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關在烏盟

關在烏盟

南宮沒閉眼,因為天很快就亮了。

淩晨最黑的夜就是為了點亮此刻的天空。

絕不是為了照亮此時橫空出現在他面前的人臉。

“魏策!”

南宮怒不可遏,斥道:“你要做什麽!”

“教主,屬下要走了,不放心您一個人在這裏睡。”

魏策風吹不動,繼續保持着從天而降的面龐真誠進言:“教主你還是先起來吧,這裏畢竟是何海清的地盤。”

如果不是南宮閃避及時,噴濺的口水馬上就要給他洗臉。

事已至此,南宮只能從床上坐起來,然後開始思考下次讓這貨去哪裏施粥。

“教主,屬下先走一步,您萬事小心。”

站在窗戶邊上準備往下跳的魏策如是說到。

來不及張嘴,如暗夜蝙蝠般敏捷的男人瞬間消失在充滿光亮的長街,南宮因此對此等不走尋常路的手下再添新仇一筆。

就去塞外種楊樹吧!

中午謝哲特地騎馬将薛晴送出城去,一路上薛晴與他講了許多山中趣事,聽着聽着,謝哲倒真有幾分想念從前在山上的日子。

“師父,你再說下去,我都想回去歇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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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哲順手揪着馬兒柔順的頸毛,分外感慨:“從前聽郭琳說集市、燈會、煙火,尤為神往。等我真下了山,進了烏盟做事,又像是進了新的山頭。天涯海角逛不得,總要記得每月回去一趟。否則,就會成為叛變的奸細。”

耐心聽着的薛晴對于謝哲這種境況并不驚訝,他為什麽一直不讓徒弟們下山,便是知道會有這個結果。

人人向往自由,可是自由在山下的世界并不容易。身無分文浪跡天涯的自由缺衣少食。腰纏萬貫妻妾成群的人又不會為了所謂的自由抛棄一切。

逃離了繁花遍野的山頭,奔向繁華喧鬧的街頭,其中孰珍孰賤,深陷其中的人是分不清的。

所以他沒有辦法去安慰謝哲。

唯一能讓他感受到變化的,是這位說話總是前言不搭後語的小徒弟,如今能講出這麽一長串頗具有哲理性的語言。不過這究竟是一種成長還是一種倒退,他就不清楚了。

在薛晴的眼裏,會說“人話”,從來不是一種成功的表現。他喜歡讓人延順本心的成長,做純樸的孩童要比做苦兮兮的大人強上許多。

“算了,師父你繼續往前走吧,徒兒先回去了。”

謝哲眼皮突突地跳,精神疲倦乏累,從這裏出發前往惠山,還需要一兩天的功夫。他知道自己的師父非必要從不下山,這次受累下山來處理自己的難題,已是非常羞愧,反正惠山他是回不去了,再耽擱下去也沒什麽意義。

早上已經點過他一次的薛晴知道眼前的這個徒弟是個十足十的死心眼兒,更知道再多費口舌也是一樣的結果。點點頭同謝哲告別:“你回吧,我看着你回。”

“師父……”

謝哲在最後離開時又支吾着開口問道:“救一個壞人和殺一個壞人哪個是對的?”

“救人永遠要比殺人正義一些。”

“至于壞人的界定,在于你的本心。”

平靜無波的一雙眼睛定定望着心浮氣躁的謝哲,似一股清流緩緩淌入心底。謝哲凝神,想要再多問點什麽,卻聽到薛晴說道:“壞人眼裏的同道中人絕不是壞人,好人眼裏的自己做什麽都是正義。好了,快回去吧,為師也要啓程了。”

被客人下了逐客令的謝哲用力點頭,攥緊缰繩,夾住馬腹,駕的一聲,朝來時之路調轉歸去。

一路上他反複琢磨薛晴的最後一句話,怎麽也掰扯不清楚,索性放棄,等今天回去休息好了,再細細盤算。

他決定明後兩天整理整理行囊,去找郭琳玩上兩天,順便喊着這位喜歡看話本的摯友到書市看看,也不知道這樣深的宮有沒有鋪開市場,在別的繁華地帶出售文章。

如果沒有,那就去鶴城看看,種堯說過,她的話本只在這個集市上有的賣。

要是碰巧遇到南宮,剛好可以把郭琳引見給他……

滿腹心事但都是好事的謝哲溜溜達達地騎馬回到烏盟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三四點的光景。

他将馬交給小厮牽去馬棚,遠遠地看到何盟主、張堂主等人齊聚正門門前,一副即将出行的模樣。

謝哲不喜梁志小肚雞腸,對見人說人話 見鬼說鬼話的何盟主也沒多少好感。唯獨對浩言堂的堂主很是敬重,平時偶在盟中相見,都會主動打招呼。

現在一群人堵在他必經之路上,怎麽都得過去行個禮道個別。為了早些回屋休息,謝哲不再猶豫,快走幾步攆到二人身邊,一一抱拳行禮:“盟主、堂主。”

看到來人是謝哲,何盟主的眼中閃出一絲得意的銳利,簡單地嗯了一聲作為回應。

倒是張堂主,張嘴之乎者也,飯否冷否,累了否困了否。先是噓寒又是問暖,十分熱情。

“堂主您們是要去哪裏?怎麽這個時間出去?”

