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逃出地宮後要看《火辣辣》
逃出地宮後要看《火辣辣》
“叮——”
清脆的，滿月之弦的霹靂驚雷。
被攔住去路的黑影不慌不忙，站穩身形，鬥篷自發上滑落，顯出一張冰封春池的冷峻面容。
“謝少俠，你是來殺我的嗎？”
這句話南宮不止說過一次，但是每一次，都絕非他的本心。
同時，他也無比期盼着，能死在救過自己兩次的謝哲手裏。
“不。”
比劍鳴還要悅耳驚鴻的聲音自上空傳來，語調松快動聽：“為我而死也太輕松了吧。”
朝思暮想的臉終于再次出現，或許是消瘦了些，兩頰原本吃出的肉又減去不少，抿唇一笑的時候，倒顯出幾分成熟的姿态。
南宮噤聲，他實在想不出除了被派來殺自己，謝哲還能出現在這裏的理由是什麽。
于是他睜着一雙血紅的眼睛一瞬不曾眨的粘在謝哲的臉上，心想若是臨死之前的走馬燈重現，上天對他還算是有一點眷顧。
手臂上的傷口還在墜墜着流淌鮮血，一如往昔在河邊被謝哲撿到，除了一雙眼睛瞪着，其他跟啞巴也無甚區別。
其實，現在不論謝哲是否要殺自己，南宮都沒有還手之力了。
以一敵十、敵百的傳聞添油加醋不說，且縱使南宮再天下無敵，他都沒有辦法對自己現如今存活于世的唯一挂念下手。
更何況，此刻兩人對立交鋒，窮途末路的是他自己。
Advertisement
只是，臨死之前，南宮想知道，謝哲此次前來，究竟是以正道大俠的身份來除魔衛道，還是以一個曾于魔教教主推心置腹深夜相吻的露水情人前來為他收屍的呢？
“人人都要你死。”
冰冷的雙手輕輕托住南宮目眩神迷的頭顱，笑靥如花：“我偏偏要你活。”
愛可以讓一個人為了另一個人而死，是世界上最偉大的情感。
南宮言下之意是自己可以為謝哲而死。
但是天生腦回路與正邪兩派皆不相同的謝哲卻覺得，愛不是因為難得兩全而選擇自毀的悲情。
上刀山下火海的不破不立，才是愛一個人的真谛。
地宮寒冷，內力深厚的高手為何失去溫度。
原來自己臨死之際還在挂懷的人同樣心系自己。
守在無晝地宮等待他的到來，一起逃出混沌的噩夢深淵……
“南宮，我虧欠你許多，先賒着，等出去了連本帶利的還你。”
謝哲的聲音清晰又如花隔雲端，恍惚間似有一根手指順到他的嘴唇。南宮雙眼模糊，連感動的肺腑之言也沒有力氣慷慨陳詞，只細碎地嘟囔着你我之間何來賒欠，餘下的，便再無記憶。
後來才知道，原是他即流血又流淚，體力不支，當着謝哲的面昏倒過去了。
……
半年後……
斷更大半年的言情話本《愛上純情火辣辣》終于正式完結。
下部文風承襲上半部，文筆活潑依舊，幽默更甚往常。
一經出版，整個鶴城的書攤都擠的走不動道，其風靡程度，令人咋舌。
作為唯二看過暗黑版火辣辣下冊的謝哲雖然嘴上嫌棄爛尾不如斷更，但是在下冊印刷裝訂售賣的第一天，前武林第一高手謝哲可是連獨步天下的踏雪飛泥這一招都用在了搶書上了。
“啊！老天！我就知道北海央不會放棄的！不愧是我看中的男人！”
“神女果真是神一般的女子，抛棄神女身份只為随心而動……”
拿到書就盤坐在一邊茶肆開始品讀的謝哲對于新修版劇情啧啧稱贊，滿足欣悅之情溢于言表。
“太好了！”
最後一字看罷，謝哲小心翼翼珍惜萬分地合上尾頁，突然發了瘋似的爆喝一聲。
其丹田之充沛，氣韻之深厚，直吓得一整條街萬徑人蹤滅，千山鳥飛絕。
“老大……”
黑金馬車旁邊歪着的小厮被魔音折磨的苦不堪言，忍不住扭身掀開轎簾向裏面的人請願：“要不，你就把自己的身份告訴他吧……”
“嗯……”
馬車裏的男子沉吟一聲，眉頭糾結似有松動。
然而不等他眉間徹底舒展，不遠處再一次傳來第二聲穿透雲霄的高呼。
“這樣深的宮！你就是我的神女！我就知道上次那個妻離子散的結局不是你寫的！到底是什麽樣的琉璃美玉翡翠心才能寫出這種動人的篇章……”
伴随着謝哲對這樣深的宮發自內心的虔誠崇拜，本來尚在猶豫的男人突然頭皮一緊，猛地撲到窗邊，兩眼明亮如星火，死死抓住冷硬的窗框咬牙切齒地威脅道：“種堯，要是有第四個人知道誰是深的宮，我讓你守一輩子大門！”
