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26.第二十六章
第二十六章
第26章(上)定風波
赫連燕月撫着他的發絲,安慰道: “很快就沒事了。”
見到此情此景,艾蒙烏蘇低低地笑着,沉聲說道: “你們恐怕已經沒有這麽好運回去了。”
話音剛落,他便揮起手,密室石門訇然而落。
“既然好言相說你們不聽,那就只好給你們上罰酒了。”
饒有興趣地拊起掌,唇角勾起詭異的笑容。
“二位玩的盡興啊。”
下一刻,機關瞬間觸發,艾蒙烏蘇退居到門外陰翳處。大殿內只剩下赫連燕月和梅似雪二人。
不待梅似雪反應,無數箭矢發出尖銳“簌簌”之聲,迅速朝着他刺來。
這種箭矢頭帶十字,刺入肌膚後會分裂出細小分支,甚至能輕松絞碎皮。肉,倘若被其刺中,不死也至少是重傷。
赫連燕月下意識地把他攬進懷裏,重重地撞在門上,幸好來勢洶洶的箭雨并未波及二人,箭矢深深嵌進牆壁之中。
但梅似雪就遭了殃。
過于貼近的距離,讓已經激發的七情蠱在他的身體裏不斷肆虐,他的體溫急劇升高,臉色變得愈加紅潤,呼吸也越來越急促,眼前逐漸模糊。
他強撐着緊咬着牙關,用盡力氣想把身子移動些許距離,他撐着“罪魁禍首”赫連燕月的肩膀,低聲說道:
“靠的實在太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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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連燕月聞言,拉開了兩個人的距離,手還是握着梅似雪的。
終于,難熬的最後一波箭雨攻勢至末,梅似雪別過眼去,變換話題道:
“對了,你感受到什麽沒有”
“什麽”赫連燕月順着他的目光看去。
屋頂的碎石不斷落下,大地不斷搖晃,整個石室開始自毀。其中一扇門被碎石堵的嚴嚴實實,眼下只剩下最遠的一扇門可以開啓。
“我去開門。”梅似雪撐着身子站了起來。
他艱難地走向機關處,剛剛觸碰到開關,便聽身後傳來急促的步伐聲。
只見三個巫鹹族的黑衣人手中的子午鴛鴦钺正向他刺來,速度極快,轉眼間已經到達近前!
石門開啓的剎那,淩厲的殺氣襲來,長劍直逼其中一位死侍的心口,頓時化解攻勢,五人人驟然分拆。
“你怎麽樣”
赫連燕月扶住梅似雪,關切地問道。
梅似雪勉強扯起唇角,虛弱說道: “我沒事……”
整個石室坍塌的速度快了幾倍,開啓的石門正緩緩下落,伴随着為首之人的一聲令下,死侍高高揮起子午鴛鴦钺,再次向兩人刺來。
對過五招後,赫連燕月穩穩地退卻兩步,說道:
“這次我來殿後。”
赫連燕月與梅似雪心照不宣地交換了眼神,赫連燕月穿梭人群而過,把子午鴛鴦钺擋下,将梅似雪護在自己身後,擋住敵人的攻勢。
豈料梅似雪剛剛邁出石門,一位死侍擒住了他的後頸,正欲搶奪他手中的荼蕪花種。
“受死吧。”那人低低地笑出聲。
身後的石門霎時降落。
死侍即将接連打下一掌時,赫連燕月取出弓。弩,将箭矢對準了那人的後頸,整個過程快到連那人都始料未及。
不待那人說完,箭矢頃刻飛出,直取死士咽喉。
死侍瞪大雙眼,嘴巴微張,一句話沒說出口便倒在了梅似雪的腳邊,滾燙的鮮血濺在他的臉上。
梅似雪看着眼前的一幕,心有餘悸地後撤兩步。
赫連燕月趕忙扶起梅似雪,焦急地詢問:
“你疼不疼”
梅似雪強忍住身上的痛楚,佯裝無事地說道: “我好多了。”
“好,我帶你出去。”赫連燕月攙着梅似雪往密室外走。
半晌,梅似雪又問道: “你能答應我一件事嗎”
赫連燕月雙眉蹙起,應當還在生那個艾蒙烏蘇的悶氣,說道:
“你說。”
梅似雪垂下眼睫,請求道: “可以将我娘親的冰棺運回去嗎這幾日金陵的朝廷眼線應該少了不少,等這件事塵埃落定,我想把母親送回中原,可以麽”
赫連燕月眉頭舒展許多,他看向梅似雪的眼中多了幾分笑意,說道:
“好,要不要我跟你一起”
梅似雪搖搖頭,保證道: “沒關系,我自己去,很快會回來的。”
赫連燕月挪回視線,意味深長地說道: “好,我也該會會我的''老朋友''了。”
……
鵝毛般紛揚三日。
是夜,新雪初霁,三清山上覆于紅梅的積雪落下,枝幹發出脆而悶的斷折聲。
赫連燕月身後的親信拖着冰棺而行,忽然山間升起煙霧,衆人扼住青鬃馬的缰繩,開始觀察山間景象。
“都是什麽東西啊!!”
