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二十八回

第二十八回

寒殇用了魔界好些靈藥,又調息了七日時間,身子才大好。

這日清晨,鳳依依與魇殺告別。她隔着透亮的玉俑,萬分不舍地輕觸這張一直對她溫柔微笑的臉,當觸到他那薄削又好看的唇時,突然便想到那日他對她近乎瘋狂的吻,那蠻然的力道帶給她甜蜜又苦澀的回憶。下意識的,鳳依依已覆唇希冀再次品嘗那記憶中的味道。雖然隔了厚厚的玉俑,但她還是因此心跳加速,淚珠滾落:“葉子陌,我會聽話,好好治病,早日回來見你。所以,你一定要快些醒來......只要你醒來,我便嫁你,可好?......”

寒殇、绛風、炫雨等了好久,才等到雙眼通紅的鳳依依從密室出來。看到她這般傷心難過,寒殇除了心疼,便只餘憋悶難受。

绛風與炫雨上前安慰鳳依依:“依依,你放心,我們一定會照顧好尊主,倒是你,一路小心!”

鳳依依含淚應聲:“風姨、雨姨,你們放心吧,我一定會好好的活着回來見你們。”

绛風鄭重囑托寒殇:“寒公子,我們便把依依交托給你了。”

寒殇此時俨然将兩人看作鳳依依的長輩,于是拱劍作揖:“兩位護法請放心,寒殇定當傾盡全力護依依周全。”

“那便拜托了!”绛風說着,擡手幻出兩張符紙,交與寒殇與鳳依依,“這符紙可助你們隐匿氣息,若遇到危險,也可燃了它,我跟炫雨會盡快趕到。”

“多謝!”鳳依依和寒殇也不矯情,收下了。

绛風和炫雨再次囑咐兩人“一路小心,保重......”這才萬分不舍地送兩人出魔界。

寒殇與鳳依依出魔界後,便隐了氣息。不再使用任何靈術,喬裝成再普通不過的路人,向雲疆行去。

路上,鳳依依問寒殇:“寒殇,爹爹真的與你提起過哈苦婆與魔界有恩怨?”

“沒有,我騙她們的。”寒殇毫不隐瞞。

鳳依依便調皮的笑了,嗔怪道:“寒殇,你學壞了呢!你現在撒起謊來臉都不紅了啊!”

這話倒把寒殇說得臉紅了:“我......我只是不想你為難......”

看到他這副羞慚的樣子,鳳依依更樂了:“哎呀!好了好了,不逗你了。我知道你是因為我才撒謊的。謝了!寒殇,你對我真好!”

寒殇很不願從鳳依依口中聽到“謝”字,可是想到鳳依依已有心悅的人,而自己此刻對鳳依依而言,是朋友,是親人,卻唯獨不會是她可以不說“謝謝”的那個人。不禁心口泛酸,憋悶得難受。

臉色難看的連鳳依依都看出來了,她以為寒殇哪裏不舒服,不免擔心:“寒殇,你怎麽了?臉色有些差。”

寒殇勉強一笑:“沒什麽,可能有些累了!”

鳳依依看看天色也不早了,寒殇的傷也不過剛剛痊愈,怕是趕路趕得着急了些,于是說:“咱們再急也不趕這一時,我也有些累了,咱們找家客棧歇了吧!”

“好!”

在尋客棧的路上,鳳依依問寒殇她在魔界的這段時間,他在哪裏,發生了什麽事?

寒殇有些含糊地講了迦澈的事,倒是細細說了玉簫鶴尋他來找鳳依依的事。

鳳依依見寒殇似乎很不情願提及迦澈這個人,心知兩人之間肯定發生了一些不愉快,便也不再提迦澈的事,倒是提及玉簫鶴和渺胤尊者,恨意昭然,她跟寒殇想的一樣,那張符絕對不能用,安全起見,兩人直接将血符棄了。

如此兩人走了半月有餘,路上盡管很是謹慎,也還是擋了幾波仙道門的人。

渺胤尊者雖答應保鳳依依性命,可為了天下蒼生,他還是必須抓鳳依依回空寂山。一來可堵天下悠悠衆口,二來也可針對她的體質想辦法封印她體內的魔性。

渺胤本以為寒殇若僥幸救到鳳依依,想離開魔界,只能使用他的血符,卻未承想寒殇不僅救到了鳳依依,竟不用血符也安全離開魔界。

渺胤尊者一時難以猜出魇殺心思,但依魇殺狠戾詭谲的個性,又豈能白白放走鳳依依,怕是留了後招在等他,所以,渺胤也不便輕舉妄動,只是加派了仙道門的人追蹤鳳依依,但這次強調了無論如何,不可傷其性命。

