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28.第二十八章

第二十八章

翌日,鵝毛大雪再次紛紛揚揚落下,給整個卓爾山披上白裳,天地蒼茫一片。

梅似雪從窗棂挪回視線。

他在湯婆子旁拿起荷包,看到上面的幾日前被碎片劃傷,落在上面的血跡。

難不成自己和母親一樣,也有能讓荼蕪草生長的能力他想。

要不再試驗一下呢

正想着,梅似雪便将手指湊近銅鏡鋒利的邊緣,輕輕一點,血珠便順着指尖溢出。

他将血珠小心翼翼抹在荼蕪草的葉片上。

可就是在觸碰的一瞬間,梅似雪卻感覺到指尖像是被灼燙。

梅似雪抽回指尖,仔細檢查傷口的位置,卻發現傷口周圍沒有任何變化,就仿佛剛才燙的那下,只是一種錯覺而已。

果真奇怪。

忽然,門扉外傳來叩門聲。

梅似雪将荷包快速收好,雀躍地打開門扉,說道: “赫連燕——阿蛾,怎麽是你”

只見阿蛾衣衫褴褛地站在梅似雪面前,低着頭嗫嚅着唇,似乎想解釋些什麽。他身上沾滿了泥濘,不知經歷了何事。

阿蛾小聲說道: “我回來了。”

梅似雪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他漸漸退回屋內: “嗯,你回來了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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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蛾愧疚地說道: “公子就不問問我這幾日去哪裏嗎”

“不必。”梅似雪稀松平常地說道。

阿蛾內心更為焦急,臉憋得漲紅,說道:

“公子,我的确是受陸……陸千戶和朝廷的囑托,當時如果我不送信,就要殺公子滅口,我也是不得已而為之。我知道錯了。”

“嗯。”梅似雪猜到了。

猜到了阿蛾只不過是後母與陸寧合力安插在自己身邊的眼線。

至于其他的事情與緣由,他不想再相信了。

他擺弄着窗棂外探出的紅梅花,指腹将嬌嫩花瓣上的薄雪拂去。

“說吧,找我做什麽。”梅似雪的語氣聽起來漫不經心,格外的平靜。

“陸千戶想見公子最後幾面,有要事相說。”

阿蛾不知該繼續說些什麽才好,他咬着嘴唇猶豫許久,終于鼓足勇氣,說道。

梅似雪将手從紅梅上挪下,他本來想拒絕的,但沉思片刻,忽然像是想起了什麽。

他拿起面前的小銅鏡,穩穩說道:

“走吧。帶我去找他。”

“是。”阿蛾眼中閃過一抹感激。

梅似雪跟随着阿蛾來到狼族境外的一處荒野。

此處四周皆是荒涼無人煙,只有偶爾吹過的北風卷着雪粒飛舞,山間零星幾頭牛羊尋覓着較嫩的草根。

一位身着黑色勁裝的青年孤身立于風雪之中,眉梢皆是冰霜,看樣子應該是已經等了許久。

“小雪。你真的肯見我了。我是來接你回去的。”

聽到腳步聲,陸寧匆忙轉過身。

他朝着梅似雪伸出手,卻見梅似雪自覺向後退卻一步。

“小雪,你怎麽回事”陸寧的手僵在半空,他有些懷疑地擡起頭。

卻見梅似雪沉着面容,問了兩個致命的問題:

“接到哪裏去”

“你覺得金陵何處是我的容身之所”

“我接我回來,僅僅是因為之前利用我而愧疚吧”

“你以前不是這樣的。”陸寧抿起唇,停滞在半空的手慢慢放回。

他明白,梅似雪還是對當初陸寧把他騙回金陵的事情耿耿于懷。

梅似雪解釋道: “如果我猜得沒錯,之前是你受朝廷所托,讓阿蛾向鹹誠來跟吾良族對接,許諾幫助朝廷拿下狼族吧。”

陸寧不言。

見他這副模樣,梅似雪心底的猜測愈發堅定了。

陸寧其人,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看似他真的服軟,實則城府極深,包藏禍心。

梅似雪已經看透他了。

梅似雪輕呵一聲,又問他:

“朝廷許了你什麽,是榮耀功勳,是你封官加爵,讓你一路高升,還是白銀千兩你既然知道巫鹹族族長的脾性,要是真想救我,怎麽可能讓我落入他手上”

“這回不是。”

陸寧低着頭,半晌才敢回答一句,甚至都不敢去看梅似雪的雙眸。

那就是以前的每一次都是出于利用自己的目的了。

“陸寧。這話你自己會信嗎”梅似雪擡起頭。

他冷冷地勾唇: “我很喜歡赫連燕月。請你不要再來了,我不會再回金陵了。”

梅似雪清秀臉龐上那雙漆黑的瞳孔深邃幽暗,仿佛藏匿着無盡的黑暗與陰寒。

“還有。”梅似雪将手中的銅鏡猛地擲出。

銅鏡應聲而碎,碎片灑落一地,濺在陸寧腳邊。

陸寧錯愕地擡起頭看着他。

“碎過的東西,早就拼湊不起來了。當年也是。”梅似雪淡淡說道。

陸寧怔住。

“所以,別再來打擾我了。帶着你可恥的憐憫與愧疚,滾遠一點。”梅似雪一字一頓,擲地有聲。

“我知道了。”

陸寧面如死灰地站在原地,目光渙散。

他如同行屍走肉般地轉身離開。

這時,阿蛾的驚叫聲傳來:

“公子!公子!你怎麽樣了!”

