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27.第二十七章

第二十七章

徐風入闱,拂滅桌案上的殷燭,将瑞獸金爐中的檀香吹得更旺了些,氤氲袅袅。

梅似雪身上的紅紗已然褪去一半,其餘紗幔松松垮垮地迤逦入地。

青絲散落而下,遮住他半個身子,白皙修長的脖頸處隐約可見幾條細碎的紅。痕。

赫連燕月擒着梅似雪光潔的小腿,整個人欺壓而上,将他整個人抵在床沿邊,認真詢問道:

“是這樣麽接下來應該怎麽做”

梅似雪偏過頭,臉上升起一片紅暈。

真是的,為什麽要問他這個問題啊,這叫他怎麽開口

梅似雪憋了好久,才說出一句話來,說道: “他們不是說你腰好的很嗎,你怎麽還不知道”

“這件事只有你能評價,別人沒資格評斷。”

赫連燕月挑起眉,在他後腰處不輕不重地輕捏了一下,唇角勾起一抹笑意。

梅似雪握住他不安分的手,倔強道: “那我就造謠你不行。”

“都依你。你怎麽說我都願意聽。”

赫連燕月看着他伸出的手指,唇瓣輕輕含住。

梅似雪沉默: “……”

這人怎麽說什麽都不生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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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連燕月溫熱的呼吸灑落在梅似雪耳邊,不斷在他的後頸逡巡。

梅似雪別過頭去,唇間香津交纏之間,聲息猶如春風拂過,令人沉溺。

“唔。”

梅似雪咬緊牙關,額上滲出薄汗。

褥單被緊緊攥出了褶皺。

…………(一只河蟹經過)…………

窗外,清風徐來,溫香暖玉款款擁,紅梅盛綻壓枝俏。

……

翌日,一縷陽光映在屋內,梅似雪費力地睜開眼簾。

梅似雪醒來時,看到赫連燕月還在勤勤懇懇地烹藥。旁邊還有浸濕棉巾的水盆,自己身上的衣物完全被更替過一遍。

在梅似雪內心掙紮的時候,赫連燕月的面容依舊雲淡風輕,他單手端着藥碗而來,說道:

“七情蠱好一些沒身上還疼不疼”

梅似雪嘗試着起身下地,附和着說道: “好多了。”

很快,梅似雪便對昨晚對赫連燕月準造謠的計劃後悔了。

他剛起半截就感覺到了某處的不對勁,以及腿腳酸麻感,每一步都好像是踩在棉花上,只能扶着牆走路。

不對勁。

很不對勁。

昨晚的記憶回溯,梅似雪的臉瞬間通紅。

“”每一處的不對勁都在提醒着梅似雪昨夜的種種經過。

等等。

他和赫連燕月昨夜做了什麽啊!

從前一日的戌時,到翌日醜時的一幕幕,如同走馬燈般,清晰的放映在梅似雪的腦海。

……赫連燕月的腰力,果真是不容小觑。

梅似雪重新躺了回去,悲傷地說道: “算了,我不是很好。”

這時,門外傳來陣陣叩門聲。

宣門外之人進來後,圖魯努恭恭敬敬地朝着兩人作揖,說道:

“小王妃,荼蕪草的藥已經制作好了。”

梅似雪重新從床榻上彈起,說道:

“好的。帶我去看看。”

圖魯努擡起頭,正巧瞥見梅似雪頸上幾道斑駁紅痕,繼而震驚地睜大雙眼,啞口無言:

主上他還真下手了啊

而且下手的還挺激烈的樣子……

赫連燕月系好最頂層衣扣,睨着圖魯努,冷淡道:

“怎麽”

圖魯努這才發覺到自己訝異的神态太過明顯,趕忙調整回原先雲淡風輕的模樣,肅清一聲說道:

“沒,沒。”

“”梅似雪古怪地看着兩個打啞謎的人,萬分不解。

發生什麽了,看起來圖魯努很想說這什麽,但是大黑蛋蛋不讓他說一樣。

換好衣物,戴好面紗,梅似雪與赫連燕月跟随着侍從大步走入集中營。

原本病患身上的膿泡已經醜陋又可怖,很多人腿部已經糜爛,但是好在用完荼蕪草的藥汁後,情況早已有了好轉,脫離生命危險。

只是荼蕪草十分有限,他最後剩下的也不過是幾顆花種而已。

他來到小卓瑪的身邊。小侍女放下藥碗,恭恭敬敬地退居一側:

