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師父下山
師父下山
謝哲和魔頭相談甚歡的場景被梁志帶着一幹人群“恰好”撞見後,原本對謝哲勾結邪派這一言論半信半疑的盟友們也開始對他議論紛纭。
不知道是誰的舌頭那麽長,竟然把話傳到了惠山,謝哲師父的耳朵裏。
好事者無比期待能夠看到正義淩然師父暴揍離經叛道徒弟的劇情,一個個對薛晴下山入盟的行蹤都格外關注。
薛晴是輝山派開山始祖,雖然長得不像老頭,但實際年齡是要比何盟主還要大個五六歲。
因為年紀和地位的加持,何盟主不敢薄待,設宴擺酒好不熱鬧。
謝哲作為薛晴座下唯一下山的徒弟,且還是促使薛晴下山的唯一元兇,根本沒有不出現的理由。
去吃飯的路上,謝哲和何盟主一左一右夾住薛晴,三人全部白衣,無一笑臉。遠遠看去,還以為是誰家老人駕鶴西去,披麻戴孝呢。
闖了大禍的謝哲耷拉着臉,斜眼偷偷瞟了一下兩位長輩的表情。
薛晴日常飲食清淡,不吃肉不熬夜,精神奕奕,容光煥發。
就算不笑,也是一派柔和,聖光普照。
跟一旁老氣橫秋,滿臉褶子的何盟主完全不像同齡人。
肯定是在想怎麽告他的狀吧。平日裏的流言蜚語誰能聽不到,本來只是些捕風捉影的,如今梁志一行人全部親眼看到他和南宮嘻嘻哈哈好不快活的,是個人都會懷疑他究竟是敵是友。
謝哲百口莫辯,岌岌可危。
宴會廳歌舞升平,香風陣陣,比一般歌樓都要奢靡。
謝哲他們打頭陣進去,絲竹聲聲纏綿,聽得人雞皮疙瘩落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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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盟主的臉瞬間黑了,但是有外人在場不好發作,只能強咬牙裝淡定。
好在薛晴不問世事已久,不了解更不關心誰家宴會廳愛不愛鋪張浪費,省得何盟主再費心編造理由了。
宴席開始,何盟主帶頭舉杯,給足了薛晴面子。
“薛長老親自來訪,真是讓我盟蓬荜生輝,蓬荜生輝啊!”
何盟主一站,所有人都跟着稀稀拉拉地站了起來,舉杯吆喝,人多口雜,歌聲缭繞,壓根聽不清說的什麽。
謝哲一起站着,張嘴不出聲,濫竽充數裝糊塗。
老一輩的人講話就是假大空,不說別的,單看宴會廳這麽豪華的裝飾,何來粗鄙簡陋之談?
耳力極好的薛晴怎會不知自己的傻徒弟揣了什麽意思,暗地裏桌下踢了一腳謝哲小腿,明面上卻是挂起一臉笑容,起身回禮。
梁志坐在謝哲斜對面,也就是薛晴的正對面,他的廢物寶貝兒子因為武力值太低,不得已與他相隔甚遠,現在他看到謝哲和薛晴緊緊挨着,親若父子,眼睛裏恨不得要射出兩道火來。
謝哲難得地沒生氣,一是因為已經被他三番兩次的陰謀詭計氣習慣了,二是因為如此有毀正派清廉名譽的宴會廳正是他一手操刀的。
不同于何盟主的內斂,張堂主的剛正,梁志這個副盟主當的是無比我行我素、随心所欲。
在大家一直認為迎接遠客應當低調而不失優雅的,梁志卻覺得,一定要置辦的足夠豪華,以彰顯烏盟作為武林最高權力代表的強大實力。
除了何盟主和梁佳霆,誰敢對副盟主說不。
當然,也有一部分人是懶得說不。
畢竟盟中曾流傳一句話,放心吧,這件事交給沒良知一定會搞砸的。
沒良知說的就是梁志,別人都是人如其名,或者圍繞此名展開,只有梁志是真的跟自己的名字毫無關系。
至于為什麽是曾,這就歸功于沒良知副盟主強大的捂嘴能力了。
謝哲有時候會想,是不是梁志謊報身份,缺了個姓?譬如梅或者吳什麽的。
“薛長老有所不知,您的好徒弟交友實在廣泛,現在已經跟魔教南宮那厮稱兄道弟了。”
嫉妒心發狂的梁志怎麽會發現不了自己時時刻刻注意的人也在看自己,坐回椅子後張嘴就是狀,言辭之間含沙射影,完全不給謝哲八卦自己身世姓名的時間。
“哎呀,梁盟主你這…….”
薛晴還沒來得及說點什麽,何盟主那邊就開始一臉“梁盟主你太沖動了”的表情,頭偏着脖子伸着,恨鐵不成鋼地咬牙搖頭晃腦阻止,看起來真挺像回事。
謝哲心裏想七想八,坐下的動作比旁人慢了幾分,聽到梁志指桑罵槐的陰陽調調,屁股還沒挨到板凳,騰地一下又竄了起來,火燎了似的怒目而視。
可能是因為自家師父在這,腰杆硬,也可能是梁志這糟老頭子一而再地毀他氣氛實在惹人厭惡,反正謝哲就是大咧咧杵在席上,臨危不懼,頗有你再敢多說一個字,我就掀翻桌子跟你同歸于盡的陣仗。
只圖嘴巴痛快,絲毫不考慮自己是不是被人當槍使了的梁志就是個外強中幹的主兒,謝哲作為盟中弟子,當屬他的下級、小輩。
平常雖然兩人誰也不給誰痛快,誰也不樂意給誰好臉看,但是真沒做過讓對方當面抹不開面下不來臺的事。
欺軟怕硬的梁志忌憚薛晴在場,不敢輕舉妄動,看到謝哲跟坐到彈簧似的一蹦三尺高,也不敢再聲張什麽,垂下頭用幽怨的眼神品鑒杯中陳釀,仿佛這是件極有趣極重要的新發現一樣。
薛晴将這瞬息萬變的席間風雲盡收眼底,卻佯裝沒看到,伸手輕輕拽了一下謝哲懸在腰間的配飾,問道:“怎麽還不坐下,座上有釘不成?”
