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35.第三十五章
第三十五章
臘月初一。
赫連燕月與梅似雪及其使者入朝面上觐見，請求開放邊市，外派中原大臣駐紮監事，請以良馬，壯牛，肥羊換取天朝茶葉，絲綢，瓷器，濟吾藏民生活所需。
同年臘月月末，天圯六閣通過票拟，在開設茶市，滇藏與中原互通有無。為其五十年的封閉終于打破。
翌年正月，天圯于玉門關設茶馬司，發展邊疆貿易。
藏民所畜牛羊牲畜與中原居民交易，上使邊境講信修睦，革除兵患;下使中原商品遠銷，譽滿財盈。兩地商驿不絕。
兩地百姓安居樂業，融融其樂。
……
這一天，梅似雪與赫連燕月兩人正好從皇城離開，已是正月十五的夜晚。
華燈結彩團簇，星步珠懸，皎如白日。萬千燈影之下，伶官之樂曲通衢委巷，喧鬧聲不絕于耳。
時有上乘小辇穿梭人群而過，在離開之前，梅似雪看見，文武群臣赴午門外的方向。
“阿月，”梅似雪拉了赫連燕月的衣袖，故作神秘道， “你知道他們要去哪裏嗎”
赫連燕月轉過頭: “你也想去嗎”
梅似雪點了點頭，提示道: “上元佳節了。阿月是不是忘了什麽”
赫連燕月以手支頤，想了好半天，也沒想出個所以然。
這時，阿蛾緊急補場道: “阿蛾想起來了，公子去府東街吃元宵了。公子說府東街的元宵最好吃，想帶殿下品嘗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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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正在打量着皇城雕欄玉柱的耶律玉也湊了過來，笑呵呵的說道: “對呀，我也聽說了。嫂嫂念了好久的。”
耶律玉的仆役狐疑地撓撓頭: “……這事情狼王殿下真的有說過嗎”
耶律玉用手肘怼一下了旁邊憨憨的仆役，笑嘻嘻地說道: “我們嫂嫂跟赫連哥哥偷偷說的，哪能讓你知道”
經過這一年的相處，耶律玉已經完全向着梅似雪了，心裏天天念着小侄兒。
除了赫連燕月以外的其餘人互相對視了一眼，好像早有預謀。
赫連燕月的目光在他們身上逡巡了一圈。
看他們這副樣子，倒像是有事瞞着自己似的。不過，赫連燕月僅僅疑惑了一瞬，便自覺地攙扶起梅似雪，說道:
“既然是小雪說的，那邊是我考慮不周了。阿蛾，帶路吧。”
“好嘞。”阿蛾應道。
目前已是子時，官府在衙門前懸挂子牌報時，更夫又打過了一輪更。
店小二朝着兩人揮着手，說道: “流香酒，銀光酒，雪醅酒，都是寶慶莊最上乘的酒。客官快來瞧一瞧，看一看啦!”
剛到集市，耶律玉仰起頭嗅了嗅，着實被酒香吸引，迫不及待地往小攤走去。
梅似雪勸阻道: “耶律玉這酒——”
耶律玉沖着她擺了擺手，一臉興奮地說道:
“沒事，嫂嫂，我們草原的兄弟打小就喝酒，随便喝一點沒事的。嫂嫂不用擔心我。這酒一點都不烈的。”
說着，他便興致沖沖地問道: “這些銀子拿去。把你們最烈的酒拿上來!”
店小二接過錢袋，微微躬身，說道: “好嘞。客官稍等，馬上就給您端上來!”
