。”
小卓瑪匆匆趕來,朝着赫連燕月微微躬身。
“嗯。”
赫連燕月并未急着站起,而是悄悄往梅似雪掌心塞了個小物件。
這小物件類似于撥浪鼓,上面挂着一個小小的銅錘,搖起來還會發出沙沙的空靈響聲,極其治愈人心,他的心平靜許多。
梅似雪擺弄半天,也學着赫連燕月偷偷咬耳朵的樣子,說道:
“是轉經筒麽?之前看到有小孩子拿過。”
赫連燕月答道:“嗯,拿着玩。一會再見你。”
“喔,好。”
梅似雪應道,百無聊賴地搖起轉經筒。
說起來,大黑蛋子還是蠻好的。
起碼還注意到他無聊,給他一個小物件打發時間。
“咚、咚咚。”
緊接着,梅似雪面前的桌案被人輕輕叩擊了一下,他擡起頭看去,正見耶律玉那咄咄逼人的神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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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律玉居高臨下地望着他,咄咄逼人道:“聽聞中原人不善騎射,待會圍獵可莫要丢了狼族人的臉面。”
“哦。”
梅似雪沒什麽感覺,繼續搖轉經筒。
耶律玉跟他招搖一遍也沒什麽用,即便是說了,也不能讓他立馬學會騎射。
一番雞同鴨講的話語後,耶律玉沒能如願看到他動怒的神色,便更為不滿,冷“哼”一聲甩開衣袖大步走開了。
“少主,少主!”
仆役縮着頭,跟着耶律玉離開。
營帳外,耶律玉越想越氣,便對着仆役置氣道:
“切,這小王妃這麽瘦弱,恐怕連羊都不會宰吧。而且不是說中原人脾氣差嘛,動不動就以死明志的,我對他這般羞辱,他為什麽無動于衷?”
那仆役反倒“嘿嘿”笑了兩聲。
“你笑什麽。”耶律玉問道。
仆役低着頭壓下聲調,回答道:“這不也證明那王妃就是個軟柿子,随便欺負嘛。”
耶律玉眯起眼,他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目光不自覺地看向梅似雪,繼而展露不懷好意的笑容:
“嗯,你說這點倒對。這王妃不知天高地厚,一上來就給我一個下馬威,待會狩獵慶典可要好好教訓一番呢。”
……
半個時辰後,梅似雪來到圍獵場。
周遭人山人海、摩拳擦掌。
阿蛾迎面飛奔而來,他氣喘籲籲地朝着梅似雪招手,像是發現寶貝一樣提着小袋物什,大聲雀躍道:
“公子!”
“小心一點。”梅似雪提醒道。
“公子放心,我這一路上都小心得很!啊啊——救命啊——”
可阿蛾剛跑沒幾步,便被一塊巨石絆倒,和大地來了個親密接觸。
衆人爽快笑着,附近的人跟着梅似雪把阿蛾扶了起來。
好在阿蛾護住了懷裏的東西,什麽都沒有掉出來。
梅似雪嗅到一股糯香的味道。
是馔糕?
“從哪裏拿到的糕點?”他莞爾道。
阿蛾毫不吝啬地把那油紙包裹的棠花糕放入梅似雪懷中,不好意思地說道:
“讓公子見笑了,嘿嘿。這幾天小的就在想,公子肯定想金陵的味道了。我便托人順路帶了些,公子趕緊趁熱吃。”
“……托人?”梅似雪拆開油紙,将其中一塊遞給阿蛾。
“不必不必,我不餓的,公子。”
阿蛾擺擺手,沒有收下。
他似乎是察覺到了什麽,說道:“公子,托的人肯定不是陸千戶啦。”
那就好。
只要不是陸寧送的,什麽都好。
“有心了。多謝你。”
梅似雪舒眉,長長籲了口氣。
阿蛾拼命點點頭:“能讓公子開心,自然是好的。”
棠花糕入口,甜而不膩的味道登時彌漫口腔,海。棠花的香氣萦繞鼻尖,依舊是金陵的味道。
慶典很快開場,場上人頭攢頭,是十三族內精心挑選出參與春獵的壯漢。
畢竟這場春獵由狼族與戎族共同主辦,圖魯努在講解圍獵規則,具體是在卓爾山指定的三座林間進行狩獵,以捕捉到的獵物體型、數量進行劃分。
三天內,捕獵到的兇獸體型最大、數量最多的,可得西羌十三族的部落長老的嘉獎,以及上任大族長的黃金挽弓。
各部落鐵铮铮的漢子們聽得熱血澎湃:
“這次魁首說不定還是吾良部落的少主呢!他孔武有力,當時一錘子就把那大虎的腦瓜開了瓢,血漿進迸的,厲害得很。”
“胡說八道,你是不知道狼王殿下的厲害,在和大月氏打仗那時候,狼王一人便能橫掃千軍!”
“打仗是打仗,圍獵是圍獵。那狼王已經五。六年沒有參與春獵了,這次估計也是如此。”
“那可說不定,這七年各族無首,好幾族都對大族長的位置虎視眈眈着呢。年底就要重新選舉了。”
“說不定贏的還是我呢!”