“這三清山不會是鬧鬼吧怎麽這麽多稀奇古怪的東西!”
親信擡起眸,驚恐地往一處望去。
梅似雪從赫連燕月的懷中疑惑地探出頭,也随着他們的視線挪移目光。
只見半山腰處,黃門官家子弟身着紅衣,面戴香樟木彩漆的可怖大笑面具,手執着長長的旌旗,如同鬼魅一般,沿途跳起驅鬼逐疫的巫傩。
“天清地靈,神鬼鹹欽。”
重重煙霧中,這些巫鹹族人如同催命般搖晃起芭琅鼓,方相氏打扮的中年人揮着骨刀圍在十二神獸之內,十二神獸載歌載舞,演示着将疫鬼掏心,挖肺,扒皮的景象,笑聲和歌聲詭谲而奇幻。
“嗚呼,驅邪……啦!!把荼蕪花種還給我們……”
十二神獸立即散開,方相氏将骨刀的鈍刃指向了人群後方的梅似雪。
剎那黑霧升騰,一陣陰風從遠方穿過,大地開始震顫。不知何處傳來哀戚的歌謠——
“一梳梳到尾,”
“二梳梳到眉笑顏開,”
“三梳梳到齊眉舉案,”
“四梳梳到你我不相離呀,永遠……不相離。小郎君這是要去哪裏啊”
又是艾蒙烏蘇的聲音。
與此同時,身後雜亂馬蹄聲紛至沓來,厮殺聲不絕于耳。
“你們先護送着冰棺離開。”赫連燕月囑托起親信。
“是。”親信答畢,駕馭着青鬃馬離開了。
梅似雪不安地問道: “巫鹹族怎麽還不肯放過我們就是因為這個花種”
赫連燕月握住他攥着荼蕪花種的手,安撫地拍了拍:
“先郡王妃作為荼蕪草的培養物已近枯竭,他們就開始尋找下一個獵物,你與郡王妃有血脈關系,自然把你當做下一個目标。不過你不用擔心,我自有辦法。”
畢竟十年來荼蕪草生長極其緩慢,冰棺內剩下的荼蕪草越來越少,漸漸枯萎,能夠培育出來的花種也就是梅似雪手中的這幾顆而已。
“也就是說,我的鮮血也可以做到培養……”
梅似雪剛想更近一步詢問,兩支箭矢擦着他的側臉而過,直直地刺到青鬃馬上。
馬兒受驚發出咴咴悲鳴,發了瘋般朝着懸崖下奔去。
千鈞一發之際,赫連燕月勒緊缰繩,溫聲道:
“閉上眼。”
一股強勁的力量拉住了梅似雪的手臂,将他拉進懷中。
梅似雪本能地閉上眼睛,攥緊赫連燕月的小臂,忽地他腳下一空,赫連燕月已經帶他脫離馬背。
待到恢複意識時,梅似雪已然站在了平坦之地。
周遭的黑色煙霧越聚越濃,漸漸遮蔽了梅似雪的視線。艾蒙烏蘇在煙霧中顯現出身形。
“在這裏等我。不要亂跑。”
赫連燕月手執長劍,腳尖輕輕踮地,朝着巫鹹族那群死侍騰空而起,身姿猶如驚鴻。
流矢亂刃中,血腥味愈發濃重。
赫連燕月的劍刃造就肅殺之氣,劍鋒所過之處如同一道疾光掠影,朝着巫鹹族将士襲來,直逼艾蒙烏蘇的咽喉。
赫連燕月的劍勢不減,一招比一招淩厲,巫鹹族的死侍根本不是他的對手,艾蒙烏蘇躲避不及,被赫連燕月擊中心口。
“噗呲——”
他吐出一口鮮血,踉跄着倒在地上。
“好,好啊……你們真是有備而來。既然忤逆我的意思,那就別怪我用別的手段懲治你們。同歸于盡吧!”