“好。”耶律玉坐在一旁，翹起二郎腿優哉游哉地托着下颌。
店小二很快将幾壇酒呈了上來: “這酒是剛從北涼運過來的，就只剩最後一壇了。”
耶律玉輕啜了一口，眉毛微微一挑，贊嘆道: “真是好酒。要不要嫂嫂也喝一點”
梅似雪無奈道: “我喝不了的。”
耶律玉敲了敲自己的頭，抱愧道: “看我這腦子，忘了忘了。”
赫連燕月見耶律玉又開始話匣子，不禁抱緊雙臂，手指在胳膊上點了點，提醒道:
“上元節一年一次，不是給你喝酒一整天的。差不多就起來了。”
耶律玉笑呵呵地揉揉頭，說道: “嘿嘿嘿。我知道啦。”
“我還以為中原的酒不烈呢，怎麽喝完暈暈乎乎的呢。”耶律玉站起身，一邊說着，一邊東倒西歪。
仆役連忙扶起他，說道: “少主，站穩一點。”
耶律玉自負地拍拍胸膛: “不用扶我，我酒量很好的。我們賞花燈去。”
衆人:……酒量很好
鳌山燈周圍聚集了不少前來觀賞的民衆。木搭建起高大的燈棚骨架上縛紮彩色絲綢，懸挂千百盞花燈。
與松柏類枝葉覆蓋燈體架構不同，主要采用江南風格的山石水榭，亭臺樓閣造型作為層疊架構，各式燈彩，花卉點綴其間。
只不過，那些演繹的藝人還在河畔的對岸，還有小半個時辰才能過橋。
“哇，中原的燈會這麽好看的啊。”
耶律玉睜大了雙眼，像是在荷葉之間游弋的鯉魚般蹿了出去，眨眼便不見了蹤跡。
赫連燕月不想分神去管他了，便把全部目光都放在了梅似雪身上。
偏橙色的暖光籠在梅似雪的側臉，他的肌膚愈發瑩潤，蝶翼般的長睫垂下半晌，清澈的眼眸轉了過來。
是的，每一次的回眸，他都能迎來赫連燕月熾熱的目光，從無例外。
這種感覺很奇異，光是一個簡單眼神便如此的令人心安，好像赫連燕月站在他的身後一樣。
連他也不知為何。
赫連燕月伸出手，觸了下走馬花燈的流蘇，柔軟的穗子穿梭指縫而過，赫連燕月問他道:
“你喜歡麽，喜歡看的話待到什麽時候都可以。要不要買一個回家”
梅似雪思忖片刻後: “我們到橋上去，親自做兩盞蓮花燈吧。就像是很久以前那樣。”
在中原金陵，無論是宮廷貴胄，還是市井百姓，為了祈求河清海晏，風調雨順，在上元佳節時，家家戶戶都要在河中放蓮花燈。
“好。”回憶起年少的時光，赫連燕月抿起唇，露出一抹溫和的笑意。
提醒到現在了，赫連燕月還沒想起來麽，是這幾日舟車勞頓的緣故
梅似雪忍俊不禁。
他抓住赫連燕月的手，一步一步沿着青石板鋪成的臺階，朝着橋中央的位置走去。
橋邊的梨木臺子上，有專唱南曲的絲竹班子，裙釵名角兒在唱着畫堂春。
銅絲圈圈纏繞之下，梅似雪很快便用絹絲和竹篾相纏成一個簡易的蓮花燈。這時阿蛾和赫連燕月還在用竹篾編織的形狀。
“公子的手真巧呢。”阿蛾誇贊道。
梅似雪将紅燭放在蓮花燈內，會心一笑: “的确，不是第一次做蓮花燈了。”
他本以為距離上一次做蓮花燈，已經過去的十年之久，制作蓮花燈的流程已經忘卻了，但當真正上手，依舊還有少時的感覺。
好像一切什麽都沒有變過，又好像什麽都變了。
梅似雪把蓮花燈捧在手心: “我依稀記得，當年你給我做的是鐵木做的。這種材料一到水面很快便沉底了，你當時很難過。”
這時，赫連燕月也将一個蓮花燈做好: “在此之後，我等了你七年。當時大抵是預料到了吧。”
“放心就好，今後再也不會讓你等了。”
“公子，我也做好了，做天花燈怎麽這麽難呀我看其他人做的很不錯的樣子。”阿蛾揩了下額頭上的汗。