……
梅似雪也在認真傾聽。
看來這次得讓赫連燕月參與春獵。
若是赫連燕月成為大族長,徹底掌控西羌十三族全部事宜,梅似雪作為大夫人的話,尋找生母死因的線索會容易許多。
可怎麽才能幫赫連燕月參與春獵呢?
所有人均被配備了弓弩、刺刀等物,梅似雪對圍獵之事不怎麽感冒,便尋了塊無人之地把信箋拆開。
上面正是梅靜姝的字跡:“已故王妃當年曾與狼族傳過信箋,就藏于狼王赫連燕月的軍營內,若真想探究真相,可先從此處入手——”
“嗖!”
箭矢破空的聲音傳來。
梅似雪“啪”地一聲猛地把信箋合起。
箭矢直直地穿透灌木中一只正在狂奔的稚兔,那稚兔雙腿并着一蹬,旋即就沒了聲息。
“喔,不小心吓到王妃了呢。”
耶律玉收起長弓,佯裝無辜地說道。
仆役撿起那只野兔,迅速跑到耶律玉跟前,瞥了一眼梅似雪,譏諷道:
“規矩是捉到野獸越多越好,王妃躲在此處是害怕野獸太過兇殘麽?我們狼族兒女,可不能如此。”
怎麽又是耶律玉他們?
梅似雪蹙眉。
“這是……”耶律玉的目光落在梅似雪手上折起的信箋上,眉頭微微上翹。
糟了,被發現了。
信上的內容萬不能讓耶律玉發現。
他一定再跟赫連燕月打小報告,搞不準會出個叛敵的罪名。
察覺到目光不善,梅似雪連忙後撤兩步,将信件放于背後。
耶律玉步步逼近,一雙眼睛充滿戾氣,語氣泛着刺骨的寒意,說道:
“小王妃在看什麽呢。”
梅似雪不斷退步,忽然有一只手按在他的肩頭,在他的掌心悄悄塞入一張折疊起的紙片。
“你怎麽來了。”
他錯愕擡眸,心虛地說道。
他正巧對上赫連燕月的琥珀色的瞳眸。
“碰巧。”赫連燕月簡言道。
大黑蛋子這是給他塞了什麽?
梅似雪不敢去看,握着紙片的掌心汗涔涔。
“是啊,有什麽東西都打開瞧瞧,免得大家以為王妃做賊心虛。”耶律玉神氣極了。
一旁的仆役也附和着:“就是就是,什麽見不得人的東西趕緊拿出來瞧瞧看。”
“那,不妨打開看看?”赫連燕月提議。
怎麽連大黑蛋子也讓他打開。
既然如此,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梅似雪空咽一口,艱難地打開赫連燕月方才遞來的信劄,可當他看到裏面的內容後,不禁怔愣在原地。
【年年歲歲,共占春風】
是他當時親手寫的那張字帖。
“……”
大黑蛋子怎麽把這東西塞給他了啊!那麽多張字帖,居然偏偏選擇這張!
梅似雪扶額。
“我知道!我知道!這句的意思是‘願兩人的情誼猶花葉,年年歲歲共春生’,原來是王妃給狼王寫的情詩。”耶律玉的仆從撫掌頓悟。
赫連燕月挑眉看他。
像是在等梅似雪一個解釋。
“不是的。”梅似雪無奈回答。
那仆從又悟了:“王妃害羞了,那就肯定是情詩了!王妃肯定偷偷喜歡狼王!”
“不許說了。”
耶律玉臉色更黑,他擰了仆從的胳膊肉,憤憤道。
那仆從委屈巴巴地回答道:“我覺得那詩詞的釋義,小的沒背錯啊,就是寫與傾慕之人的。”
真是越描越黑了。梅似雪無奈。
耶律玉尴尬地後退幾步,恨不得原地遁地而走:“赫連哥哥,那我們先去別的地方狩獵了。後會有期哈。”
主仆二人瞬時溜走。
“我方才讓你解、釋、了、嗎?”
離開後,耶律玉提着仆從的耳朵,咬牙切齒地切責道。
等兩人的身影徹底消失,赫連燕月望過來的目光流連在梅似雪身上,暗含幾分興味:
“王妃果然才識淵博,我之前想了這詩整夜,竟沒想到還有這一層深意。”
“呃。”梅似雪倒吸了一口涼氣。
……大黑蛋子該不會是以為寫詩的原因,是自己喜歡他吧?
誤會鬧大了。
“真不是這樣的。”梅似雪脊背發涼。
但赫連燕月這副模樣,明顯是明知故問。
他是不是為了報之前自己偷偷逃走的仇,所以才故意刁難他的?
赫連燕月很是平常地握上他的手,将梅似雪的五指搭在鐵木弓上,輕描淡寫地說道:
“我來教你射箭。免得那群人又作長舌鬼找你的麻煩。”
日暮漸冷,他瘦弱的背脊與赫連燕月的胸膛靠近,梅似雪整個人都被暖意籠罩着,莫名有些緊張。
赫連燕月眸光微動,笑意中陡現殺氣,側眸含笑:
“想要馴服猛虎作為坐騎嗎?”
什麽?
馴服大虎作坐騎!?
正當梅似雪錯愕地看向前方,卻見赫連燕月将箭矢對準了正向他們步步逼近的大虎。
梅似雪的無意識地收緊指尖,心中猛地一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