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38.第三十八章

第三十八章

赫連清兒把荼蕪草收入懷中,本想着連根取走,卻不料甫一提起長莖,根系牢牢抓住土壤,陶瓷盆意外打翻在地。

随着一聲脆響,陶瓷盆登時碎裂,一條明顯的裂痕貫整體。與此同時,鳥籠中的“小媳婦”突然“呀”的一聲大叫起來,着實嘲哳難聽。

其餘八根荼蕪草随土散落在地。

“‘小媳婦’,別叫了。求你了。”赫連清兒崩潰地喚道。

遭了。

這下怎麽辦

赫連清兒的心涼了一半。

更不巧的是,門外的侍從也察覺到了這邊的聲音:

“王妃的寝營有異響。”

“都過去看看。”

壞了,寝營外輪值的人要交接班了。赫連清兒的心怦怦跳個不停。

赫連清兒深呼吸幾次,強迫自己冷靜。

就在此刻,一陣風吹來。

侍衛很快推門而入。

“沒人啊。”侍衛疑惑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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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怪,我剛才明明聽見裏面好像有什麽動靜的阿”侍衛繼續說。

圖魯努在每個人的頭上都錘了一下: “廢話,這幾天王妃和狼王要處理賭坊的事情,哪有功夫回來就寝,得五六天後才能回來呢。說話也不想想。”

“吱呀”聲傳來——

幾人循聲看着半敞的窗牗看去。

風吹動了窗帷,發出輕微的晃蕩聲。鳥籠中的“小媳婦”正阖眸酣眠,十分輕松恣意。

看來沒有生人進入。

“應該是王妃臨行前忘鎖了,風把窗吹開了。王妃近日忙着處理少主的事情,養孩子本來就是腳打後腦勺的,忘記也正常。”

圖魯努主動關上,伸出手打了個哈欠。

這時,正蹲在窗戶正下面的赫連清兒心都懸在了嗓子眼。

正當圖魯努往窗戶下面看時,旁邊的黑皮小侍衛笑道: “總校不是還沒讨到媳婦麽,怎麽這麽多心得”

這一句可謂是戳到圖魯努的痛處了。

“滾。媳婦總會有的,再說又不是沒看過別人養孩子。走了走了。想接着站倆時辰嗎”圖魯努翻了個白眼。

“不站不站。咱總校英姿飒爽,威武雄壯,玉樹臨風。哪個姑娘見了不喜歡啊。”黑皮小侍衛嘿嘿傻笑。

圖魯努叉着腰秀肌肉,美滋滋地自誇起來: “這還差不多。咱這一身腱子肉可不是吹出來的。咱這可是練了十五六年呢!”

屋子內的氣氛頓時松懈下來。

幾個小侍衛跟着圖魯努走遠。

侍衛走後,窗戶下面的赫連清兒悄悄從角落裏探出身子,環顧四周。

唉,這幾個人終于走了。

赫連清兒松了口氣,但心中卻仍然有些擔憂。

瓷盆的瓦片和荼蕪草都被他裝進了一個布袋裏面,要是爹爹和阿父回來發現該怎麽解釋呢

不過方才那個小侍衛說,爹爹和阿父還有五六天才能回來。

……而且那個女孩還生着病呢。

爹爹說了,那個病會死人的,嚴重的還會四肢爛掉,一定很疼很疼。不能再拖下去了。

他得快點救人。赫連清兒咽了下口水。

“爹爹說過,救狼族人義不容辭,現在就去救。”他撒腿往林深處跑去。

很久以前,他看見女孩偷偷來私塾偷聽上課,便将書本借給女孩,但是她似乎并不希欠對方什麽,便會将國文總結謄抄好送給赫連清兒。

他們維持這種微妙的關系已經半年之久。

現在,赫連清兒又回到了那個落敗蕭條的村落。

女孩掩面低咳着推開房門,來到赫連清兒面前。

女孩一直都沒有笑過,總是冷冰冰的模樣。就像是現在這樣。

“把手伸出來,給你個東西。”

和以往不同的是,赫連清兒四下東張西望了下,像是有意在隐藏着什麽。

女孩依言照做。

确保無人偷看後,赫連清兒将一個疊的四四方方的帕巾放在她的掌心。

“這是……”

随着帕巾一層層打開,女孩不由得睜大了雙眼,望向了灰頭土臉的赫連清兒。

一根飽滿的荼蕪草正赫然映入眼簾。

“送給你了。雖然就一根吧。要是都沒了,爹爹會生氣的。就給你治病了。算是償還你給我總結國文的恩情了。”

