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十七回
第十七回
寒殇自是明白仙道令的威力:也便是自此刻起,他與依依便成為整個仙道門追緝的對象。
仙道門的勢力遍布六界八荒,從此刻起,他們會一直被追緝,直到将鳳依依帶回空寂山。
但是寒殇不怕,也不能怕,逃或許還有一線生機,但若鳳依依落到渺胤尊者手中,怕是真的兇多吉少。
于是寒殇深深向玉簫鶴一揖:“寒某向來恩怨分明,你對我的恩,我銘記于心,将來若有用得着寒某之處,虹玉君只管說來,只要不牽連依依,寒某絕不推辭。但空寂山逼死我師父之仇,寒某也必定會報!”
玉簫鶴卻笑了,只是笑得有些無奈:無奈這世事紛擾,無奈這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他從袖中取出一白色小瓷瓶抛與寒殇:“此藥有助于你療傷。”
寒殇也不矯情,收藥致謝,卻終是将心底疑問再次講出:“你......你為何要幫我們?”
玉簫鶴微微一笑:“或許是莫前輩為護你們而用了‘千生護’,卻自始至終未傷我空寂山一人吧。我總覺得莫前輩身上有師尊的風範,所以任性了一次......”
寒殇怔怔看着玉簫鶴,一時更是看不懂他,心裏卻很是感激:“若你不是空寂山門人,或許我們可以成為朋友。”
玉簫鶴苦笑:“或許吧!只是可惜我是空寂山弟子。下次再見,便只有敵我相對了。”
寒殇內中一動:是啊!目下的情勢,縱有萬般理由,怕也無法消除他們之間的恩怨......
玉簫鶴略略沉思,斟酌開口:“恕我直言,莫姑娘身上魔氣太過招搖,你們接下來的路不好走。”
寒殇深深看一眼懷中的鳳依依,語氣難得疲倦:“人生在世,好走的路并不多!”
玉簫鶴微喟道:“也是!不過莫前輩既是用這般昂貴的代價救下你們,望你們能夠善待接下來的生命,勿入魔道。”
聽到“勿入魔道”這句話,寒殇不禁嗤然:“‘勿入魔道’?難道魔道中便無良善之人,難道正道中便無邪惡之人?孰黑孰白,孰正孰邪,誰又能真正分得清,拎得明?”
寒殇的這番話讓玉簫鶴一時啞然,他自小接受的價值觀只有非黑即白,正道即正,魔道為邪。盡管他也對此産生懷疑,卻從未有過寒殇這般直白的異議,他突然有些煩躁,無意與他在此争論孰正孰邪的事。
“莫前輩遺言,他相信他的女兒不會成為蒼生遭荼的罪首,我相信你也是如此。言盡于此,珍重!”
話訖,玉簫鶴拱劍一揖,寒殇亦回敬一揖。玉簫鶴便作辭離去。
寒殇服下玉簫鶴送的藥丸,看着懷中依然昏睡的鳳依依,心中一片迷惘:“師父,你說你相信依依不會成為衆生遭荼的罪首。可是我該怎樣做才能護住依依,不讓那一切發生......師父......”一向堅強無畏的寒殇在這一刻再次淚流滿面,難得脆弱......
伴着一聲悲凄的驚叫:“爹爹......”鳳依依一臉驚恐的自噩夢中醒來,驀然坐起。
寒殇被她吓了一跳,擁住全身發顫的小姑娘,輕拍她脊背,柔聲安慰:“依依,別怕,我在這裏,別怕......”
鳳依依這才慢慢回神兒,眼淚早已決堤而下,她從寒殇懷中擡眸:“寒殇,爹爹呢?我們去找爹爹,好不好?”
話訖,人便要起身,寒殇卻一把将她按回自己懷裏,忍住滿腔的悲傷,聲音卻止不住的發顫:“依依,依依,師父......師父......他......他不在了......”