現在天黑得越來越早,這個點出去,諸多不便。

并且近幾日謝哲未曾聽說過哪裏發生了什麽非要一盟之主出面的急事。作為掌管烏盟刑罰獎賞的浩言堂,又一向是對內不對外的。

這兩個人一起出去,任誰都覺得奇怪。

“何兄有要事……”

張堂主有問必答,但偏愛文言文,一句簡單的話也要仔細斟酌,剛磨出五粒字便被一旁的何盟主緊急叫停:“老張,我們的煩心事說給孩子聽做什麽!小謝啊,你回吧,回吧,我們得走了。”

何盟主擺擺手,示意謝哲不要再問,言辭舉止都十分神秘。

謝哲并不好奇,只覺得他故作玄虛,如果真是大事,誰還有閑情搞這些咿咿呀呀的轎子趕路,早就一匹駿馬行千裏了。

早知如此,就躲在牆邊等他們走了再過來了。謝哲心想。

揮手送別兩位前輩上轎。謝哲在撻撻的馬蹄聲響中邁入烏盟大門。

随着一聲沉悶的巨響,白日裏從未合上過的大門截斷遠去的馬蹄,一絲詭異的涼風突襲後心。

唰!

十餘把長劍整齊劃一,圍成大半個圓圈,只露出正前方的一小段弧形,架在謝哲的脖頸周遭。

那日面對南宮時可沒見過你們如此團結有序。

謝哲作為正道人士,對這種自己人圍攻自己人的行為沒有什麽警惕性。

他馬上就想到了梁志,認為這是他對昨夜宴席上自己讓他挨何盟主說教的打擊報複。

“你們要做什麽?”

作為如今武林的第一在榜高手,謝哲游刃有餘,別說驚惶失色,就連脖子,都不曾扭過一下。

“是他嗎?”

梁志的聲音從斜後方傳來,得意的鼻音格外紮耳。

此話一出,一個臉瘦而長,身型寬而無肉的少年不知道從哪裏走了出來,面對着謝哲疑惑的目光,怯懦地點了一下頭。

“聽聲音好像是他沒錯。”

謝哲不解,手指捏住一片馬上就要戳到他下巴上的劍刃,道:“什麽沒錯?你要做什麽?”

被他捏住佩劍的盟生哎呦一聲,手臂抖成了篩糠,自己做了逃兵,把劍抽走了。

“哼,你這逆賊還敢欺淩我兒。我早就說過,你跟那個姓南的魔頭是一夥的!”

一句姓南的魔頭差點兒把專心生氣的謝哲逗樂。不知道這位副盟主又在發什麽瘋,激動的連南宮是複姓都記不清了。

其他十五把劍因為梁佳霆的退縮而變的猶猶豫豫,開始上上下下地相互摩擦磕碰,謝哲不願再陪他們玩什麽兄弟齊心其利斷金的游戲,再次擡起左手,兩根手指夾住距離自己最近的一截劍鋒,右手聚氣用力打出,将一圈金玉其外的繡花枕頭們直接蕩出一個更大的圓圈。

衆公子哥輪番落地,但聽噼裏啪啦破竹聲響。

原本站在謝哲斜後方陰陽怪氣的梁志為了躲避剛剛翻滾在地的盟生們,不得已竄到了正前頭,同謝哲面對面地望着,憤怒的表情中透露着幾絲掩蓋不住的慌張。

他沒想到謝哲敢直接動手。當然,他也并沒有要殺了謝哲的膽子。

比起殺掉謝哲,梁志更想讓這個處處都要壓自己兒子一頭,剛剛還讓自己兒子大丢面子的武林第一高手身敗名裂,成為人人喊打喊殺的過街老鼠。

抱着這樣道阻且長的信念,梁志抽出自己的佩刀,向後一連退了兩三步,獰笑道:“逆賊!你不要再裝了,李陵已将你昨夜私會魔頭的事全部上告。如果你還要半分臉面,就不要再做掙紮,自己去合一堂閉門思過,等候發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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