艾蒙烏蘇捂着涓涓流血的心窩,冷冽的目光掃向赫連燕月,從衣袖中取出绫石,準備拼盡全身氣力朝赫連燕月抛出。
绫石這種炸藥爆炸威力極強,遇到雪水即燃。
壞了。
梅似雪嘗試爬起,可七情蠱造就的疼痛卻讓意識越發模糊。
他嘗試着朝赫連燕月模糊的身影伸出手,可光是這麽簡單的動作,便耗盡了他全部的氣力。
這時,他瞥見地上一柄染了鮮血的短刀。
梅似雪重重地喘息着,他朝着短刀匍匐過去,不顧身上的銳痛極力爬起,又跌倒,如此反複着。
他摸到了那把短刃。
梅似雪搖搖晃晃地站起身。
沒有人意料到,在艾蒙烏蘇即将對赫連燕月下手之前,居然是看似最為柔弱的人顫抖着雙手把鋒利的刀刃送入了艾蒙烏蘇的後心,給了他最後重重的一擊。
詭異的歌謠戛然而止。
鮮血濺在梅似雪素白的衣裳。
他甚至都沒有意識到,自己又勇敢了一次。
只聽“砰”的巨響,绫石在艾蒙烏蘇的掌心爆炸開來。梅似雪下意識地閉上雙眼。
剎那大火燒炎千裏,焚噬三清山間的無邊風雪。
梅似雪被強大的沖擊力擊到遠處。
一切像是陷入無法醒來的夢魇,甚至遠不及夢魇。耳邊的刀劍聲轉換為單一的嗡鳴。
梅似雪的視線被一陣刺目的白光代替。
他看不清了。
此刻,血液滴落的聲音清晰無比。
一切終于恢複了初始的平靜。
赫連燕月呢他在什麽地方。
碎石磨破梅似雪的十指,他身上每處皆是滲入骨髓的鈍痛,但他心有不甘地固執前行,直至重新跌倒在地。
他可千萬不要有事啊。
千萬不要。
……
煙霧散去,梅似雪的視線漸漸恢複清明。
赫連燕月倚在不遠處的巨石旁邊,雙眸緊阖,滿臉都是血跡,嘴角挂着絲絲猩紅,胸前的铠甲殘缺不堪。
梅似雪的心髒劇烈跳動了下,湧起一陣莫名的恐懼,對死亡的畏懼已經占據了他全部思緒。
很多人注定見一面,少一面,可他沒能料想生離死別會來得如此迅疾。
他跌跌撞撞地越過那些屍骨,單薄而弱柳扶風的身影隐沒于皚皚白雪之中。
這過程裏,赫連燕月還是沒有半點反應,仿佛死去了一般,薄雪落在他的肩膀上。
“阿月,阿月,你聽得到嗎……”
梅似雪趔趄地半跪在地,顫抖着手探上赫連燕月鼻翼下的呼吸。
可惜沒有回應。
他從沒這麽害怕過,哪怕是被金陵郡王府的一幹人排擠,甚至是故意陷害,他都不曾這麽畏懼過一件事情。
他小心翼翼地捧着赫連燕月冰涼的手: “你可不能死了,我不想守活寡,你要是真死了,我可就找別人再嫁。”
梅似雪哽咽着,明明是倔強的氣話,卻聽得相當委屈:
“我以後要是真的嫁給別人,結親隊伍就在你的墳頭過。你不是草原霸主嗎,傳聞裏不是說你兇得要死嗎,真有本事就現在詐屍給我看。”
這時,赫連燕月的手指微曲。
梅似雪聽到一聲輕笑。
粗粝的指腹撫上梅似雪的臉龐,赫連燕月的聲音絮絮飄進耳畔,說道:
“都哭成這樣了,怎麽可能舍得再嫁。我了解你的。”
梅似雪低起頭,怔愣地看向撫上他眉眼的人,他的心中湧起一股酸澀,唇瓣顫抖着,一個字也說不出口。
那人笑得溫潤,眼底是滿溢的溫柔。
赫連燕月知道梅似雪其人嘴硬心軟,就算是說找別人成親,也只是說說而已。
“何況,我更舍不得讓你獨自一個人走完餘生。”
赫連燕月拭去梅似雪的眼角的淚水,心底有一抹柔軟正在融化。
第26章(中)诘責
是夜,更深露重。
草原碉房的二層繡閣間外,琵琶與羌笛聲從欲說還休的靡靡之音,逐漸轉為急催的肅殺曲調。
繡閣間內,赫連燕月坐在窗邊,輕輕搖晃起白玉樽。
月光清輝為他長長的眉睫鍍上一層銀霜,平添幾分冷漠的韻味。
一位白髯老者戰栗着身體,任由人攙扶着走入閣內,上豆大的汗珠滾落,整個人看起來頹廢至極。
他徑直跪在戎族族長身邊,卻不敢直視那雙眼睛,他哆嗦着唇,艱難地吐字,說道:
“狼……狼王殿下。”
赫連燕月的目光從白玉杯盞中的清酒移到暗衛身上,唇角抿起一絲冷意,說道:
“原來你還知道本王是狼王。怎麽,是嫌狼族的長老當不夠,想把狼王的名字改成‘拓跋和頌’了”
戎族族長震驚地悄悄瞥了老者一眼,大氣不敢出。
這句話直接給白發老者來個冷水淋身,他不斷地“咚咚”叩頭,哀嚎道:
“老朽不敢,老朽不敢啊!!您的狼王之位當之無愧。我怎麽敢換成我的名姓”
“啪”地一聲,白玉杯盞甩出,碎片崩落滿地,白發老者心驚肉跳,頭埋的更低了。
“我看你敢!”
赫連燕月站起身,死死扼住老者的咽喉,眼眸中殺氣騰騰,穩聲道:
“不然鹹誠怎麽還敢對他下手,當時是你對他關注殷切,這些計劃也定然在你的掌控之中吧。巫鹹族和鹹誠聯合在狼族下毒之事,你知不知道緣由”
白發老者被迫揚起磕到滿是鮮血的額頭,全身已經抖成了篩糠。
“本王那麽費力才找到他,他要是有三長兩短,你這條賤命賠得起嗎當時你的藥也是王妃親自喂的吧。你知不知道他這回去巫鹹族是為了什麽”
赫連燕月的話語震耳欲聾。
不錯,正是為了解救狼族所有人的安危。
老者把頭埋得更低了,枯白的發絲下,他慚愧地辯駁道:
“都是校尉的吩咐!就是他,他想要梅似雪的命,可現在鹹誠下落不明,也不在族裏,老朽也不知道啊。”
“哦接着編。”
赫連燕月的目光冷卻幾分。
他不信位居高位的長老,會受一位普普通通的校尉的命令。
如果狼王不在,狼族的所有校尉各項事例都是由長老代為過目,批準方可出任,他本人又怎麽可能不知道。
老者嘴唇發白,他避重就輕道:
“小的說的全都是真話,之前梅似雪遭到陷害,的确是鹹誠與我合謀,但那也是受校尉鹹誠的調遣。至于巫鹹族與鹹誠聯合在狼族下毒之事老朽全然不知啊!!”