“你胡說,爹爹怎麽可能......爹爹最疼我了,他不會丢下我......我要去找爹爹,對,去找爹爹......”鳳依依此刻早已瀕臨崩潰,語無倫次。她其實早已記起玉簫鶴說的話,只是不願意相信,更不敢相信,那樣疼愛她的爹爹怎麽可能舍得丢下她......
“依依,你聽我說......”
“我不聽,我不聽,我要去找爹爹......我要去找爹爹......”鳳依依捂住耳朵便往外跑。寒殇一把将她拉到懷裏,不顧她歇斯裏底地哭喊、掙紮,緊緊抱住她,不停在她耳畔低喃:“依依,別怕,我在這裏,別怕......”
直至鳳依依哭得脫力,才将她攬了,席地而坐。待鳳依依的哭聲終于低了下去,只餘哽咽時,寒殇才從懷中取出那顆靈珠,交與她。
鳳依依有些詫異地接過靈珠,當看到其內鮮紅的鳳尾花時,黯淡紅腫的眼睛倏然閃亮:“這是爹爹的東西,對不對?”
寒殇點頭,将玉簫鶴在這裏發生的事簡單講給鳳依依,只是隐瞞了有關鳳依依入魔的一切。
鳳依依聽後,心情複雜紛亂:爹爹怎麽那樣傻,盡管爹爹不是那賦乾的對手,可若是想脫身又豈是他們攔得住的,可是他寧可使用“千生護”也不願傷一人性命......
見鳳依依一直失神,寒殇便注靈力于靈珠,靈珠在靈力的催動下越來越閃亮,伴着傾護的再次铮鳴,倏然飄至半空,散出淡淡紅光,在朦朦紅光中,莫亦樓的身影越來越清晰。他還是那樣親切的微微笑着。傾護第一次因靈珠而铮鳴時,寒殇便感覺到了靈珠內裏似乎有所隐藏。只是因為當時玉簫鶴在場,寒殇只有将铮鳴的傾護按了回去。此時看來,果然是師父留有遺言......
鳳依依看着那缥缈的影像,再次失聲痛哭:“爹爹......”口中喃喃着,人已不自覺上前,想要擁抱那至親的人,卻是生生撲了空:“爹爹......”鳳依依淚如雨下,人卻已癱坐在地,雙眸瞬也不瞬地盯着眼前的虛影,悲傷漫天籠下,鳳依依只感覺心都已空了,只剩悲痛,漫遍四肢......
“依依......”那缥缈的虛影也似乎看到了女兒的悲傷,溫言安慰:“依依,不哭,當你和寒殇看到這個夢結,爹爹已去尋你娘親了。你們都不要傷心,人總是要死的,何況爹爹還能見到你的娘親,算起來也是值得開心的事。只是抱歉,依依,剩下的路爹爹不能再陪你走下去。還好,你身邊有寒殇......切記不必為我報仇,這條路是爹爹自己選的,與他人無關。爹爹只希望你們能好好活着。
依依,讓寒殇陪你去尋哈苦婆。你們都要好好活下去。寒殇,抱歉,本想給你一個安穩的家,卻不想竟讓你因我們而遭難。但是,恕為師自私,依依還是要托付你照顧。辛苦你了,寒殇......”
話說到這裏,影像已漸漸模糊,伴着莫亦樓的再次叮囑:“依依,寒殇,不論怎樣,你們一定要活下去,努力活下去......”
影像随着話音的缥缈終究消失,連同那朦胧紅光也一并消散,惟有那驟然落地的靈珠見證了這一切的真實,也殘忍的證實了莫亦樓是真的去世的事實。這并不是玉簫鶴的謊言......
鳳依依再也沒有自欺欺人的借口,只是緊緊将那顆靈珠按在心口的位置,感受父親最後的慈愛。她不再歇斯裏底,卻是無聲淚流......
這樣的鳳依依卻更讓寒殇擔心,可無論寒殇怎樣安慰,她依舊只是哭,一句話也不說,整個人被悲傷淹沒......
