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25.第二十五章
第二十五章
第二十五章(上)大捷
玉門關以西,長城以北的地帶,朔風穿過山野簌簌吹來,白草催折,胡天飛雪。
赫連燕月放下手中的缰繩,望着卓爾山天邊如鮮血的腥紅燒雲,咽下酒囊中最後一口青稞酒。
倏然間大雪紛飛,皚皚萬丈高原。不知何時,細雪驀地成了漫天的鵝毛大小,籠罩着天地間極目能見之地。
卓爾山之戰已持續将近四月,依舊不分勝負。
如今是三日最後的休戰期。
戎族等草原七族跟随着狼族,被中原玉門關駐軍以及吾良族反叛勢力圍困此地,其中草原三族已獲伏誅或被俘虜。
對方不算上伏兵,明處的兵光預測就有三千人,赫連燕月兵少炮少糧秣少,又無援軍,無法進行突圍,只得在此徘徊不前。
副将拱手問道: “主上,這可如何是好”
見到赫連燕月無甚反應,旁邊的老将嘆息一聲。
他捋順自己的花白胡須,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
“卓爾山幅員太窄。我們兵少糧少,地勢偏僻,根本打不贏他們。修橹轒輼也至少三月才能完成,各種軍器冷武,也是三月後成。敵軍還繳獲了我軍大半的戰車,剩下的人都是……都是……唉!”
赫連燕月從始至終沒有言語,但他好像也并不打算去聽,他只是伸開手接過天上的白雪。
粗砺的白雪入手即化,他合攏掌心,卻是什麽都留不住。
原來也是,如今也是。
Advertisement
赫連燕月忽然想起一件事。
他之前和梅似雪約定好的,今年第一次下雪時帶看他漫山的梅樹,但他好像要食言了。
在二十四年的生命中,他原以為自己能毫無挂牽地抵抗敵軍抛頭顱,灑熱血,哪怕将性命托付在沙場也無甚關系,但是現在他一想起梅似雪,他竟然有些畏懼死亡。
其實他倒也不是畏懼死亡。
是害怕自己死後,他焉能讓梅似雪一個人走下去
但同樣的,若是狼族若是出事,他自己必然不能茍活。所以該如何是好
赫連燕月的視線重新落在一片白茫茫的空曠。
“主上”見赫連燕月沉默,旁邊的副将提醒道。
赫連燕月問了一個八竿子打不着的問題: “他最近沒給我寫信”
不用猜,也知道赫連燕月提及的人是誰。
旁邊的校尉話語一噎,一時間竟不知如何回答,半晌才無可奈何地說道:
“……主上,都這個時候了。”
但赫連燕月依舊固執地問道: “寫了沒有”
校尉犯了難,他想了想措辭,斟酌了好久才硬着頭皮說道:
“這,在下恐怕不知——”
忽然,一位小侍女裹着厚重的長裘而來,這身長裘是之前梅似雪心善留給她的。
梅似雪臨走前還說,要是她照顧阿姐太過困難,就從他的嫁妝箱取點紙錢物件,或者把這狐裘找個典當鋪子當了,好說歹說能換十幾副藥,也能活得舒坦一些。
但她沒動任何一樣東西。
圖魯努對這小姑娘眼熟,她不僅怕生,還極其膽小怯懦,但他卻沒想到小姑娘居然敢涉險來到這裏。嘆息道:
“哎,你一姑娘家家的,來這鬼地方幹什麽”
侍女哆哆嗦嗦地跟赫連燕月跟前,快速福了個身。
在衆人疑惑的目光下,她膽怯地将一封信箋雙手奉上,說道:
