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十八回
第十八回
玉簫鶴從寒殇那裏離開後,沒有去尋賦乾真人會合,而是直接回了空寂山。
一見到渺胤尊者,玉簫鶴便跪下了:“弟子有罪,請師尊重罰!”
渺胤尊者被他這一番舉動着實驚了一下,問:“有罪?何罪之有?說來聽聽。”
于是,玉簫鶴便把去見寒殇與鳳依依之事一五一十告訴了渺胤尊者。
渺胤尊者聽後,面色甚是凝重,他萬萬沒想到這個自小便是仙道門弟子楷模的愛徒竟會做出這樣有違仙門道義之事。但是,他并沒有直接訓責愛徒,只是問:“簫鶴,你可知錯在何處?”
“弟子并不認為有錯,只是有罪!”
渺胤尊者一怔,擡眸看到愛徒眼中難得出現的倔強。
“為何無錯卻有罪?說來聽聽。”渺胤尊者不僅沒有生氣,反而甚有耐心。
“師尊,弟子已查明莫姑娘并不是栎陵鎮上出現的吸血邪祟,而她之所以傷人,是因為她被體內魔氣所控,而她本人對此并不知情。這件事,莫姑娘亦是受害者,并不該受到這樣的對待。而且,她已經為此失去了父親,即便有錯,這樣的懲罰已是足夠。
莫前輩寧可使用‘千生護’,也未傷我門中弟子一人性命。弟子由衷敬佩。于情于理,弟子覺得都應該放他們自由。此事,弟子并不覺得有錯。但弟子明白,自己有罪,罪在罔顧蒼生,若莫姑娘果真是喚醒魔繭的藥,弟子萬死不能贖罪,請師尊重罰!”話訖,玉簫鶴叩首請罪。
渺胤尊者深嘆一口氣:“簫鶴,你明白的,我們空寂山是仙道門之首,無論做任何事,都必須以蒼生之安為首任。你于道義無錯,卻于蒼生有罪。有罪,是該罰的......去‘初心澗’反省吧!”
“是!弟子領罰!”話訖,玉簫鶴摘冠卸劍,叩別師尊,離開了清宵殿。
“初心澗”:藏于深潭,終日以寒水沖刷,澗內冰封,幽暗寒濕。普通人進去,不消半炷香時間便會凍僵,是空寂山最苛重的懲罰。意在反思初心。即便玉簫鶴靈力深厚,卻也最多能挨個五六日。但渺胤尊者卻并未說出受罰時長。也真真是忍心!
寒殇與鳳依依為避仙道令追蹤,一路喬裝,步行至栎陵山。倒也一路安穩。
兩人借了朦朦月光,将莫亦樓靈珠葬入鳳娘衣冠冢內。跪地齊磕九個響頭,擡首時,皆是滿面淚光。
此際換了一身黑衣的鳳依依目中再也不見往昔的天真,有的只有悲傷與憤恨:爹爹,您好好陪伴母親,女兒一定會讓那些害你的人付出應有的代價......
寒殇在師父、師母墓前鄭重起誓:此生只要他寒殇還活一日,定護依依一日周全。請二老放心......
鳳依依在父母墓前跪了很久很久,一句話也沒說,只是跪着無聲淚流......寒殇不願打擾她,但是眼看天便要亮了,寒殇怕附近有埋伏,不得不提醒她:“依依,我們得走了!”
鳳依依自是明白寒殇的擔心。于是抹一把眼淚,起身,一步三回頭地離開......
盡管兩人足夠謹慎,卻還是在山腳被仙道門的人截住了。寒殇一邊護着鳳依依一邊與那些人打。雖然來人皆不是寒殇對手,但奈何他們人多,還放出了信號。寒殇又有傷在身,着實沒那個時間與精力與他們糾纏。
想着,寒殇已催動靈力倏然出劍,剎時,寒芒飛馳,劍氣縱橫,硬生生将四圍敵人擊退。他趁機拉過鳳依依,淩空掠出,疾奔一陣後,帶鳳依依藏到一片灌木叢中,摘下頸上狼牙戴到鳳依依頸上:“依依,聽我說,這枚狼牙會暫時隐了你的氣息,一會兒我引開他們,你快跑,到鎮上‘今宵醉’等我,若天黑我還沒到,就想辦法去尋葉子陌。依依,你有辦法聯系到葉子陌的,對吧?”
鳳依依先是應聲點頭,又接着拼命搖頭:“不,我不走,我要跟你在一起......”鳳依依拉住寒殇,不讓他走。
“依依,你放心,他們的目的在你,不在我,所以,只要你能離開,我便不會有事。你身上佩了這枚狼牙,無論走到哪裏,我都會找到你。依依,信我,我一定會去找你。”
話訖,他拿開鳳依依顫抖的手,輕輕握了握,眸中柔情盡現:“依依,別害怕......”