正值此時,傳來一陣叩門聲。
圖魯努進入門中,他微微躬身說道: “見過狼王。”
赫連燕月道: “怎麽”
圖魯努瞥過跪在地上的白發老者,眼中多了幾分戾意味不明的戲谑。
他早就看不慣這些爾虞我詐,故意設計陷害內部之輩。如今終于被捉住把柄,果真大快人心。
很快,他挪回眼作揖,正色道:
“探子方才有消息說,小王妃在玉門關外毒發,我等不敢貿然行事,故此前來回禀狼王。”
果不其然還是出事了。
“知道了,下去吧。”
赫連燕月話語異常的平靜。
平靜的……有些恐怖了。
“是。”圖魯努迅速離開。
赫連燕月屏退圖魯努後,白發老者不敢再看赫連燕月,只是垂着頭等候發落。
“過來。”
赫連燕月撐着下颌,居高臨下地看白發老者,眼中多了幾分和煦的笑意。
白發老者還以為赫連燕月要讓他将功抵過,便心驚膽戰地爬了過去,誠惶誠恐地擡起頭,說道:
“狼王有何吩咐”
下一瞬,赫連燕月猛地扼住白發老者的脖頸,輕輕轉動。
只聽得“咔嚓”一聲,後者的雙眼定格在瞳孔驟縮的時刻。
“你沒必要活着了。”
赫連燕月松開手,眸中閃過一絲寒光,指上依舊光鮮白皙,甚至絲毫鮮血都未沾。
“耶律也然。”赫連燕月冷道。
戎族族長內心暗叫一聲不好,他在大腦裏飛快地搜尋自己的倒黴兒子耶律玉最近有沒有做錯的事。
他那倒黴兒子除了最近端藥碎了幾個碗以外,應該……應該沒做錯什麽吧。
赫連燕月側過眼,問道: “你這裏有沒有解除巫鹹族蠱毒的藥”
耶律也然匪夷所思道: “巫鹹族的解藥,在下怎麽會有。難道是……王妃中毒了
赫連燕月不言。
一般蠱毒都可以尋到郎中解毒,再不濟用荼蕪草也能解決,如果連這些都解決不的話,那就只剩下一種可能了。
耶律也然瞧他神情不對勁,于是正正顏色道:
“王妃該不會中七情蠱吧一旦中了七情蠱,基本上就是必死無疑。”
“是。”赫連燕月眸光更沉。
耶律也然霎時變了臉色,說道:
“主上可萬不能想不開跟他一塊殉情去。世仇和兒女情長,是人都選前者。狼王不如早些離開他,不能像先狼王一樣重蹈覆轍,因此早逝了。”
“他要是覺得本王死了能解氣,本王也可以辦到。”
赫連燕月不鹹不淡地瞅他一眼,仿佛在問他是不是不把自己當人。
“……”耶律也然無話可說了。
真就是狼族百千代,萬古皆情種。
不過也是,赫連燕月既然能孤身一人闖入巫鹹族去救梅似雪,又怎麽可能聽進去這些
“其實,還有一種方法。只是怕狼王或者王妃一方不能接受了。”耶律也然猶豫道。
“你說。”赫連燕月嚴肅幾分。
半晌,耶律也然倏地半跪下去,他沉聲提議道:
“采陽補陰。其涵義是利用''元陽''補益自身,用繁雜的過程達到逐步祛除蠱毒的目的。但……但……從未有人試驗過。”
“嗯,本王知道了。”赫連燕月垂下眉睫。
第26章(下)解蠱
九月末,許多日的沉悶與壓抑醞釀了一場綿長的大雪。
梅似雪跪在玉門關外的小山坡上,靈壇前擺滿了各種祭拜的物品,以及過路百姓自發在燭火臺奉上的敬拜香。
他本以為無人立衣冠冢的。
但生母的墳明顯是有人刻意修繕過的,碑文用丹紅一筆筆描上,就連墓碑上都都有一方遮擋風雨的臺架。
母親生前執掌延邊關防,撫剿鞑靼,歷盡風霜萬千,為百姓抵擋風雨,死後也有了遮風擋雨的地方。
梅似雪撫上碑文上的“正一品诰命夫人戚問春”的字樣,眼神空洞無神,喃喃道:
“對不起,娘親。沒能把你送回故土安葬。但娘親應該不喜歡那裏吧。”