赫連清兒不好意思地撓撓頭。

“……”女孩将信将疑地打量着赫連清兒。

“還有啊,我還給你帶了個小禮物。”赫連清兒又道。

女孩一言未發,只是目光落在赫連清兒的身上,一動不動地打量着。

“真的,是個好東西哦。”赫連清兒一邊從懷中掏出一個八音盒。

他學着梅似雪的模樣,按動着八音盒上的銅撥片,婉轉悠揚的聲音傳來。

一曲落罷,八音盒的小臺子上面的小人朝着女孩深深地鞠了一躬,八音盒也随之關嚴。

女孩面容上無悲無喜,也毫無波瀾。

兩個人緘默了很久。

正當赫連清兒還在思考怎麽說下一句時,女孩忽然說道:

“謝謝你。”

赫連清兒愣了下,旋即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整齊的潔白牙齒:

“這是我的職責所在,也是我應盡的本分。還有,認識你這麽久。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女孩不答。

赫連清兒謙遜地說,但目光卻始終不敢看對方的眼睛:

“你要是不願意告訴我,也沒有關系。我,我我還有事,就先走啊。”

按照爹爹和阿父回家的時間來看,現在也該回去研究修瓷盆了,否則被發現就不好了。

女孩看着掌心上的荼蕪草發呆。

赫連清兒的腳步剛邁出去幾步,便聽身後傳來清亮的聲音:

“我叫,秋思雅。”

……

破舊的小屋內,惡臭熏天,秋思雅來到一個躺在角落裏面的人面前。

那人渾身纏滿繃帶,僅僅露出一只眼睛,黑綠色的膿血從繃帶下滲出來,看上去觸目驚心。

秋思雅用沾了藥酒的手指蘸了一些藥酒,輕輕地塗抹在傷口上,旋即将包裹着荼蕪草的帕巾遞了出去:

“父親,我拿到了荼蕪草。”

鹹誠一把搶了過去: “哈哈哈,終于拿到了,我的乖兒子,沒白養你。”

自從小卓瑪病死後,鹹誠把這個孩子撿回來後,但是這個孩子愈發眉清目秀,竟是不像尋常男子,和名字般貌若女子。

于是,鹹誠便讓這個孩子梳成少女妝容,目的就是讓他引出赫連清兒。居然真的成功了,還換來了荼蕪草。

“你娘死後我把你撿回來。這麽多年,可算是有點用了。”鹹誠迫不及待地搶了過去,荼蕪草拼命地往嘴裏塞。

狼狽且貪婪的樣子,令秋思雅厭惡至極。

“好啊,好啊。”

服用完荼蕪草後,鹹誠渾身都好受了很多,他暢快地吐出一口濁氣。

鹹誠抓着秋思雅的肩膀,逼問道: “那個少主他還有很多荼蕪草是不是。”

“不,不知道。”秋思雅咬緊牙關,不敢多說一句。

“屁,你肯定知道。”

鹹誠一腳踹在秋思雅的肚子上,又死死鉗住他的脖頸: “白吃飽的,我問你話呢。快說!”

一股腥甜在秋思雅的喉嚨蔓延,但是他卻強行咽了下去。

“大,大概有,我不知道。”秋思雅咳嗽着。

說罷,他脖頸一松,頸上的玉佩登時掉落。

“啪——”

碎成了兩半。

“有就好。有就好!”

鹹誠詭異地笑了起來: “快七年了,我頂着這可怕的模樣都快七年了!每一天都刻骨銘心!痛的度日如年!”

秋思雅沒有流淚,也沒有喊疼,只是默默地把碎片拾掇起來,眼中一如既往的毫無波瀾。

他早就已經習慣了。

在這個本該被爹娘偏愛的年紀裏,他承受着不能承受的重擔與枷鎖。

鹹誠大口喘息着: “都怪那個陸寧,當時他把這個該死的疫病傳染給我。得虧我有賭坊賺錢,就是荼蕪草可遇不可求,今個倒是找到了。嘿嘿嘿嘿。”

看着把玉佩小心翼翼地收攏起來,鹹誠變本加厲地說道:

“白吃飽的,我命令你。再拿六根荼蕪草來。”

秋思雅拭掉嘴角的血,眼眸透着這個年紀不該有的銳利,說道:

“是。”

……

是夜,賭坊。

華燈初上,賭坊門外的大街上,熙熙攘攘,人群絡繹不絕,一派熱鬧非凡的場面。

梅似雪和赫連燕月戴着面具,走入了西羌最為偏僻的賭坊。

裏面吵鬧得很,洗牌推牌的聲音不絕于耳,煙霧缭繞,極其嗆人。

“那個人手風真順。一下子賺了十頭牛呢。”

“買定離手,買定離手!可不能出老千啊。”

“嘿,誰出老千了,我可沒有。”

“推牌重開!”