“主上,王妃來信了。奴婢有話帶給主上。王妃說這是給主上的,給主上的……情詩。”
赫連燕月接過信箋,拆開後,他發現信上也寫着和他上一封信箋同樣的短短兩行字:
“你提前寫信的伎倆被我識破了,我生氣了,所以你現在欠我個人情——”
“我要你活着回來。”
……
“嗯,果然是他的風格。”
赫連燕月的唇角幾不可查地勾起弧度。
其他将士很少察覺過赫連燕月會笑,便也神奇地瞧了一眼。
烽火連天的亂世中,動魄驚心的感情會讓人更銘心刻骨,即便不在彼此身側,生死因果也會讓兩人的羁絆更為緊密。
其實這幾日梅似雪治病救人的事情他都知道,梅似雪做出這麽義無反顧的事情,整個狼族都知道,自然也會傳到他的耳朵裏。
赫連燕月細心地将信箋折疊好,放在唇邊虔誠吻了一遍。
他太想念梅似雪了。
狼族很多人都信奉長生天,而赫連燕月将梅似雪視若神明。如果說,神明是世間信男信女的全部依托,那梅似雪何嘗不算是呢
赫連燕月緩緩啓眸,琥珀色的眼眸溫煦許多:
“王妃現在怎麽樣”
“王,王妃還在軍營裏好端端地等呢,說主上要好好的呢。”
想起梅似雪的千叮咛萬囑咐,侍女的話語越編,聲音的音調越弱,眼神也開始逃避。
“嗯。”赫連燕月淡淡颔首。
衆人以為她只是害怕地結巴,所以并沒有人發現她的異常。
“知道了。回去吧。告訴他我會答應他的,也會給他帶來大捷的消息。”赫連燕月挪回視線,作勢揚起鞭繩。
侍女嗫了嗫唇片,她本想說些什麽的。
但軍士們揮鞭快速打馬,馬蹄揚起陣陣白沙,早已在視線中漸漸遠去。
圖魯努忖思片刻,遙指東方的一條通路,說道:
“這裏有兩條路,剛才這條是吾良族援軍的軍隊,直接應戰恐怕兇多吉少。而對面嘛,是令迦玉駐守的,十七八的年紀還不穩重,诓他一诓再煞煞他那銳氣,許是能突圍成功,化腐成奇。”
赫連燕月的衣袖翻覆,他淡淡道: “我也如此想法。”
雖說糧秣難撐三日,但足夠打完一場突圍戰了。
軍士一起遙望雲興霞蔚的卓爾山重重峻嶺,揮鞭吶喊着:
“其疾如風,其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動如山!狼族萬代,戰無不勝!”
“狼族萬代!戰無不勝!”
……
卓爾山回蕩着狼族神樞營的吶喊聲,嘶吼聲。
這些年輕又血氣方剛的将士們啊,駕着駿馬飛馳于野,口中念着刻入骨髓,混入血液的號子。
只是他們尚不知曉,即将會有怎樣的一場惡戰等待他們到來的。
卓爾山外萬裏雪飄,旌旗在風中獵獵作響,大雪已經沒過了馬蹄,吾良族幾位年老的将領還在雪中閑談。
一名身形高大魁梧,滿臉絡腮胡子的男子說道: “你們說,赫連燕月真的能出山應戰嗎”
“不應戰難道在山裏餓死啊我看你是不了解那狼王,他的血氣勝着呢。哪甘願躲着不出來啊。”
那人抖去身上的薄雪,說道: “我覺得你說的對,我們較那赫連燕月而言是以镒稱铢啊!就等這人來應戰了!”
領先于軍前,身披黃金戰甲的令迦玉瞥向遠方的密密麻麻的暗影,唇角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說道:
“所有人聽我發號號令,嚴陣以待,即刻沖鋒!”