金陵郡王府,沒能承載他們多少美好的回憶。甚至連郡王府原先的榮耀功勳,基本上都是由生母換來的。
“雪兒知道,娘親應該想和摯友嵇秀婉離得近一點的。所以雪兒就故作主張了。以後還能和故狼王妃說一說話。娘親覺得如何”
他的手無力地從墓碑上挪下,背脊上鑽心的銳痛愈發顯著。
但回答他的,只有曠野無邊的蕭瑟風聲。
這是娘親的回應吧。
忽然,梅似雪抓着心口的位置,好像火燎般的疼痛令他瞬間脫力。
他沒忍住,一口黑血瞬時嘔出。
七情蠱反噬怎麽會這麽疼
梅似雪手背上的青筋暴起,強撐着最後一絲力氣觸向了墓碑,喉間忽然一哽:
“我好沒用啊,娘親。每次都要赫連燕月去救,我不會武功……好像也學不會。現在阿蛾也不見了。應該也覺得在我身邊待不下去吧。”
他只是想像故狼王妃那樣證明一下自己,僅此而已。
可為什麽連這個都做不到。
梅似雪捂着心口痙攣着。
他眼前的景象也漸漸趨于模糊,在意識即将消失時,他隐約感覺有個人抱住了自己。
赫連燕月悄無聲息地走來,長睫微微顫動,在暗輝中投下淡淡陰影,眼眸裏是難以言喻的心疼。
“你怎麽可能沒用呢。”
若不是在受衆矢之的時他涉險烹藥,狼族應該早就毀于一旦。
若不是他臨危之時一次次相救,若不是梅似雪施舍給他片刻愛意,赫連燕月恐怕也沒有撐到現在的信念。
“你于我而言,遠比草木鮮活。珠玉在側,甚覺我形穢。”赫連燕月輕聲道。
一股令人沉溺的梅花清香彌漫開來,将梅似雪浸在其中,他的悲恸漸漸化為心安,旋即徹底暈厥了過去。
也不知道他聽到沒有。
聽不到也沒關系。
赫連燕月終于能吐露心聲: “要是你能知道當年的經過就好了,我就可以正大光明的喜歡你了。”
赫連燕月輕輕訴說無法對他宣之于口的話,即便梅似雪聽不到,赫連燕月也不敢言重半分。
世人都說位高權重之人,最忌諱将軟肋展露給世人,可在此之前,令迦玉和艾蒙烏蘇還是看出來了。
但是沒有關系,只要自己活在世上一天,就能拼死保護他一天,就算世人都看出來又怎麽樣
赫連燕月略涼的手放在梅似雪的額頭上,反複試探兩遍,低聲道:
“怎麽這麽燙早知道跟你一起來了。”
……
已是子時,赫連燕月将梅似雪帶回四方庭,快步走到屋外慢火煨起傷寒藥,紫爐冒着騰騰白氣,他掩好門不讓冷風透來。
幸好梅似雪沒有被他的動作吵醒。
赫連燕月輕輕走到梅似雪床邊。
其實梅似雪睡的并不安穩,他疼得皺起眉,臉色稍微有些燙紅,像是陷入了某種可怖的夢魇。
赫連燕月有些僵硬地解開梅似雪的上衣衫,極力不觸碰任何地方。
他背後偌大的毒印赫然呈現在赫連燕月的面前,已然烏黑發青。
赫連燕月蹙起眉,頓感棘手。
是巫鹹族獨有的千機一掌毒,由五毒蠱相生相克制成。中此毒者每逢特定時間便會提前觸發體內七情蠱,如同螞蟻噬心。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一年之內便會喪命。
“鹹誠居然用這麽狠辣的招式。等我找到了這厮,必扒了他一層皮不可。”
赫連燕月的臉色愈發陰沉,剛要把拳頭鑿在桌上解氣,便見梅似雪在被褥中痛地蜷縮一下了。
赫連燕月松開了拳頭。
不要打擾他了。
雨勢漸弱下去,雲後窺出一輪皎潔明月。原先服侍梅似雪的小侍女走入屋內,取過一碗湯藥,踱步到梅似雪的床前。
“等等。”赫連燕月叫住了她。
想到梅似雪平日裏最愛甜糕,赫連燕月在藥湯裏面融入幾塊饴糖。