……

自從茶馬互市,貿易往來之後,中原的暗市也随之流向西羌,就比如賭坊。

為了杜絕賭坊進一步壯大和擴張,官府禁止了所有賭坊,而且每天晚上都會派兵嚴加檢查。違者一律發配充軍。臉上黥面,如若再犯則鞭撻,卻沒想到還有窩點。

“要不要現在就動手”梅似雪問向赫連燕月。

赫連燕月搖了搖頭: “明面上的這些人都是牌手和投資手,要找就找掌櫃的和管賬本的那坊管。”

賭坊能存在至今,打手自然是厲害,即便赫連燕月的武功再多麽上乘,自然也敵不過賭坊數百人。

梅似雪問道: “阿月有把握贏麽”

赫連燕月看向剛剛輸了一盤的閑家,朝着那邊的牌桌走了過去,說道:

“這東西剛流入西羌沒多久,但在都是最下九流的賭術。阿雪放心便是。”

“喲,看來是兩位位新人呢。新人手氣一般都不錯的。”

見到梅似雪與赫連燕月前來,莊家把白花花的銀兩推到一邊。

他谄媚地迎了上來,說道: “公子要是贏了我,就能跟我們掌櫃的賭,賭贏了這賭坊都是你的。怎麽樣,公子,要不要玩上一把”

赫連燕月坐在牌手對面的位置,以手支頤,說道:

“今天開張不少,那就玩最簡單的。”

他雙手交叉,說道: “比如擲骰子。先賭十兩銀子,加賞金依次翻十倍。”

牌手一聽就樂了: “得嘞。這就給您上上。”

骰盅搖晃,發出叮鈴作響的聲音,吸引了很多賭客駐足圍觀,衆人屏住呼吸,盯着骰盅。

牌手笑嘻嘻地說道: “雙豹子數。三個四,三個六。”

梅似雪打開骰盅,不由得皺緊眉頭: “阿月,是六個二。”

看來赫連燕月的運氣也并不是很好,如果再這樣下去,非輸光了不可。

“給賞金。”但赫連燕月依舊雲淡風輕,絲毫沒有任何着急的模樣。

無法,梅似雪把二十兩銀子推了過去。

牌手笑道: “下一局就是三百兩銀子的賭注了。”

“明白,”赫連燕月搖起骰盅, “繼續開始吧。”

按照傳統,依舊是勝方莊家繼續開盅,牌手揭開骰盅,說道:

“三四五六,兩個一。”

赫連燕月這邊也打開了骰盅。

“六個一。”梅似雪道。

他的內心一陣肉疼。

這時,一旁圍觀的賭客都紛紛驚呼道: “這可是三百多兩啊……太慘吧,全都砸進去了。”

牌手拊掌輕笑: “願賭服輸哦。不過,兩位若是想要及時終止,也沒有關系。”

兩百兩的銀票也推了過去。

“阿月,要不……”

梅似雪本想及時止損,豈料赫連燕月卻說道:

“繼續。”

牌手故作惋惜地說道: “看來公子的手氣并不是很好呢。要不下一局讓旁邊這位美人去投吧”

梅似雪猛地擡起頭。

赫連燕月的目光落在梅似雪上,一手握住了搭在肩膀上的手,莞爾道:

“那好,小雪随便搖。”

周圍的議論聲更喧嘩了:

“有錢就是好啊,讓自家的侍寵随便花錢。”

“您家還缺侍寵麽,能不能帶我個雖然我長得不怎麽好看,但是我玩骰子行。”

一瞬間,梅似雪的身份從狼族王妃,一瞬間變成了纨绔子弟的男寵。

牌手倒是對此見怪不怪了: “美人的手氣一般不錯,不如試試呢”

接下來可就是三千兩的賭注,梅似雪本身不會賭術,更沒有把握最後一局能夠獲勝。

“聲譽這件事暫且不提。”

梅似雪沒有應下來,目光從赫連燕月背後暗暗殺了過來,好像能把他炖湯了一樣。

他附過耳,咬牙切齒地低聲說道: “阿月你知不知道,咱們身上就帶了三百多兩的銀子。要是再輸一局,可就是徹底走不了。”

赫連燕月仰起頭,攀着梅似雪的十指而上,他像是安撫似地,慢悠悠地按了下梅似雪的手背。

他的眉眼平靜淡漠,話語中透着不容置疑,說道:

“放心,我既然敢來,就已經做好了萬全準備。你放心大膽地去試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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