陸寧猛地轉過身: “梅似雪”

便見梅似雪捂着面龐,極其抑制着幹嘔的模樣,臉龐瞬間蒼白如紙。

陸寧慌忙跑過去扶着梅似雪,焦慮地問道: “你怎麽樣”

梅似雪擺手: “無礙。離我遠一點。”

他推開陸寧的攙扶,搖晃着身體踉跄着往前走了兩步,忽然一陣天旋地轉,眼前愈發模糊。

這是怎麽了

好奇怪。

一只溫暖的手攬住梅似雪的肩膀,穩住了他的身形,他徹底暈厥了過去。

赫連燕月将梅似雪輕輕橫抱起來,旋即擡起琥珀色的眼眸,惕意中攜帶幾分位高者之态:

“陸千戶。果然好久不見。”

“狼王殿下。”陸寧提防地看他。

赫連燕月的面龐依舊清冷,唇角卻淡然一揚,不愠不怒道:

“來者都是客。二位不妨來族內敘敘舊。王妃畏寒,我帶二位到方便敘舊之地。”

陸寧在赫連燕月的眉眼察覺到若有似無的淩厲,不禁後退幾步,警惕道:

“敘什麽舊”

所謂方便敘舊之地,無人不知是狼族內部最陰森的囚牢,與陸寧掌控的東廠牢獄的酷刑可怖程度唯恐不差上下。

“敘之前是誰刻意擾亂狼族族內安寧,以及在我地內戰時,戎族突然出來數萬中原援軍的舊。”

赫連燕月淡然說道。

被全然揭露後,陸寧的心弦一下繃緊,他的眼底眸光更為黯淡。

“小的,小的只是受陸千戶所托,實則并未想過陷害我家公子。本以為讓公子離開狼族就可以避免戰亂,豈料弄巧成拙。真,真不是故意的。”

阿蛾面色大變,渾身不斷打哆嗦,腿腳不自覺發軟, “咣當”一聲就跪了地。

看着阿蛾像是小雞啄米一樣的磕頭狀,陸寧神色更寒:

“阿蛾。都是東廠之人,沒必要再裝下去了。”

阿蛾恨得牙根癢癢: “你別拖我下水!我沒有害過我家公子。反倒是你!你最惡心,你竟然還——”

“夠了!”

陸寧打斷阿蛾接下來的話語,旋即挪回視線,眼眸一副視死如歸的神情,坦然從之:

“我跟狼王殿下走。”

……

兩個時辰後,夜幕漸深,一間碉房裏燈火通明,裏面聚滿了人,叽叽喳喳地争吵着什麽,夾雜着聲聲嘆息。

穩重的長靴步履聲傳來。

赫連燕月緩緩踏入屋內,隐于袖間的狼牙鞭在燭火下映出瘆人的銀色寒光,神色看起來并不愉悅。

原本安逸的火苗剎那搖曳,差一點就要偃息。

“參見狼王殿下。”

周圍人一瞬噤若寒蟬,連忙跪拜在旁等候赫連燕月發號施令。

梅似雪依舊在床榻上雙眸緊閉,蒼白的臉頰上毫無血色。

“主,主上。”

赫連燕月坐在屋內主座,在衆人身上逡巡一圈,最後落在大夫衣着的老者身上,說道:

“查的如何了梅似雪身上可否有大礙”

長髯大夫怯怯地說: “殿下,王妃可能并非得病,按理說沒什麽大問題的,只是情緒波動與天氣寒涼的緣故。但……有些可能又無法确認到底是不是真的。”

圖魯努聽着這啞謎頭疼不已,他輕“啧”了兩聲,诘責道:

“你不是草原最有名的大夫麽,怎麽給人看病還有真真假假的看法你想要什麽我們狼族都能給,王妃這都睡了好幾天了。”

“這,這。不是這個意思啊。而是,是……”

大夫冷汗直流,半天也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勞煩了。”赫連燕月平和道。

迫于壓力,大夫只得硬着頭皮繼續給梅似雪懸絲問診。

他的眉頭先是皺起,旋即懷疑自我地看了一眼搭在自己指上的紅線,再次不信邪地試探心脈。

所有人的心都跟着這位大夫的心而慌亂無比。

大夫兀自喃喃道: “一個大男人的。怎麽可能會這樣呢在狼族,吾良族這裏從沒見過啊。奇了怪了。”

“真奇怪啊……”大夫唏噓許久,眉頭鎖得死緊。

圖魯努本來就是急性子,被這麽迂回地折騰,便更煩悶了:

“沒事,什麽可能性先說說看啊。不然多吓人啊!”

那位大夫再次收回手,他長跪在赫連燕月身前,頭深深埋下去,恭恭敬敬地說道:

“回狼王,老夫不敢隐瞞,王妃應該是有喜了。”

“有喜是好事啊,我要有小侄子或者小侄女了,”耶律玉剛美滋滋地幻想到一半,忽然震驚道, “等一下,你說誰有喜了!”

圖魯努:!

小侍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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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律玉:軟乎乎可可愛愛的小侄兒嘿嘿,以後就可以帶小孩子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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