“王妃平日裏的确很喜歡甜食的。”小侍女福至心靈。
梅似雪的額頭滿是汗津,不知是夢到了什麽,淚水從眼角滑落。
“乖。我在呢。”
赫連燕月伏在梅似雪的身側,如同信徒一般珍重地将懷中的紅梅放在梅似雪枕側,悄悄抹去他眼角的淚痕。
他沒有踐諾,把第一茬紅梅帶來了。
一直都帶在身上的。
聽到赫連燕月的聲音,梅似雪原本蜷縮的身軀漸漸松弛了下來。
小侍女恭恭敬敬地舀起一勺喂入梅似雪口中。
喂藥依舊不算順利,赫連燕月觀察一炷香的時間,梅似雪絲毫沒有眉頭舒展半分,所有的藥都吐出來了。
赫連燕月淡道: “把藥給我。你退下吧。”
小侍女還以為是自己做錯了什麽,猶猶豫豫地解釋道:
“主上,吐出來的藥都是穢物,會弄髒您的衣裳。這些活要不還是讓阿雅做”
赫連燕月只接過了藥碗: “無妨,你下去便是。”
小侍女還以為他忘記了什麽,把藥匙也雙手奉了上去。
赫連燕月瞥過一眼: “藥匙就不必了。”
“……是。”
小侍女福身,如釋重負地退卻了。
不過在轉身離開時,她忽然瞥見,狼王殿下含住一口藥,一手托着梅似雪的下颌,貼着他的唇喂了下去。
小侍女依舊是有些意外的。
傳聞中的狼王兇戾無比,喜怒無常,她原以為主上對王妃的喜歡是強取豪奪,卻發現他居然肯為中原來的和親王妃這般花心思。
狼王與王妃,果真情深。
……
屋內,兩人唇瓣相離。
梅似雪半睜開迷離渙散的眼,望向面前的男人,忽然,他把赫連燕月的手放在自己衣襟上。
苦澀的藥汁傾灑一地。
他原先的紅紗尚未褪去,襯托出白皙勝雪的肌膚,鎖骨若隐若現,再加上那雙桃花眸微醺的模樣,更添幾分妩媚的味道。
“求你,幫我……”
梅似雪垂下頭,面龐升起一陣紅暈,喉間溢出靡音。
“小雪”
赫連燕月的呼吸瞬間凝滞,他感受到梅似雪的貼近,他的體溫滾燙異常。
梅似雪探出手,解開了赫連燕月的衣扣。一寸寸往下游移,指尖所及之處,皆是細膩而灼熱的肌膚。
“你怎麽了”
赫連燕月渾身僵硬,身軀驟然繃緊,一股酥麻迅速蔓延全身。
“其實,奶娘當時教過我一些的。阿月。”梅似雪面容泛起潮紅。
他輕吮着赫連燕月的耳尖,繼而主動将自己送了上去,雙腿架在赫連燕月的身上,與他兩相擁吻。
“阿月,阿月……靠近我一點。”
梅似雪不斷在他的耳畔撩撥着,兀地上前,凝視着他。
近在咫尺的溫熱鼻息觸及赫連燕月後頸部最為敏。感的部分。
赫連燕月的理智告訴自己應該推拒,卻被他的吻喚得心神俱顫。
罷了。
赫連燕月閉上眼睛,任憑梅似雪索取,手沿着腰際攀至蝴蝶骨上,逐步化為攻略之勢,把梅似雪逐步侵占,一縷縷柔順的墨發相互交纏。
氣氛旖旎。
兩人吻到喘不過氣,赫連燕月把他輕輕推開,看着梅似雪羞赧地避開眼。
“再來。”
赫連燕月捧着他的腰肢,聲音喑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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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鎖了好久QAQ下一章接着do好了。
久等啦,本章留評随機發小紅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