令迦玉的長刀飛旋,掠過赫連燕月的劍脊,赫連燕月側身避過。
崎岖的山地上,月光映着戰士們的臉龐,适逢雪後初晴,霁月新升。血色染紅天際,鴉雀盤旋高鳴啼哭,銀輝照白馬。
冷器交接之時,火星四濺。
令迦玉肆意大笑: “承認吧,十三族的大族長就是我的!區區幾百人還妄想抗衡三千人,你真以為自己是神嗎你的神話今夜以後就永永遠遠的不複存在了。”
赫連燕月握緊缰繩,策馬向前逼近,眼中要比冰霜寒上三分:
“但是殺了你還是綽綽有餘。”
說時遲那時快,劍花挽了三回,赫連燕月足下踏九宮步,四周揚起半尺高的白霧,绛朱色的流蘇随着細雪的飄動而流傳轉散。
長劍拖着細長的銀光朝着令迦玉的腹部疾送而來,令迦玉皺起眉,下意識仰身往後一避,眼底掠過駭然:
前幾日明明還沒這麽難纏,怎麽今日突然這麽厲害!
幾勢劍招起落,令迦玉這才感受到這位出劍令人神鬼皆哭的狼王的實力,原來從一開始就已經壓制到了他。
戰鼓又擂了三聲。赫連燕月明顯已經站了上峰,只是疏忽之時,令迦玉的小腹便中了傷,傷口正地涓涓往外滲出殷血,他暗暗罵了一聲,擡起頭看赫連燕月。
令迦玉抹掉嘴角的血跡,虛弱地冷笑道:
“你……你恐怕還不知道梅似雪現在哪裏吧。”
赫連燕月一頓,冷漠的眸子閃爍着寒芒: “你說什麽”
“你還不知道吧。”
察覺到梅似雪是他的軟肋,令迦玉的語氣便更為猖獗強硬了一些,他故意兜了個圈子說道:
“巫鹹族的族長艾蒙烏蘇。知道這個人吧梅似雪已經被他控制住了。他現在正在用他最厲害的毒術折磨着梅似雪的心智,你說……若是他得償所願,梅似雪會怎麽樣呢”
巫鹹族,掌控巫蠱秘術的神秘族群,立場無善惡之分,只要報酬到位,他們什麽事情都可以做到。
而他們的族長艾蒙烏蘇則更為出奇,聽聞他不僅喜好男色,還用巫蠱之術情迷對方,手段極其卑劣,無所不用其極。
令迦玉喘了口粗氣,眼中閃爍着得逞的狡黠:
“我故意和巫鹹族聯謀,就是讓梅似雪牽制你,讓你無法脫身。赫連燕月,感情是世界上最恐怖而又無用的東西。”
赫連燕月面色陰沉,手中的劍卻越收越緊,令迦玉看在眼裏,笑容愈甚。
令迦玉讨價還價道: “這個月末便會拔擢族長,你現在只要主動向十三族長老主動請示,放棄新任族長的參選,我就将梅似雪送回來。怎麽樣”
吾良族既然能受之中原援軍的好處,便說明草原十三族對中原有利可圖,若是族長之位落于令迦玉手上,怕是西羌之地的混戰更為嚴峻。
沒有人不期望和平,唯有卑劣貪婪的高位者才會希望利用戰争來謀取權利,而戰争就會不可避免地造成生離死別。赫連燕月跟随父王母妃颠沛半生,又怎麽會不懂這個道理
“你想利用他那你可能要失望了。我不會讓整個草原的掌控權交給你。如果你是真的為了草原的和平,你絕不會和中原反叛軍聯謀。”
那雙淺淺的眼眸透着異于常人的危險,赫連燕月步步逼近,手中的長劍力道也更大。
令迦玉不斷地咳嗽着,他手握長劍劍刃,努力給自己争取活命的機會,解釋道:
“我只是利用中原人而已,等十三族全都歸我所有,我連中原一起攻打!赫連燕月,你的想法太天真了,哪裏有絕對的和平你知不知道,你不攻城略地,他們就攻陷你!他們是拿梅似雪牽制你。”
“懦弱到甚至不敢與敵國抵抗,只敢與之讨好與聯謀,試問有誰會認一個軟弱無能的牆頭草作為未來的族長”
赫連燕月的這番話直讓對方措手不及,只聽得“铮”的一聲巨響,他的手腕翻轉,短劍劈開盔甲直直地穿了令迦玉的心口。
令迦玉的身軀重重地落地,發出一聲極其沉悶的聲響。
他睜大眼睛,不甘地瞪着赫連燕月,他努力地張着口,卻是什麽都說不出來。
長劍上的血珠滾落,赫連燕月收劍入鞘,淡淡說道:
“另外,我從不信你的話,即便梅似雪真出了事,我的人自然是由我來救,不勞你來費心。”
令迦玉的雙眼再沒了光亮。
北風蕭瑟,此夜浩劫終塵歸塵,白骨歸青山。
此戰,狼族大捷。
第二十五章(下)營救
回到軍營後,許多後勤軍士還在集中營忙前忙後,腳不沾地。
赫連燕月在忙碌的人群之中尋覓許久,都沒找到想找的人,他叫住正欲離開的小侍女,問道:
“梅似雪呢他在寝營麽”
小侍女渾身瑟瑟發抖,她心虛地說道:
“王妃不見了。”
赫連燕月唇瓣抿成一條直線: “他在哪裏”
小侍女不敢怠慢,她哆哆嗦嗦地說道:
“王妃此刻應該在巫鹹族,當時王妃囑托奴婢送信,回來王妃再沒了音訊。還有王妃身邊那個叫阿蛾的侍衛,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跑了。”
“下去吧,不怨你。”赫連燕月屏退了她。
“是。”小侍女像是脫兔般迅速離開。
這時,圖魯努像是想起了什麽,他看向人群最後放的位置,說道:
“鹹誠,不是你看管神樞營大門的麽當時既然看見王妃離開,你便不過問嗎”
“是啊,不是鹹校尉嗎”
“還說‘鹹校尉’呢,那軍銜早就沒了好吧。現在不就是一看大門的”
鹹誠觸電般地擡起頭,從高位跌落的他本來就不爽,聽到這些話更像是觸及他自尊的神經。
他憎惡地說道: “是,看門的是我又怎麽樣那天下雨那麽大,活的人進進出出,死的人被扔去那麽多,誰看得清楚而且你們讓我看大門我就看大門”
由于他之前的惡毒行徑,反駁他的聲音越來越多:
“那若是混進來細作怎麽辦”
“就是,這一下就少了兩個人,那以後要是少了幾十,幾百呢之前難道不是你故意陷害的小王妃,難道這都不怪你”
“是啊,小王妃在的時候,病情還能暫且地遏制住,現在王妃生死未蔔,狼族其餘人的性命你擔待的起嗎你就是千古罪人!”
在無數淹沒辯解的喧嘩聲中,鹹誠臉龐忽然冷淡下來:
“好啊,千古罪人。”
他忽然笑起來: “不過是因為一個中原來和親的世子,竟然将我排擠如此。好好好。”
他望着衆人的眼眸閃爍過淬了毒的目光,如同跗骨之蛆,最後落在赫連燕月身上。
他不斷往後退着,忽然他仰天獰笑三聲,聲嘶力竭地說道:
“那我也走。不信我沒關系,那我現在走!我走總行了吧!”