謝哲自知失态,順着師父的力氣不情不願地落座,眼睛如炬,寸步不離梁志的眉心。
等到何盟主方才慢悠悠地開口,當起了和事佬,左右都笑着說道:“想必這其中定是有什麽誤會,謝哲這孩子年紀尚輕,交友不慎并非他的錯誤。梁老弟也是不忍見盟中弟子誤入歧途,一時情急,口不擇言,用詞不太妥當。兩人一個正當年輕宏圖大展,一個半輩子為了武林耗盡心血,都是不可多得的有用之才。萬不能因為一個小小魔頭,傷了彼此的親近!”
如此長篇大論的口水話下來,滿座無一不鼓掌,無一不點頭稱是,就連坐在末尾的梁佳霆都心悅誠服,大聲叫好。
其鼓掌聲音震耳欲聾,吵得他爹屢次三番張開嘴想說的話全被他呱唧呱唧的掌聲打斷吞進肚子裏。
梁志不舍得對自己的寶貝兒子瞪眼珠子,手裏捏着的酒杯越收越緊,大有酒漿迸裂銀樽碎的勁頭。
比何盟主還要多活了幾年的薛晴對于這套和稀泥的說辭不為所動,颔首笑而不語。
薛晴能這樣,也不是沒道理。自己門下頂驕傲的弟子破格下山入盟為他人跑前跑後就算了,還要被潑髒水誣陷人品。
說到底,謝哲是歸屬于烏盟管制的弟子嗎?虛號而已。所以說,他薛晴的徒弟,輝山派的三弟子,什麽時候要輪到這些趨于權勢富貴的武林同盟指手畫腳了?
平日裏風言風語,傳不到他耳朵裏去。現在直接寫了請帖邀他過來,在宴席上指名道姓地告狀抹黑,這跟指着他鼻子罵他上梁不正下梁歪有什麽區別!
何盟主見自己這套同錯相抵的話術沒有說服薛晴,不由得面色一黑。
好在他在人情世故的名利場上摸爬滾打的久,雖然年紀和功力比不過薛晴,但是裝孫子的道行比誰都深厚。
何盟主心知肚明薛晴裝傻不回應就證明他是真的心疼自己的寶貝徒弟,那想從薛晴這裏要挾謝哲為烏盟做點什麽是不大可能了。
于是連忙轉變語氣,陪出一副笑臉,道:“也不怪小謝生氣,老梁是有些意氣用事了。小謝心思單純,被人花言巧語騙了本來就自責難過,老梁殺敵心切,波及無辜,要是放在我年輕那會兒,早不知道和他大戰幾百回合了。”
這一口一個小謝老梁的,把年紀差拉的極大,不明真相的還以為是小孩老頭吵吵嘴架似的無傷大雅。
謝哲不為所動,他不喜歡何盟主因為想抹掉他本來就沒有的罪名而去诋毀旁人。
這樣和禍水東引,栽贓嫁禍有什麽區別?難道因為這種行為是正派人士做的,所以就連這種行為都跟着一起正派起來了?
“辛苦何盟主了。”聽到何海洋把錯全推到南宮和梁志身上,薛晴這才悠悠開口客氣道:“一直以為除了我不會再有人這麽信任我這位小徒兒的品性,原來何盟主跟我一樣,對謝哲如此信賴。讓他在您手下歷練,我放心了。”
說罷,酒杯一推,拱手相敬。
何盟主捏起杯子趕緊去湊,笑容慈祥的吓人,沖着謝哲招呼道:“來,小謝,咱們三人碰一杯。”
能跟武林大拿碰杯飲酒這在江湖中可是比天還高的榮耀,哪怕謝哲不想,也不敢露出半分不情願。
右手邊的超然居士為人一點都不超然,聽到何盟主喊人喝酒,眼疾手快地從桌上一把抓過酒壺上趕着給謝哲倒酒。
可他偏偏又是個眼睛不好使的主,馬上溢出來了也看不出來,只顧着擡頭傻笑,谄媚奉承盟主。
謝哲不敢亂動,挺直腰背偷偷地把衣擺往上卷,生怕面前這杯超然的酒水漫金山,淹了自己無辜的衣裳。
“謝哲,怎麽還讓長輩給你親自倒酒?”
一旁舉杯的薛晴注意到謝哲這邊的情況,假意批評實則解圍,這才換回超然居士的超出自然的理智,高擡貴手放過了桌子地板以及謝哲剛穿了一天衣服。
何盟主坐的位子要比其他人都高一些,為了和薛晴師徒碰杯,向前抻着脖子手,臉上還得陪着笑臉,心裏本來就不高興。
超然居士不會審時度勢,害他僵着個臉以如此費勁的姿勢陪笑許久,像個被點了穴的小醜,若不是在場人數衆多,且個個眼睛明亮熠熠看着他的一舉一動。何海洋真想給他這兩位左膀右臂一人一巴掌,打到樯裏,扣都扣不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