沒有人比寒殇更能體會鳳依依的悲傷,當年母親的離世,他同樣悲痛欲絕,那時的他可以脆弱,可以崩潰,因為他已生無可戀。但是,現在的他不可以,他得振作,他得護住他的小姑娘......
寒殇絞盡腦汁也想不出該怎樣安慰此時的鳳依依,正在一籌莫展時,鳳依依說話了:“寒殇,我想回栎陵山将爹爹和娘親葬到一處......”
寒殇本該阻止的,盡管鳳依依的想法于情于理都是應該,但現下時候不對。現在的寒殇靈息紊亂,根本沒辦法應付仙道門的人。他不怕死,但他怕護不住鳳依依。可當他看到鳳依依那一臉的悲傷,阻止的話怎樣都說不出口,最終卻是拄劍站起,盡量使身形穩當:“走!”
鳳依依知道寒殇一定會陪自己去,但她沒想到他竟是這般爽快,畢竟他傷得不輕,畢竟在這樣危險的情形下,自己的做法明顯任性......
“你身體......”
“無礙。但是,依依,若此次我們能順利從栎陵山下來,能否答應我,振作起來,我們去尋哈苦婆。”寒殇難得的面色嚴正。
鳳依依神情卻又黯了黯:“哈苦婆?寒殇,你跟我說實話,我的病真的只是風邪嗎?為何我傷了人,自己一點兒也不知道。”
寒殇被她問住了,這些本就是一直瞞着她,不想讓她知道的,該怎樣對她說呢?
見寒殇一臉糾結卻不說話,鳳依依卻笑了,笑得很是凄涼:“不能告訴我嗎?我就是一個妖怪,對不對?”
“依依,別亂說。我只是不知道該怎樣對你說,你的病真的只是風邪,只是最近因為你體內平白增了五十年的靈力修為而導致靈息紊亂,加重了病情,這才導致你傷人而不自知。”寒殇最終決定隐瞞,他跟莫亦樓心思一樣,只希望鳳依依一生平安喜樂。
“為何我體內會平白多了五十年靈力?”
“我不知道。依依,你仔細想想,近段時間可有誰給你渡了靈力?”
寒殇其實想到了葉子陌,但因為依依對葉子陌不一般的感情,又想起那日葉子陌救依依的情形,寒殇只覺得自己很是小人,所以根本無法開口提及那個人的名字。
“沒有,這段時日,除了爹爹和你,我只接觸過葉子陌。如果他向我渡靈力,我不可能不知道。”未曾想倒是鳳依依先提及葉子陌。寒殇再次為自己的小人之心感到羞愧。
“如此看來,我們的對手很是厲害。他在我們毫無察覺的情況下已将我們逼到無路可退。”
“也就是說,那個渡我靈力的人便是害死爹爹的罪魁禍首。”鳳依依紅腫的雙眼中恨意昭然。
“所以,依依,我們必須盡快去尋哈苦婆,請她治好你的病,再想辦法找出那個人,為師父報仇。”
“可是,爹爹這麽多年都沒能治好我的病,那個哈苦婆她就可以嗎?”
“依依,師父既然相信哈苦婆,想來她定是有一番能耐的,而且哈苦婆擅蠱,說不準能從你身上看出那些靈力的來源。”
“真的?那個哈苦婆有那般厲害?”鳳依依明眸一亮。
寒殇應聲:“雲疆蠱術玄妙至極,不同于尋常靈術修為,定是能看出我們所不能看到的東西。”
“好,待安葬了爹爹,我們就去尋哈苦婆,一定要找出那個人,為爹爹報仇!”鳳依依找到了活下去的支撐,整個人瞬間精神很多。
寒殇很是安慰:“還有空寂山,也定要他們付出應有的代價!”
鳳依依自是跟寒殇同樣的心情,盈盈水眸中是從未有過的堅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