這日,寒殇與鳳依依撞上了認出他們的賦乾真人及一衆空寂山弟子,少不了一番纏鬥。

鳳依依自魔繭一戰後,因魔氣的增長,靈力也增進不少,此時應戰,修為一般的空寂山弟子倒也不是其對手。

賦乾在與她交手時,自是發現了她魔氣大有增長,心下更是抓急,上手便是狠招,定要抓鳳依依回空寂山。寒殇拼命相護,卻到底不是賦乾敵手,于是趁個空隙,攜了鳳依依便跑。

賦乾大怒,帶衆弟子緊追而上。

寒殇與鳳依依跑到一條東西岔路時,瞧見路碑上刻了“不成仙則成魔”的碑銘,心知這兩條路定有一條是死路。

賦乾眼看便要追上來,此刻也容不得猶豫,寒殇鋼牙一咬,便想聽天命,随便走一條。鳳依依卻在偏東的那條路上看到朦朦胧胧的一團白霧。遠遠看去,就似天上的白雲一般,向路的深處緩緩飄去。她心裏突然湧出一股說不清的熟悉感:“寒殇,走這條!”話訖,人已率先跑過去。

寒殇雖不明所以,但也絲毫沒有猶豫地跟了上去。反正選哪一條都是賭,只要能和依依在一起,無論生死,他都無所謂。

鳳依依一直追着那團白霧跑,但奇怪的是,寒殇并未看到什麽白霧,不過,他倒是清楚地聽到了來自追兵的腳步聲。

而恰在這時,那團白霧停住了,就停在鳳依依面前。鳳依依甚至清楚地看到了白霧中心隐隐的旋渦,那旋渦的顫動就似在向鳳依依招手一般......而寒殇依舊什麽都沒看到。

他正奇怪鳳依依為何停下時,兩人都聽到了賦乾氣急敗壞的怒吼:“妖女,哪裏跑?”

鳳依依心頭一顫,也顧不得與寒殇商量,拉着寒殇便鑽進了白霧裏,伴着一陣天旋地轉的眩暈,兩人穿過層層光障,直直向未知的深處墜了下去,那速度快得寒殇只來得及聽到鳳依依驚惶的叫聲,卻連她一片衣角都沒抓住。

直到伴着“砰”、“砰”兩聲悶響,兩人齊齊跌落到一處堅硬之地,摔得內髒都要跌出體外,頭腦眩暈的直泛惡心,除卻一衆紛雜驚叫聲,鳳依依只依稀看到一座雪幔華辇中一位身着白衣,面蒙雪紗的女子。

雖然那女子僅露出一雙眼睛,但那雙純澈漆黑的眸子卻如流星般撞進鳳依依心中。而鳳依依卻只來得及想到這雙眼睛裏絕對有故事,便再也支撐不住,暈了過去。

寒殇也不過多撐了那麽一會兒,看到了那白衣女子美麗眼睛中的一絲驚訝,對,只有一絲的驚訝,沒有惶恐,只有一絲的驚訝,便也暈了過去。

而在這時,一位青色華服、金冠的男子自城樓上翩然掠下,落在華辇前,但見這男子韻華貴氣的面上無端冷意彌漫,明如寒星的眸子居然是金色的,猶如燦陽般的金眸卻毫無熱度。

那人落地後,連看都沒有看地上的兩人,卻是直直将目光投向華辇中的白衣女子,本是清冷淡漠的眸子在觸及那白衣女子時瞬時變得柔軟。

他沒有說話,但目光中的擔憂與關切早已不言而喻,但那白衣女子早已收起那絲因兩位不速之客的突然墜落而生出的訝疑,此刻正木然地看向前方,不錯,是看向前方,而不是看向這青衣金冠的男子。

那份漠然就似她的面前從來都沒有出現這個人一般。那男子唇角輕彎出一抹苦笑,背在身後的雙手慢慢握緊,眸光再次變得清冷疏離。

伴着這青衣金冠男子的出現,一隊護衛也緊急趕上前來,向那男子跪下請罪:“屬下護衛不周,驚擾了天女,請城主重罰!”

青衣金冠男子略帶嫌惡地看了一眼地上狼狽的兩人,待看到鳳依依時,金眸輕閃,現出一絲訝疑,卻也不過轉瞬即逝:“把這兩人帶進地牢,天女祭繼續!”

那被喊做城主的男子淡淡吩咐後,便淩空掠走,再也沒有看那白衣女子一眼。

護衛們趕緊将寒殇與鳳依依拖走,好給華辇開路。除卻護衛,華辇的前後各有八名童男童女撒花相伴,花是這裏獨有的花,瓣似百合,泛着淡淡桔香的橙色桔鳶花。花過之處,香氣怡人,大道兩旁是跪得齊整的城民,雖被兩個不速之客驚擾了一番,但此刻他們早已再次誠心跪拜天女,接受經天女祝頌的桔鳶花瓣。

這個地方名為百幻城。萬年以來受天界庇佑,卻又絕然獨立于六界之外,結界奇詭,鮮少有外族能夠尋到,更妄談進入城內。

城內所有人在成人之日都可憑自身靈力修為召喚出一只幻獸。相傳,百幻城有幻獸上百種,因此被專司神獸的上神祈影授名--“百幻城”。

百幻城萬年以來一直是阿氏掌權,歷代城主皆自阿氏後輩中抉出。規則便是在現任城主百年前召出的靈性最為純淨的、品階最高者得下任城主之位。不論男女,只看其靈性及幻獸品階。

只是現任城主卻并非阿氏子孫,他甚至不是人類,而是一只幻獸,一只修為極高卻并不能上品階的上古幻獸,因為它是一只兇獸,是一只龍頭鳳身的上古兇獸......他名為皎夜。

為何一只上古兇獸能夠成為百幻城城主?這故事還得從十年前講起......

