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二十一回
第二十一回
這個人太可怕了!兩人的力量太過懸殊,他若是要我死,我便只有死,沒有第二條路可以選擇......
“你的依依身邊有人護着,那人的修為可比你高多了,你的擔心毫無意義。”清清冷冷的聲音自黑暗中字字清晰的傳入寒殇耳朵,也字字嘲笑着寒殇的愚蠢和自作多情。
依依身邊有人護着,那人是誰?除了葉子陌,寒殇已想不出旁人,她果然還是去找了葉子陌......也好,總比跟着現在的我好......
寒殇面上在笑,心髒卻如挖空般疼......
過了好久,迦澈已徹底冷靜下來,他盯着這破爛的廟頂,眸光也随着這黑暗越來越黯淡:他好像已徹底忘了自己,忘得一幹二淨,毫無印象.......
可是他又如何怪得了他,當年自己本就是幻化的模樣,而且那時他們誰都沒有告知彼此名諱,而且這麽些年,他太過懶散,懶散到什麽都不願意去想,也什麽都不願意去做,只待在自己那黑暗的地方閉關練功......這麽多年,他都快與這六界八荒脫節了......
若不是今日的巧遇,他也已忘了他。只是他沒想到,此番見到他後,一切的記憶複蘇,原來他在他心底竟是如此清晰的存在着......
他救了他,可是這只小血狼卻為了一個女人如此不要命,他只覺得憤怒,不可思議:愚蠢,簡直是愚蠢至極!他若為那個女人死了,豈不是白白糟蹋我的靈力,要死也得等他完全恢複再去死,也不枉救他費的心力......
可是這只小血狼卻一再挑戰他的忍耐底限,終于,他還是爆發了。
那時,只要他再多用一分力,那只小血狼的脖頸就會在他手中扭斷。但當他看到那雙執拗的與他當初看到的那雙一模一樣的眼睛時,他就是下不去手,他又怕這只小血狼看到他暴怒的眼神中的一絲松軟,于是拂滅了冥幣之火,在黑暗中暗松一口氣,撤了手,回身躺在斷柱之上,阖目而息。
之所以閉上眼睛,只是不想看到那人眼中對自己的恨意。他明明不想這樣的,他明明只想把他救好,可為何這人一再激怒他,他又不是那般好性子的人,最終在這人面前暴露了本性,怕是再也不能當一個好人了。
好人?想到好人,迦澈不禁嗤笑:難得想做一回好人,卻還是弄巧成拙,當了一回徹徹底底的惡人......
罷了,惡人便惡人吧,那就把惡人做到底,于是又在那只小血狼的傷口上撒了把鹽,說出了那位姑娘身邊有人護着,且那人修為比他高得多的話。
說完,頓覺周身舒暢,甚至有些幸災樂禍的模樣:誰讓你居然真的把我給忘了......可那人長久的沉默,讓他在初始的興奮後再次不悅:他不是該再沖我發火,喊打喊殺嗎?他在想什麽,為什麽不說話......
“你......你還活着?”迦澈淡淡開口。
寒殇正在為自己難過着,根本無心應付這人的問話。
“不會急怒攻心,死了吧?”迦澈低喃一句,轉瞬已來到寒殇身邊。不待反應,寒殇的下巴已被他挑起,這樣輕佻的舉動再次成功激怒寒殇。
寒殇驟然起身,擡劍便指在了迦澈頸上,語氣生冷:“迦澈,你別太過分,即便我殺不了你,也可以跟你同歸于盡!”
迦澈眉角輕挑,一絲戲谑的笑意浮上嘴角:“同歸于盡?你辦不到。”
話訖,他只是對着那閃着寒芒的鋒利劍身輕輕一彈,那劍便瞬時自寒殇手中脫出,铮然墜地。
迦澈卻已又回到那斷柱之上躺下,語聲慵懶:“若想早些見到你家‘依依’,便省些力氣,好生調息。”話訖,又阖目而息。
寒殇雖然厭惡迦澈這個人,但這個人救了自己是沒差的,而且迦澈說得對,若想早些見到依依,他就該盡快好起來,依依身上佩着他的狼牙,那狼牙與他靈氣相通,只要靈氣恢複了,他随時可以找到她......
只有好起來,他才有資格陪在依依身邊,他要做的是保護她而不是拖累她......
想到此,寒殇總算心情平靜下來,盡量忽視那個礙眼的人的存在,閉目調息。
聽到寒殇漸漸平穩的吐息聲,迦澈唇邊泛出一絲不輕易的笑意。
一覺醒來,寒殇覺得身上舒适不少。果然,心情平靜了,調息便可事半功倍。只是眼前還是漆黑一片:難道天還沒亮?
正想着,胃裏傳出饑餓的“咕咕”聲,寒殇這才記起自己已是好幾日沒正經的吃上一頓飯......
“你醒了?”可能是他這邊的動靜吵醒了迦澈,迦澈略帶睡意的聲音傳來,同時一團冥幣之火再次點燃。
寒殇便清晰地看到了那斜倚在斷柱之上的一臉笑意的迦澈,那笑意七分惬意,三分促狹。
寒殇懶得應付這人,于是選擇無視。
“你餓了?”迦澈倒未生氣,依舊笑意不減。
寒殇幹脆閉目繼續調息。
忽然一陣食物的香氣撲鼻而來,引得寒殇腸胃再次叫嚣。睜眼一看,面前已擺了四菜一湯:烤乳鴿的香味恰到好處,鲫魚湯鮮美誘人,還有兩盤色澤鮮豔的小菜清氣怡人......
