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16.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

若是沒有赫連燕月,梅似雪估計從一開始就早被狼豺虎豹拆吃入腹,又或者被西羌人扔到狼群喂白狼去了,怎麽可能活到現在。

但又或許,他對赫連燕月并不是喜歡,僅僅是感激而已。

無論如何斟酌,梅似雪自己也分辨不出來。

算了,不想了。

當下給大黑蛋蛋止血要緊。

只聽“刺啦”一聲,梅似雪撕掉他衣擺下的一條長長的薄綢,在赫連燕月左臂近心端處紮緊。

赫連燕月順從地任他給自己包紮。

梅似雪不會知道的,在他離開草原的那幾天,赫連燕月在中原晝夜不疲地打探他的消息,直到傳來梅似雪被打入诏獄的音訊。

他拼盡了全力,只為了能讓梅似雪回到身邊。

幸好,梅似雪真的回來了。

梅似雪也不會知道的。

其實他自以為的每一次萍水而遇,都是赫連燕月的久別重逢。

“不愧是我的小王妃。什麽都會。”赫連燕月說道。

梅似雪擡起頭,看出赫連燕月今天和往日細微的差別,從頭到尾他的眼尾都是噙着笑意的。

“好肉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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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似雪逃避地挪開一段距離,實際上是不想迎那深沉炙熱的目光。

他有些心虛,又有點奇怪。

明明都躺在一張床上近距離觸碰過,也彼此親過那麽多次,之前還能坦坦蕩蕩地迎接目光,怎麽突然不敢與赫連燕月對視了。

梅似雪包紮好後,赫連燕月卻并未原地等待圖魯努,而是捂住負傷的左臂,一步步朝着林深處走去。

但很快,赫連燕月身形搖晃了下,因流血過多而半跪在地,臉色稍微有些發白。

“赫連燕月!!”梅似雪穩住了他的身形。

“我沒事。”

遠方馬蹄聲與犬吠聲漸漸清晰。

那是戎族前來營救少主令迦玉的一批人馬,那證就明春獵各族已經察覺這邊的異動。

這是好消息。

梅似雪舒了口氣,安慰道:“你的屬下一定已經聽到異動,很快就會來了。不要往林深處走了,我背你回去,說不定就能早一點碰見。”

“嗯。好。”赫連燕月應允。

梅似雪聚力背起他,他本以為赫連燕月會很重,但卻并非如此,帶個大活人行走似乎并不困難。

不知道這是不是喜歡的力量。

這個念頭一閃而逝,梅似雪立刻在心裏反駁自己說不是。

“沉麽?”

赫連燕月關切道。

“不沉。”梅似雪答道。

的确,他并沒有梅似雪想象中那麽重,這麽大的塊頭壓在後背上,竟有點像是空心的。

想起方才赫連燕月義無反顧往林深處走的模樣,梅似雪又忍不住問道:

“為什麽剛剛要往那邊走,裏面猛獸四伏。豈不是白白送死。”

赫連燕月将下颌你搭在阿蛾的下颌上,理所應當地說:

“因為我想讓你贏。”

光一只大虎不夠。

梅似雪怎麽也沒想到是這個理由。

赫連燕月設想道:“你可以聽到他們的贊揚。我喜歡看你風風光光的模樣,那時你笑起來很好看。”

梅似雪的發絲總有梅花淡淡的清香,沁人又好聞,赫連燕月輕嗅。

在沙場受的傷比這重多了,他只是想趴在愛人的肩頭,短暫地休息一下而已。

就像是剛狩獵完的白狼,終于得以休憩。

在第二次成親的時候,人聲鼎沸的場面中,赫連燕月注意到了梅似雪那怯生生,又充滿期待的神情,他發現梅似雪喜歡熱鬧。

而他恰好也不讨厭喧嚣。

“好了,不要說下去了。”梅似雪抿抿唇,心口有點堵。

大黑蛋蛋好幼稚。

跟小孩子過家家似的。

梅似雪也總算理解,為什麽周幽王要給褒姒烽火戲諸侯了。雖然這個比喻并不恰當,但是合理。

“活着是最重要的。知道麽?輸贏沒有性命重要,身體才是本錢,其他都是次要。”梅似雪唠叨囑托道。

這些道理如此簡單,大黑蛋蛋竟還如此固執,難道他把一門心思都撲在打仗上了,生死全都置之度外了?

“嗯,我都記下了。下次不再犯了。”

赫連燕月颔首,更湊近梅似雪的肩窩一些,聲音有些虛弱。

“知道就好。”

空氣中的腥味越濃重,梅似雪擡腳邁進石窟,腳步忽然停下。

“把我放下來罷。”赫連燕月眯起眼,等他下一個動作。

梅似雪把他放到靠裏的位置,這處洞口狹窄,豺狼虎豹根本無法靠近,十分安全。

他語氣堅定道:“好了,把衣服脫掉。”

他好像在同生死之交的戰友說話,純粹得不帶攜帶任何別的想法。

赫連燕月挑眉,意味深長地說道:

“現在就脫麽,要脫到何處?”