“王妃。”

小卓瑪她的唇片發白,頸部以下都是細小的膿泡,渾身疼痛至極。但經過這一段日子的治療,已經可以稍微挪動肢體了。

但畢竟她得的病太久了,當時被發現的太遲了,故此會比其他人的病症更重一點。

小卓瑪緩緩睜開渙散的眼,看向梅似雪的眼眸出現一絲微渺的光亮,她虛弱地說道:

“王妃,這些草藥……是從哪裏來的”

梅似雪接過藥碗,将這幾日在巫鹹族所經歷的事情講述後,又将艾蒙烏蘇對自己的所作所為盡數隐去。

他捏起一根荼蕪草,與在冰棺的時候的生機勃勃有所不同,荼蕪草耷拉着腦袋,蔫蔫的模樣已然不現往常的活力。

他搖了搖頭,無奈地嘆息道:

“荼蕪草是吸收生母精血而成,離開巫鹹族便開始枯萎,但……我不想母親死後依舊痛苦,把冰棺所有的荼蕪草便都挪除了。”

他只能寄希望于剩下要用到的荼蕪草足夠充足,但依目前來看,似乎是完全不夠。

小卓瑪乖順地低下頭: “說起來,還要感謝王妃的母妃。若非是這些荼蕪草,我們怕是都要葬送于此。”

似雪惋惜地搖了搖頭,眼中閃過一抹黯然之色:

“可惜母親當時沒能給先狼王妃回信,她生前也是很善良的人,不論在邊境內外,都時常給災民施粥布恩,帶兵在兩地驅除山匪,只可惜太過命薄。”

忽地,一張信件遞到梅似雪跟前,他疑惑地轉過頭。

赫連燕月溫聲說道: “其實當年故郡王妃是有一封回信的。先狼王妃讓我代勞,轉送給你。”

居然還有回信!

梅似雪捧着藥碗的手一松。

瓦片登時碎裂在地。

梅似雪下意識地準備拾掇起來,指尖忽然一陣刺痛,大顆的血珠落在荷包上。

他并未表現出來,而是皺了皺眉,快速地接過信件。

梅似雪打開一看,頓時怔住了。

上面只有簡短的兩行:

【問春生平無所願,唯憾不能複見你與囡囡,此行恐不能返,若能尋得我屍骨,唯願葬于囡囡身旁。由我在天祈佑囡囡與令郎平安順遂。】

“娘在最後都念着我呢。”

梅似雪握着紙條的手緊了又緊,心中五味雜陳,就像有什麽東西從心髒處剝奪一樣。

他的心上莫名空洞了一塊。

回頭看看,這麽多年他所尋找的,不過就是為了如今塵埃落定的一封信罷了。

所以,算萬幸嗎

幸好他親自找到了娘親的屍骨,不幸的是娘親到死都因被巫鹹族利用而不安寧。

小卓瑪貼心地将桌案上被布帛包裹的碎片輕輕推遠,目光在赫連燕月和梅似雪身上逡巡。

赫連燕月的目光始終定格在梅似雪的身上,從未游走遠去,明眼人都看得出來,赫連燕月到底有多喜歡他。

小卓瑪眉眼彎彎,她說道: “先郡王妃看到狼王與王妃琴瑟和鳴,自然會欣慰的。”

希望如此吧。

梅似雪會心一笑。

他目光中閃爍着晶瑩的淚光,他的眼睛微閉,睫毛微顫,似乎正在努力克制自己即将湧出的眼淚。

梅似雪向赫連燕月請求道:

“等所有人的狀況好些,我想讓母親在玉門關入土為安。這些天讓我再見母親最後一面吧。好麽”

“我陪你。”赫連燕月沉默半晌,緩慢地點了點頭。

……

七日後,薄暮熹微,晚霞如被鮮血染就。

一群人聚集到玉門關外,他們高舉火把圍在冰棺邊緣垂首默哀,他們緘聲不言。

他們明白,所有幸存之人,究根溯源皆是承蒙故郡王妃恩澤。

兩地長久以往的和平與安寧,都是郡王妃與狼王妃攜手之下的共同辛勞,籍籍無名的她們,才理應記入青史冊內。

梅似雪站在人群的最前方,一襲白氅素雅清貴,他攏好外袍,對赫連燕月說道:

“我在這裏就好。他們回去便是,我想一個人靜靜。”

赫連燕月颔首,并未詢問緣由,說道: “嗯,我尊重你的決定。”

他揮了揮手,将所有狼族人盡數喚走,天地間白雪皚皚,唯有梅似雪守在原處。

梅似雪回身折下一枝紅梅,将其放在懷中。

十年了,他與娘親的再度重逢竟是如今局面,不免叫人唏噓。

他依稀記得,當年娘親在郡王府植過幾棵紅梅,衆人皆知是娘親悉心呵護,紅梅一直都是嬌俏非常。

在更早以前吧,在他還沒來到西羌之前,那時梅似雪還在私塾念書。

某個冬沐日裏,娘親撫着梅似雪的頭,一筆一劃地教他寫下詩句:

梅似雪,雪如人,都無一點塵。山似玉,玉如君,相看一笑溫。

他那時還不知道這句是何種蘊意,只是在寫完後,娘親忽然問他一個問題:

“你是不是又想起那個送你花冠的孩子了這麽久不見,想他不想”

說起送自己花冠的孩子……

梅似雪的記憶隐約出現一個模糊的少年身影。

記憶裏,那個少年不知疲倦地送了他整整一春天的簪花,從早春紅梅到暮春荼靡無一相同。

幼時的他無可奈何地說道: “我又不是姑娘家家,沒必要送我簪花。”

“我知道。”那個人認真道。

可無論怎麽争論,那個人第二天都會雷打不動地編花環送他,風雨無阻。連梅似雪都感受到了強大的毅力。

記憶裏的人的容貌模糊不堪,但梅似雪卻感覺到了強烈的熟悉感。

好奇怪。

娘親說的少年到底是誰呢

或許是七情蠱剛剛逐步消解的原由,他的印象恢複得十分殘缺而緩慢。

算了,遲早會記起來的。現在就不急于追憶了。

“我沒忘記的,娘親很喜歡梅花。這是卓爾山第一茬的梅花。娘親看看。”

梅似雪将懷中的紅梅小心放置在娘親的手中。

可惜當年在娘親失蹤後,紅梅就從不抽枝了。

再到郡王續弦後,那些枯敗的紅梅樹全都移了,由此郡王殿前空了一塊很廣的地方,娘親知道了怕是要傷心的。

梅似雪緩緩垂眸,清澈的杏眸裏掠過一絲暖意:

“以後娘親就能天天看見我啦。赫連燕月給我種了漫山遍野的梅花,娘親都可以看到的。”

梅似雪強撐着抽噎的沖動,努力擠出一絲笑容,可還是忍不住偷偷揩了下淚水:

“娘親,邊境百姓都很想你,除了我以外,以後百姓也會瞻仰娘親的,不會孤單的。”

他将火把投冰棺下的柴木之中,光映在他看不見悲喜的臉上,為他勾勒出似有若無的疏離感。

“阿雅。”

忽然,梅似雪叫住了跟在人群後方的小侍女。

“王妃。阿雅在。”

侍女轉過身,一路小跑着來到梅似雪的跟前,低聲應道。

冰棺一點點融化,梅似雪的目光自始至終落在裏面母妃的清隽面容上,一邊問道:

“阿蛾是去哪裏了”

侍女思忖片刻,如實回答道:

“回王妃,奴婢已經四五天沒有見到阿蛾的蹤跡了。奴婢也不知去向……”

想起當時狼族對阿蛾的傳言,梅似雪的唇抿成一條線:

“嗯,那就沒必要等他了。”

六個月前梅似雪出嫁的時候,他曾看見阿蛾在主母那邊說了些什麽。

當時因為對阿蛾長久以來的信任,梅似雪并未把此事放在心上,但是如今細細想來,竟然感覺有一絲怪異。

他深吸一口氣,波瀾不驚道:

“嗯,去吧。”

“是。”

侍女恭敬回應,随即離開。

待阿雅離開,梅似雪将視線收回,重新落在令人目眩的大火中,眼神有些渙散。

撂下手的時候,他感受到自己觸碰到一個軟乎乎的東西。

——是一根柔軟的長莖。

荷包內荼蕪草的花種……好像莫名其妙地發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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審核,現在都改成脖子以上了。求過QAQ

荼蕪草:梅似雪的血,香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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