把謝哲真心表白全部收入耳中的種堯自內心嚣張狂笑，外表卻露出一副謹小慎微唯老大命令馬首是瞻的狗腿表情，深沉應答：“是，神……老大！”
南宮先謝哲一步回到滄鼎宮，在飯桌前等了一會兒才看到謝哲歡喜着踱步走過來。
“那樣的話本究竟有什麽過人之處，能讓我們潛心修行的謝少俠如此廢寝忘食？”
南宮嘴裏打趣，笑吟吟地迎上去幫他拉開椅子，然後挨着他右手邊坐下。
“古往今來，癡男怨女的故事常有，但大多都是生死相別，陰陽兩隔的凄美結局。”尚且沉浸在《火辣辣》餘韻之下的謝哲侃侃而談：“我卻唯獨喜歡深宮一點，無論男女主人公身份如何雲泥，誤會如何深重，到最後都會走到一起。”
“你知道我最喜歡她寫的哪一句話嗎？”
這下輪到謝哲發問。
一心只顧着盯謝哲嘴巴看的南宮被問的猝不及防，下意識回道：“他寫了那樣多的東西，我怎麽知道。”
“哼哼，讓你不好好拜讀我神女深宮的佳作。”
謝哲挑眉，見縫插針地向南宮舉薦深宮值得流芳千古的作品。
被神女二字肉麻到牙齒打顫的南宮支支吾吾不言不語。
“是《仙魔戀》裏的一句。”
這句話似乎挑起了謝哲內心深處的一根弦，從而使他講話的聲音都變得溫柔許多。
頗有那時在地宮為自己抹去眼淚的柔意。南宮不合時宜地想。
“驚鴻一面實非我願，一眼萬年永結愛戀？”
腦子一跑偏，嘴巴便沒有閘了，聽到謝哲說是這本，南宮想都沒有想地就把話本裏男主對女主告白的話背出來了。
“噫！”
這句肉麻情話博得謝哲粘膩一眼，呲着牙抖抖肩頭，把身上的雞皮疙瘩全部趕走後，方才得空揶揄道：“你是怎麽做到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說出這句只可欣賞不能朗誦的臺詞來的？！”
謝哲并沒有起疑心，因為《仙魔戀》是深宮第一本火出鶴城，風靡四州的言情話本，其出名程度絲毫不遜色南宮因為調戲謝哲而被暴揍一頓的糗事。
被謝哲鄙視完才發現自己口無遮攔的南宮登時面紅耳赤，兩只手尴尬地不知道還放到哪裏。
放桌上吧，手指硬的拿不起來筷子，放桌下吧，誰家吃飯不用手的？
好在謝哲仁慈，不再逗他，握起拳頭假模假樣地放在嘴邊咳了兩聲。
“是，祝天下有情人終成眷屬。”
他講話的聲音并不響亮，因為是在飯桌上，甚至還顯得有幾分随意。
但是南宮看着他的眼睛，那兩點明亮的光斑告訴他，謝哲非常認真地喜歡着這句話。
有人說愛而不得才令人難忘。
有人說相忘江湖才令人懷念。
有人說破鏡難圓才令人唏噓。
唯獨謝哲偏愛圓滿。哪怕別的寫手抱作一團嘲諷深宮故事結局的千篇一律。哪怕衆多讀者不滿深宮內涵淺薄的立意。
謝哲就是喜歡！喜歡一分為二的心歷經磨難再度嚴絲合縫鑲嵌在一起的美好。喜歡誤解分別的兩只靈魂兜兜轉轉再度相遇的幸福。
喜歡天下的有情人無論遭受怎樣的挫折、破壞，都能夠不遠萬裏千山，只争朝夕地奔向彼方歸處。
然而更令謝哲感到驚喜的，是在這世界上，有一個人可以用筆墨，描繪出他心中美好的想象。
南宮動容，眼神中多了幾分感動閃爍。
如果說，《仙魔戀》是他揣着私心一手促成的虛假圓滿。那麽今日謝哲所看到的收尾之作，完全是因為愛人的力量給予的起死回生的勇氣。
或許沉浸在故事情節中的謝哲永遠不會知道自己這個醉心于深宮描繪出的精彩世界的無名小卒。亦是創造出這些文章的啓明之神。
深宮哪裏是謝哲的神女？謝哲是他南宮的神女才對。
的确是該祝天下有情人終成眷屬的。
倘若世間無情，深宮的筆再怎樣妙筆生花，又怎能如此清晰明了地勾勒出愛人的形狀呢？
于是南宮再不做什麽扭捏姿态，舉起酒杯相邀，朗聲笑道：“說得好，那我也和你一樣喜歡這句話！”
不明就裏的謝哲因為他舒心的笑容也彎起嘴角，捏起盛滿葡萄汁的酒杯與他迎上。
兩只精雕細琢的翡翠酒杯碰撞發出嗒的一聲響。
屋外明月當空，滴滴清酒與绛紫色融彙灑落，如飒沓流星。
“祝天下有情人終成眷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