梅似雪跑出石窟摘藥草,一邊揚起聲調,說道:“露出胳膊就行,整理傷口。”

“嗯。知道了。”赫連燕月稍稍黯淡。

很快梅似雪便拿着藥材回來了。

梅似雪給赫連燕月上好藥,就像是在玉門關初相遇那回,赫連燕月對待他的那樣,同樣細心。

但奇怪的是,赫連燕月的傷并無太大好轉,不像上次見效這麽快了。

赫連燕月似乎是看出了他心中所想,說道:“這不是止血的,名字喚作熹芒草,和鶴仙草很像。只不過二者葉脈紋路不同,而且沒有鋸齒。”

他似乎是挽救梅似雪的自尊心,又好像在後者臺階下,補充道:

“但是能止疼。你做的不錯。”

“……”

盯着他沒有血色的唇,梅似雪愣是沒看出這草藥有多止疼。

赫連燕月從剩餘的草藥中,熟練地擇出四。五根:“但這幾根就是。其實我對草藥了解不多,只是母妃曾經教過。”

這還叫知道的不多?這麽細微的差別都能分辨出來。

梅似雪扶額。

“過來,再親我一下。”

赫連燕月忽然笑道。

白天明明親過一回了,怎麽現在又要親?

梅似雪認真詢問:“狼族有受傷了也要親的規矩?”

赫連燕月眼神閃爍過一絲玩味:

“你想有麽?”

“不是太想。”

梅似雪婉拒,着急出去接着采藥。

“若被神明窺見你我踐諾,大抵會被五雷轟頂。你也不想因此遭天譴吧。”赫連燕月唇角微勾,煞有其事地說道。

都是誰教大黑蛋蛋這些中原話的?

純屬道德綁架好嗎?

梅似雪還惦記着止血的藥,說道:“什麽時候了還,唔——”

下一刻,赫連燕月捏住他的下颌,把他扯到自己懷裏。

月色沉沉,兩人的擁吻身影在繁枝錯葉之中顯得若即若離,梅似雪纖細的腰肢,正緊緊抵着赫連燕月有力的臂彎中。

這回是赫連燕月主動靠近上去的。

只是這次并未浮光掠影地親吻,而是綿長的,甚至有些突如其來的兇意,甚至可謂是極具掠奪性。

梅似雪發現,之前赫連燕月雖然總是親他,但好像沒什麽吻技,都是蜻蜓點水的一下,裝得吻技多麽高深一樣。

但這次和以往不同。

赫連燕月的臉很燙,身上也是燙的出奇,心跳很快,而梅似雪的腦袋有些發昏,酥麻之意湧上心頭。

呼吸都被赫連燕月牢牢牽制,只能任由他的唇片攻城略地,梅似雪不由自主地攬上他的脖頸。

等等,赫連燕月難不成是發熱了,怎麽身上這麽燙。

可是這心跳又是怎麽一回事。

梅似雪清醒了不少。

他旋即把赫連燕月推開來,泛紅的眼尾與發燙的面龐顯得我見猶憐,喘息着讨價還價:

“不是一天,才親一次嗎?這都親了兩次了。”

“規矩。”赫連燕月說得很神秘,他抿着濕潤的唇,看來方才的親吻讓他意猶未盡。

梅似雪不信。

他發現,自從他過門以後,赫連燕月便越發無賴起來了。

梅似雪思考。

是不是從一開始的那封所謂的“情詩”開始的?大黑蛋蛋是不是在那個時候誤會了什麽?

赫連燕月攬住他的肩膀,柔聲問道:“對不起,方才是不是親得太狠了。疼麽?”

梅似雪只覺得唇角有點發腫:“不疼。”

“我只是好想你。”赫連燕月的解釋顯得有些匆忙,像是刻意刻意挽留對方。

梅似雪看到他的頸後有些薄紅,而且紅的相當明顯。

剛剛只是碰了一下,怎麽現在突然紅成這樣了,大黑蛋蛋真有這麽敏感的嗎?

“我不怕你忘了我,我最怕的是一睜眼,你就再也不見了。”

幼時,他與梅似雪玉門關相識,梅似雪離開的相當突然。

這一走就是将近十年。

他離開時就留下一盞紙蓮花燈,可就是那普普通通的蓮花燈,竟讓赫連燕月留存至今。

即便梅似雪離開過一次,赫連燕月認為,若是待梅似雪再真心實意一點,他遲早會回來看自己一眼。

但這有局限性,赫連燕月可以拯救殘局,唯獨無法扭轉天人兩隔的局面。

梅似雪跟着陸寧離開的那幾日,也就是第一次和親的時候,中原來的使者告訴赫連燕月,和親郡主于半路罹難,屍骨無存。

赫連燕月在整個卓爾山尋找他的蹤跡,哪怕明知巫鹹族對他虎視眈眈,依舊毅然決然前往。

好在現在梅似雪還活着。

也好在梅似雪接受了自己。

赫連燕月沒有放開梅似雪,他撫上後者柔軟的發絲,溫和呢喃道:

“別走了,讓我多抱一會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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