“給我看看。”梅似雪探出手來。
阿蛾有些不好意思，他糾結半天忽然說道:
“公子要不……要不就別看了，實在是有點醜，我害怕剛放進去就散架了。”
“沒關系。”梅似雪安慰他。
阿蛾說不過他，只好将自己的成品遞了過去。
雖然不是十分美觀，銅線連接部分有些松動，還有蓮花的花瓣沒有被絹絲完全覆蓋，倒是還可以勉強接受的。
梅似雪長長地舒了一口氣，輕輕扭動竹篾，說道:
“還好，還是能修改一下的。”
經過梅似雪的一番簡單的調整，蓮花燈竟然真的被修改的栩栩如生，蓮花的筋骨被三下五數二塑造完成。倒像是手藝人所做出來的一樣。
梅似雪轉頭看向赫連燕月: “放花燈吧。帶着祈願一起。”
蓮花燈彙進河流之中，如同夜空中的點點繁星一般，最後流入水天相接的地方。
忽然，橋上傳來一陣喧嘩聲，那是舞鳌山燈的藝人們。
“讓一讓啦!”
“魚龍燈要過來咯。”
梅似雪将自己的蓮花燈放入水中。
“嫂嫂!看我帶來了什麽”
耶律玉從遠處跑來，除了手上的一堆糖葫蘆以及一對糖人，還有一些不知裝了什麽的袋子。
梅似雪忍不住多留意一下了。
仔細看看，這一對糖人竟然有些熟悉。越看越像是……
他和赫連燕月。
而且還是牽着手，深情的對望，動作極其暧。昧。
呃梅似雪匪夷所思。
耶律玉似乎是看出了他的疑惑，解釋道: “那邊說書的最熱門的故事就是嫂嫂和赫連哥哥的。好多人排隊都要買你們的糖人。這不，我也買了兩個。”
耶律玉驕傲地晃了晃手裏的袋子，很是自豪的說道:
“很難搶的，我排了好久呢。而且市井還有好多話本，好像都是關于嫂嫂和赫連哥哥的。據說是什麽‘生死患難’， ‘纏/綿/悱/恻'，聽着就好有宿命感。”
這幾句話都是從說書人那塊學來的
梅似雪低頭看他手中數不清數量的袋子。
居然搶了這麽多本。
梅似雪遠遠地看見售賣話本的隊伍，竟然不比觀賞花燈的人少。
他甚至開始好奇那說書人講的是有多好，居然帶動那麽多人買。
“确定是關于我和殿下”梅似雪不解。
耶律玉點了點頭: “那些小姐公子都搶着買呢。但是嫂嫂放心，裏面寫的都是好東西!我沒想到說書人說的居然是嫂嫂懂得更多一些。不怕，他們要是敢寫嫂嫂一點不好，我肯定上去揍他們。”
懂得……更多一些
什麽方面。
“……”梅似雪不用看也知道，那些話本裏到底寫了什麽不可描述的“好東西”。
這不禁讓他想到，自己代替妹妹出嫁的當天，奶娘送他的那本房中術。
想到這裏，梅似雪有些想往地縫裏鑽出去。
要是讓戎族的族長知道，耶律玉要買話本子回家看的話，怕是屁股都能打開花。
耶律玉忽然請求道: “不過，我不太識字。嫂嫂回了卓爾山之後，能夠教我認書識字嗎”
學習的想法是好的，但是對于耶律玉來說還是晚一點比較好。
梅似雪言辭拒絕: “算了，你還是別學了。有些東西你還是不要看的為好。”
耶律玉不是很理解，他還以為是梅似雪故意賣關子，便央求着他說: “我的好嫂嫂，快教教我吧。嫂嫂都教了赫連哥哥呢。實在太偏心了。”
這哪裏是偏不偏心的問題。
梅似雪無可奈何。
耶律玉将求助的目光轉向了阿蛾: “那……阿蛾。你能幫助我完成這個心願嗎”
看得出來，耶律玉真是的很想看話本。
阿蛾只能順從梅似雪的意思，無奈地笑了笑:
“這個，恕我也難以從命。”
這時候，雜沓的腳步聲傳來。