那時的百幻城城主名為阿裏仞。阿裏仞早年喪妻,因與妻子伉俪情深,因此一直未曾續弦。膝下只有一個女兒,名喚阿娜(e,nuó)。

阿娜人生得極美,卻美得并不婀娜。她性子內斂,卻待人處事溫和謙遜,一直是族內兄弟姐妹們的楷模;她自小醉心靈術修為,又幸得城中地位僅次于城主的大法師-星耀為師。

星耀收徒甚為嚴格,須天命、天緣、靈根皆入他眼才可。也因此大半生僅收了阿娜一個徒弟,可見阿娜靈根卓絕,果真是天命之人。

似阿娜這般靈術修為之人,召出一品神獸絕不在話下。所以阿娜也是長輩們默認的下一任城主的不二人選。

阿娜及笄這日,幾乎所有長輩都聚到了靈仙臺。靈仙臺在城中高二百尺的靈仙塔最頂端。是城中最接近星空的地方,他們認為在這裏最能沐浴天澤。因此是百幻城中最神聖的地方。阿氏無論召喚幻獸還是登鼎城主,甚至天女祭都會在這裏舉行。

大家都在猜測着阿娜可以召喚出怎樣高品階的神獸......

阿娜一襲雪衣,盈盈站立靈仙臺正中。深吸一口氣,說一點兒也不緊張,那是不可能的。畢竟不出意外,她這一生只能召喚這一只幻獸,她對這只即将屬于自己的靈獸也是充滿了期待。

在星耀占蔔的時辰甫到。阿娜便凝周身靈力于指間,星眸輕合,雙手結法,伴着召喚訣的施展,整座靈仙臺漸起靈風,且由緩入緊,一陣緊似一陣,一身白衣的阿娜便在這靈風中伫立,任憑烏發翻飛,裙裾飄搖。

但奇怪的是,在蔔算好的時辰內,阿娜竟然什麽幻獸都沒能召喚到。這讓衆多長輩們都驚疑不已。尤其是阿裏仞和星耀。兩人在疑惑之餘難免擔心。但靈仙臺上,阿娜并未因時辰已過而停止施法。靈風依然沉穩且勁力十足。可見阿娜并未驚慌。

星耀對愛徒處變不驚的變現很是滿意:确有城主風範。

阿裏仞的擔心卻是顯而易見:“大法師,如此下去,阿娜身子怕是吃不消!”

星耀擡眸深深看向處于風漩中心的白衣少女,沉靜而言:“一切自有定數,此事無人可助她,阿娜的這只幻獸怕是超出你我想象。”

身為父親的城主大人此時此刻卻早已不再關心他的女兒能夠召出怎樣品階的幻獸,他只希望自己的女兒能夠平安無事的走下靈仙臺......

如此又過了三個時辰,未時已過,可阿娜依舊沒能召出任何幻獸,她的身體已至極限。

而此刻突然墨雲翻滾,暴雨伴了狂風随之肆虐而襲。不消片刻功夫便将衆人澆了個透身。大家在如此暴風驟雨中身子都站不穩,難免驚惶,卻又不便離開,只能私下抱怨:“這......這怎麽還突然變天了?......”

“偏生這個時候變天,怕不是什麽好兆頭!”

“是啊!阿娜到底要召出什麽樣的幻獸啊!”

“怕不是什麽善類......”

阿裏仞和星耀根本無暇顧及衆人議論:阿娜已經連續施法四個時辰,如此強勁的靈法消耗,再加上這般的狂風暴雨,她的身體還能堅持多久......

阿裏仞再也控制不住內中的擔心,衣擺一拂,便要上臺去救女兒,腳步剛挪,卻已被星耀扣住了臂膀。

星耀抹一把臉上的雨水,大聲勸阻:“城主莫急,此刻不宜上前。”

“不行,孤得去助阿娜!”

“不可,城主莫不是忘了,幻獸召喚時,若是旁人在側,阿娜會被靈法反噬,後果不堪設想......”

“可阿娜現在很危險,孤怕她......”

突然一記暴雷伴了明如白晝的閃電徹天而響,直直擊在靈仙臺上苦苦支撐召喚訣的白衣女子身上,重重将其擊倒在地,俯地便嘔出一大口鮮血。

此刻,阿裏仞與星耀再顧不得其他,縱身上臺,去救阿娜,卻不想竟被一股強勁靈力擋了回來,兩人直直後退十步才趔趄站穩。擡眸看去,卻見一層淡淡青色靈暈籠了阿娜。

在靈暈中,一個椰球大小的透亮的泛着青暈的靈球正不疾不徐繞阿娜而轉,似在尋找着什麽......

在那靈球中分明卧了一只青身小獸,但因為相隔甚遠,兩人并未看清那是怎樣的獸,但毫無疑問,這便是阿娜召出的幻獸......

這是何種幻獸,竟有此等靈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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