鳳依依竭力忍住眼眶中的淚水:“不要......”寒殇卻已然掠出。
不一會兒,便傳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和金鐵交擊之聲。在這些聲音漸漸遠去後,鳳依依忍住陣陣惶意迅疾向栎陵鎮方向奔去。卻在即将踏進栎陵鎮的當口被賦乾一衆空寂山弟子截住。
鳳依依看到賦乾,便想到父親的死,登時怒自心起,她忘記了害怕,目中只剩濃濃恨意:“是你,你還我爹爹命來......”說着,手中已喚出她幾乎沒怎麽用過的鳳尾花鞭,狠狠向賦乾甩去。
可她哪裏是賦乾的對手,一個擒拿便已将她連鞭一起反扣。
鳳依依一邊掙紮一邊怒罵:“放開我,你個臭道士,還我爹爹命來......”
賦乾冷哼一聲:“你父親的死是他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
“你......”鳳依依怒然瞪向賦乾,卻突然秋波一轉,委屈的喊一聲:“哎呀!疼死我了,臭道士,你放開我,我胳膊要斷了......疼......疼死了......”
賦乾看她疼得都哭了,下意識手上力一松,誰知卻被鳳依依一個閃身掏出袖中的青花小酒壇,拔了壇塞,沖裏面疾喊一聲:“葉子陌,救我......”
話音未落,小酒壇已被賦乾奪走,順即一個靈禁禁了鳳依依的言行,怒不可遏:“哼!妖女就是妖女,竟是這般狡詐!”
鳳依依急得不行,卻動也動不了,話也說不了,只能恨恨瞪向賦乾,如果眼神能夠殺人,那賦乾怕是早已死了千百回......
賦乾絲毫不在意鳳依依的怒視,卻是用靈術測了那青瓷小酒壇,只探出這小酒壇挾了少許傳音能力,但力量一般,賦乾不知道鳳依依召喚了何人,但看她只身一人,想來召喚的定是那日她身邊的那只血狼。那血狼倒不足為慮......
想着,卻下意識要捏碎手中的小酒壇。
鳳依依見狀,懼意自心底而生。就似賦乾要捏碎的是她的心一般,痛意直抵舌尖,她後悔拿出它來了,如果沒有了它,她以後或許真的再也見不到葉子陌了,心裏不停吶喊:“不要,不要......”
可惜口中喊不出聲,面上僅有的血色也瞬即不見,翦水深瞳中只有那個小酒壇,似乎只要她還看着它,它便不會被捏碎一般......連淚水都忘了落下,只在眼眶中掙紮......
就在那青花酒壇即将被捏碎的那一刻,一襲白衣從天而降,不及賦乾反應,鳳依依已被那襲白衣抱走,小酒壇亦被奪走。
這樣快的速度連賦乾都不禁吃了一驚,擡眸看向那襲白衣,卻是一位眉目清朗,俊逸非常的翩翩公子。
此際,那白衣男子已解了鳳依依的靈禁,有些緊張的看向懷中的小姑娘:“依依,你還好嗎?”
鳳依依點頭,一臉不可置信地看着近在咫尺的白衣公子:“葉子陌,真的是你,你真的來了......”
葉子陌寵溺地輕撫鳳依依青絲:“我說過,只要你想見我,我就會出現。”
聽着這樣直白的情話,鳳依依臉頰瞬時飛紅,意識卻在這一刻開始模糊,連日來的奔波、勞累、恐懼在這一刻終化作一抹微笑,她在葉子陌懷中暈了過去。
葉子陌眉峰一緊,探她靈脈,發現只是體虛而暈,神色稍霁,擡眸看向賦乾時,卻是完全變了一張臉。
這張臉依舊在笑,卻是笑得賦乾不寒而栗。就仿似剛才的翩翩公子只是他的幻覺一般,賦乾下意識握緊了手中的劍:“你是何人?”
葉子陌深色的雙眸中閃過一抹不屑:“你......不配知道我的身份!”
“你......豈有此理......如此狂妄,簡直是不知天高地厚......”賦乾被葉子陌氣得渾身發顫,握劍的手緊了又緊,才勉強控制住自己沒有出劍。
葉子陌沒有再多說一個字,抱起鳳依依便走。這下可徹底激怒了賦乾,霍然出劍攔住葉子陌。
葉子陌連看都沒看賦乾一眼,只是淡淡說了句:“讓開!”
話音未落,賦乾及一衆空寂山弟子便被葉子陌周身猛然而起的一股靈氣狠狠震了出去。一衆弟子當即撫胸吐血,賦乾也被震得內中一陣顫蕩,踉跄地後退十步才堪堪穩住身形,驚懼之下擡眸再看,卻早已不見了那人身影,只剩一衆弟子的低低呻*吟。
賦乾已是多年未見這樣的高手,暗自驚凜之餘卻是想到了那日玉簫鶴提及的白衣男子。登時機伶伶打了個寒噤:“魔尊魇殺......”
心念至此,也顧不得一衆弟子的傷情,匆匆交代一句後便禦劍趕往空寂山。
寒殇本就有傷在身,靈氣受阻。仙道門又人多勢衆。寒殇在擺脫他們追緝時難免又添新傷。新傷舊患之下,終是沒有撐到“今宵醉”,在趕往栎陵鎮的路上暈了過去。
在意識模糊的那一瞬,他似乎看到了一雙朱紅色的靴子,寒殇用盡最後一絲氣力緊緊抓住一只紅靴,用虛弱的不能再虛弱的聲音求救:“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