說罷,他便從門外跑了出去。
……
三清山,巫鹹族內。
梅似雪死死攥住一個荷包,七\八柄長刀架住他的脖頸,他被迫半伏在地,身上的紅綢在掙脫的過程中扯得破爛,胳膊上都是杖打的紅痕。
艾蒙烏蘇坐于梨花木椅上,雙手交疊而放,面容不悲不喜,他淡漠地瞥了一眼梅似雪:
“你膽子倒是不小。不從也就罷了,還學會偷花種了。你在這裏沒人知道你逞英雄,你裝什麽清高。”
自從艾蒙烏蘇提及過荼蕪草能夠起死回生,梅似雪便一直盯緊那唯一幾顆的荼蕪花種的下落,但卻不巧被巫鹹族屬下發現。
“從我一下怎麽了你就那麽清高。”
艾蒙烏蘇托着梅似雪的下颌,忽然他手指猛地收緊。
長甲深深嵌入梅似雪的下颌,豔紅的鮮血從指縫溢出。
梅似雪痛得發出一聲悶哼,卻還是握着那荷包的。
艾蒙烏蘇十分不滿,他的嗓音低沉,帶着蠱惑人心的味道:
“疼就哭出來,怎麽在他面前就能表現出來,在我這裏跟見了仇人一樣哭啊,求我啊,你是啞巴嗎”
梅似雪仰着脖頸,倔強地咬着牙始終不答。
他就要讓對方不能如願。
艾蒙烏蘇把他脖頸上的手挪了下來,手指不斷變本加厲地戳弄着蠱盅的黑色小蟲。
一遍又一遍,仿佛只是為了用加重的蠱毒折磨他。
“你說你不肯求饒,那我就一次比一次狠。”艾蒙烏蘇道。
梅似雪閉着眼睛,他覺得呼吸困難,卻依舊不吭聲。
黑色小蟲受到刺激,痛苦地蜷縮成個球。
而梅似雪也不受控地匍匐在地,絕望的燥熱感彌漫全身,但更多的是被人掌控的羞恥感。
梅似雪想起了赫連燕月,想起與他同。床共枕的日子,想起他們小心翼翼的心動,想起在草原上赫連燕月耳鬓厮磨,擁吻到喘不上氣的纏倦深夜。
他想,要是當時與赫連燕月更進一步的話,會不會更……
明明赫連燕月也很喜歡他的。
他在想什麽
他現在不該想這些的。
他極力抑制着內心的旖旎想法,卻完全做不到。
因為七情蠱的功效太厲害了。把他幼年忘掉的記憶與前半生不能擁有的情感一氣傾瀉而出,七情六欲,無限擴大。
“你要是再不交出來荷包,我不介意殺了你。七情蠱的滋味不好受吧要不要加大力度”
梅似雪被艾蒙烏蘇扯到跟前,緊緊追問。
艾蒙烏蘇不屑地看着梅似雪側臉的潮紅與輕顫的眉睫,陽光下梅似雪的肌膚顯得異常蒼白。
他的指腹摩挲在梅似雪的面頰上,譏笑道:
“這麽精致的臉蛋,要是做成人皮鼓,敲出來祈求上蒼的聲音一定很好聽吧。”
下一刻,艾蒙烏蘇冷冷嗤笑一聲,銳利的長甲徑直觸及蠱盅已經奄奄一息的黑蟲,應該是要下死手。
完了。
梅似雪下意識別過眼,等待未知的死亡。
可迎接而來的卻并不是預料中的疼痛。
……
忽地,一雙鴉青色長靴闖入他模糊的視野中。
“別怕。”
男人溫潤的嗓音在頭頂響起。
梅似雪猛地擡起頭,映入眼簾的便是赫連燕月一雙明媚的眼眸。
沒有預料中被撞見的不堪,沒有無底線的責備。
赫連燕月就是為拯救他而來。
下一刻,一雙有力的書将他攬入懷裏,好聞的梅花香氣徹底将他浸透。
這種香氣讓他心神寧靜,身體也不再那麽僵硬難受,他的心中猛然湧上一股暖流。
久違的溫暖與莫名的踏實感瞬間傳遍四肢百骸。
“我回來了。”
赫連燕月的手指冰涼,但卻溫柔地拂過他的額頭,輕輕拍了拍。
幸好,他回來了。
梅似雪的鼻尖微酸,心頭湧動着莫名的情緒,他不知道該如何描述。
此刻,梅似雪那堅硬的傲骨在此刻盡數軟在赫連燕月的懷中,他的手臂環住赫連燕月後頸的手指不由收緊。
梅似雪垂下眼眸,眼尾泛着紅暈,他顫着聲音委屈呢喃道:
“阿月……”
“我好難受啊……”
————————
下一章有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