仆役痛苦萬分地扶着腰，氣喘籲籲的模樣十分可憐:
“少主，求求您別，別別跑了。差點就以為少主人丢了。”
耶律玉雙手抱臂，振振有詞地說道: “下次跟我跟緊一點。當時你聽書聽的入迷了，壓根沒跟上我，我都沒說什麽呢。”
梅似雪，阿蛾: “……”
仆役早就摸清了他的脾性，第一時間認錯道:
“少主，我知道錯了。”
耶律玉對此很是受用，他遞給仆役一些碎銀: “認錯态度良好。去吧，買點自己喜歡的東西。”
“多謝少主!”仆役不由得眼前一亮。
然後一溜煙跑掉了。
還真是主仆都一個性子呢。梅似雪心裏暗暗感嘆。
耶律玉忽然意識到一個問題: “對了，赫連哥哥去哪兒了”耶律玉這才發現到赫連燕月突然消失了。
梅似雪再次轉過頭。
還真是，剛剛人還在的。轉眼間，赫連燕月就不見了蹤跡。
阿蛾四下張望，慌張地問: “對呀，狼王殿下呢”
人山人海的，又沒有随身侍從，要是人丢了就不好了。明天還要啓程回到卓爾山呢。
“阿月，你去哪兒了”
“阿月”
無數呼喊聲過後，梅似雪的聲音被熱鬧的敲鑼打鼓聲所掩蓋。
四個人所擡的碩大魚燈從橋上舞過，梅似雪無暇觀賞，開始到處找尋赫連燕月的蹤跡。
梅似雪穿梭在橋下的人流中，也不見了蹤跡。
“嫂嫂，你要去哪裏哎呀，怎麽這麽多人。”
耶律玉趕忙去追，但是被摩肩接種的賞燈人所阻擋。
忽然，魚龍燈從眼前而過，在人群的擁擠中，梅似雪不慎被推搡着向前擠去，眉頭微蹙，努力保持平衡。
他的左腳下莫名空了下，就在他跌倒之前，一只手攙扶住了他的小臂。
“小心。”熟悉的聲音傳來。
梅似雪倉皇地擡起頭，與赫連燕月再次照面。
赫連燕月解釋道: “剛才被人流擠到這裏了。你怎麽樣，剛才有沒有事”
梅似雪低頭看去: “沒事，但是鞋子好像被人踩掉了。一會怎麽回去”
赫連燕月背起他，說道: “無妨，我背你回去。”
“好。”梅似雪乖乖趴在赫連燕月寬厚結實的後背上。
很好，終于達到目的了。
梅似雪輕輕一笑。
忽然，赫連燕月的脖頸忽然i一涼。
他有些意外地低下頭看去，看到脖頸上的一條手工編制的頸鏈。
“你之前有問過我是不是生氣了，”梅似雪邀功似地挺直脖頸，說道， “其實我沒有生氣，我在偷偷做這個，聽說有祈福的功效。阿月看看喜歡嗎”
是的，就像是他們在卓爾山初次見面的時候，赫連燕月送給他祈福頸鏈一樣。
所以，梅似雪也想着送他點什麽。
無論梅似雪送他什麽，赫連燕月都是喜歡的，這一點毋庸置疑。不過，上元佳節是有送禮物的傳統麽
“阿雪怎麽突然想起送我這個”赫連燕月有些意外。
梅似雪将一吻輕輕落在赫連燕月的面頰上，學着當時赫連燕月的話語，溫聲低喃道:
“生辰快樂。我的‘蘇步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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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步達在前文已經解釋過了，是小明珠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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