寒殇下意識咽了一口口水。
迦澈突然哈哈而笑。
寒殇不禁皺眉,擡眸卻看到了已是近在咫尺的這張邪魅的笑臉。反感油然而生,下意識往後挪一下身體,卻被迦澈攫住了右肩,耳邊傳來低沉又輕佻的聲音:“你方才的樣子真可愛......”
“你......”寒殇怒然拔劍,迦澈卻已笑着閃回到那斷柱之上慵懶飲酒。
寒殇自知不是他敵手,目下又無法出去,只好勸自己忍,憤然收劍。犯不上為這種人委屈自己肚子......如是想着,便毫不客氣的享用飯菜。
迦澈見他憋屈吃飯的樣子,不覺好笑:“你不怕我在飯菜裏下毒?”
寒殇沒理他,繼續吃着,頭也不擡,他現在根本不想與這人再多說一句話:這人要殺他,何需如此麻煩......
迦澈似已習慣寒殇對他的漠視,非但沒有生氣,看着寒殇雖是餓極卻還是文雅進飯的樣子,臉上的笑意卻是更濃。
寒殇吃過飯後,便又開始閉目調息。再睜眼時,外面還是漆黑一片,不禁心下生疑:我此番調息,少說也用了三個時辰,再加上上次調息,怎樣算天也該亮了,怎的外面還是漆黑一片,莫非,是他設了結界......
這般想着,不禁擡眼看向斷柱那邊惬意飲酒的紅衣男子,看到他手中的酒,寒殇不由得憶起那日與鳳依依一起飲酒時的情景,心念至此,話也脫口而出:“你的酒可否分我一些?”
話剛出口,寒殇便後悔了:為何要與他說這些,豈不又招他戲弄......
剛要收回方才的話,驀然擡眸,迦澈卻已閃身到他面前,依舊是近在咫尺的距離,那眉梢眼底的調笑清晰無比:“你想喝酒?”
未等寒殇說話,迦澈已仰頸喝一大口,輕輕咋舌:“好酒!來,給!”
話訖,已将酒壺遞給寒殇。
男子間的飲酒,同飲一壺,本是再正常不過的事,而且他那日與依依也是同飲一壇,只是換成面前這個面上帶了七分促狹笑意的男人,寒殇看着近在眼前的酒壺,想着他剛剛喝過這壺中酒,又想起他輕佻的行為,總覺得別扭至極,于是移開眉眼:“算了,我不喝了!”
迦澈便哈哈笑了起來:“怎麽,嫌棄我碰過?”
“随你怎麽說,離我遠點兒。”寒殇倒也并非那般扭捏之人,嫌棄倒是不會,只是覺得有些尴尬,但他并不願與眼前這人多加解釋,于是語氣生冷的回斥。
迦澈看他又生氣了,便故意緊了眉:“你這人,怎麽跟個姑娘似的,毫不講理,你跟我要酒喝,我都送到你嘴邊了,你卻嫌棄我,我都沒氣,你氣什麽!”
“你......”寒殇被他說得又羞又惱:“不過是喝酒,我喝便是了!”說着,憤然奪向酒壺,卻是奪了個空,而始作俑者卻已閃回斷柱之上,輕晃酒壺,笑意不減:“爺不高興了,不給你喝了。”
話訖,又仰頸猛灌一通,酒壇一摔,雙手一攤,一臉無奈:“不好意思,酒沒了,想喝,改日吧!”
說完,也不顧怒氣滿面的寒殇,徑自慵懶而躺,阖目不語。
寒殇被他這一系痞賴行徑鬧得也不知該生氣還是該好笑,幹脆選擇無視,閉目繼續調息。
心緒在調息中漸漸平靜之時,迦澈低沉的聲音輕輕飄入耳畔:“你目下不宜飲酒,待你傷愈,我請你喝個痛快!”
這聲音太過清晰,就猶如一粒石子擲入波瀾不驚的湖面,蕩起一圈又一圈漣漪,寒殇驀然張目,周遭又是漆黑一片,冥幣之火已被熄滅。
寒殇只覺好笑:怕是不想讓我看到他此時的表情吧......明明很會關心人,卻偏偏用了最惹人惱怒的方式,嘴上說着自己是惡人,卻又不甘心只做惡人,這人,着實矛盾的欠揍......
這般想着,寒殇暗暗嘆口氣,卻實在不知該對此時将自己沉浸在黑暗中的紅衣男子說些什麽,沉思片刻後,還是選擇繼續閉目調息,只是心情較之方才好了許多。
迦澈本以為在他說了這些關心的話後,寒殇會對自己說些什麽,即便不是致謝的話,也該是些緩和氣氛的話。卻未曾想這人半晌也沒說一個字。不覺着惱,剛想挑些話說,卻聽出寒殇吐息明顯輕快了一些。迦澈略怔,方才浮躁的心情也随着這平靜的吐息慢慢沉靜,嘴角不覺間浮上一抹連他自己都不曾察覺的溫柔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