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玉碎難全（七）
“哦，我只是再想剛剛那個李公子究竟是什麽人？”面對霍小玉的突然提問，我讪讪笑了笑。
“李公子，他……”我只是随口說了一句，霍小玉整個人便呆了住，只是提起他，霍小玉的模樣就同平日裏不一樣了。
“他是什麽人？小玉兒你又是什麽時候見過他的？”我看着霍小玉的态度，連忙端着小板凳湊着她近了些，一邊十分仔細瞧着她的臉，一邊開口詢問，希望能找出什麽蛛絲馬跡來，“小玉是什麽時候邂逅了這樣的有情義的公子哥的，還刻意瞞着我！”
“這都什麽和什麽呀？”霍小玉笑了起來，看着我這故意生氣的模樣連忙解釋道，“我上一次見這個李公子，也在好久之前了，就是我第一次同憶兒你說話那天……”
原來這個李公子就是當人在畫舫上的鮑媽媽，說想要單獨見小玉一面、說有事情想要和小玉确認的那位公子。
不過那時想去偷聽的我被蘇漠給攔了住，所以并不知道霍小玉和那位李姓公子都說了些什麽。
“嗯？那他要向小玉兒你确認什麽？”确認了李公子的身份後我繼續詢問。
“他問我……問我……”霍小玉的語氣輕了下來，臉頰微微泛紅，言語裏也帶了些小女兒家的嬌羞，“可還記得幾年前子在山間偶遇的那個迷路的少年。”
“他向你問路了？”
我聽着這嬌羞的語氣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心情說不定比霍小玉自己還要激動。
我這等了小半年都無法知道霍小玉究竟喜歡怎樣類型的，敢情這是在年幼的時候就已經遇上了？
這樣的事傳出去自然是一段佳話呀！
小玉點了點頭：“那個時候我還和母親生活在坊間，空閑的時候就會抱着琴去山上彈，他似乎是和親戚一起上京來玩，不下心迷了路，已經在竹林裏轉了好些時辰，十分狼狽，聽到我在彈琴就像找到了救命稻草一樣，連忙的跑了過來。雖然已經渾身髒兮兮的模樣卻還是文質彬彬的向我問路，等我隔了幾天再去的時候，又在那地遇見他了，那個時候已經換上了一身規整衣服，說是向我來拜別，還說着指路之恩在日後一定會好好回報的。”
“哈，還真是個有情郎，這還真的就尋來了，”我聽完故事哈哈的一笑，“可小玉你上次為什麽說不認識？”
“我……”霍小玉頓了頓，臉上的表情顯得有些痛苦，像是在做着什麽掙紮一樣。
“小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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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事，”我上前拉住了她，她笑着搖了搖頭，繼續說了下去，聲音又低上了幾分，“我已經和那個時候不一樣了，就算并沒有把身子交出去，可畢竟生活在這風塵之地，而且那個時候才多大的年紀？”
“可是小玉兒你至今守身不就是為了在找到良人的時候，獻出完整的自己麽？”
“好了好了，不要光說我的事情，我不也說了後日為會李郎獻上一曲的麽？”霍小玉對着我眨了一下眼睛，“說起來今天在臺下拍桌的那個男子長的很是俊美呢？他的視線也一直沒有離過你，可是憶兒你認識的什麽人？”
霍小玉像是不想再多說下去了，又把話題轉到了我的身上，我只是笑着打着馬哈。
那個男子的确奇怪，但現在想想，也許只是把我認錯為什麽人吧，反正我是不可能同他認識的。
是夜。
我趁着霍小玉睡熟的時候偷偷的起了身，貓着腰鑽出了她的房間，小心翼翼避開所有的人，來到了後院找了一塊清淨的地方。
我點上了一只蠟燭，從脖頸裏掏出了一個毛筆模樣的紅色小吊墜。
我咬破了自己的食指在吊墜上面滴上了一滴，再把它握在了手心默念了幾句咒語，它也立馬伸成了普通毛筆的大小。
這是我在九天之上一向用慣了的武器，也是執筆官工作時必備的道具。雖然現在的我仙法盡失，可是這用了兩百年的武器也早就和我這主人合一了，只需一滴血倒是也能将其喚醒。
我這只仙筆名喚“奈何”。
筆杆呈血紅色，是萬年血玉制成，打磨的十分光滑，筆身上雕琢的也是繁複華麗的雕文，雖然不知筆頭的毛是用什麽做的，卻和筆杆一樣像是浸過血一樣的紅。
我拿起了奈何，在手心寫上了蘇漠持有的仙筆名和一些簡單的咒文。
畢竟是仙家器具，這寫字自然也不需要沾墨，只是沒有仙法控制，這顏色也是筆頭一樣的猩紅，像是我自己拿着刀一道道劃傷去流出的鮮血一樣。
“蘇漠，能聽到麽，蘇漠？”
我湊近自己的手掌，盡量小聲的開了口。
我等了一會沒有反應，不由皺了皺眉頭，放大了聲音。
“蘇漠！你是聾子麽？蘇聾子~~”
“小點聲，你生怕別人聽不到麽？”
我拖着長長的尾音，快像狼一般嚎叫的時候，蘇漠的那冷漠的聲線終于出現在耳邊了。
這用如此的方式交談，雖然就算隔着千裏也能聯系到對方、能聽到對方的聲音，可是多少也是有些弊端的。就像現在要是有小厮經過附近，雖聽不見蘇漠的聲音，卻還是能十分清楚的着到我對着自己的手掌發着花癡，不停地叫喚着一個男人的名字。
“怎麽了？”蘇漠的聲音淡淡的。
“你還記得之前讓我注意霍小玉麽？”
雖然我真心和蘇漠的性子合不來，可是現在的情況我還真是找不到第二個人來商量這件事情了……
我詳細的把今天下午發生的事情告訴給蘇漠聽，長篇大論結束了之後我的喉嚨不由覺得有些幹，不過不等我抽空找上茶杯喝口茶，蘇漠就已經接着我的話開了口。
“你是要告訴我你找到你記錄的突破點了？”
“……這個不是重點！重點是霍小玉！霍小玉有些奇怪！”我稍微愣了下，連忙糾正起蘇漠錯誤的觀點，“你的理解能力怎麽這麽差？”
“你兩句話裏就要提到一次那個‘李公子；，還一再的強調霍小玉對他的态度不一般，”蘇漠輕笑了一聲，“這還不是重點？”
“這個……”
其實這個嗎……
只要一想到自己白忙活了小半年，終于找到了這份記錄的男主人公，多少還是有些難掩興奮之情。你讓我把這份欣喜積壓在胸口也是不好的，總要說出來大家一起分享分享不是……
“霍小玉哪些地方不對勁？”
蘇漠的語氣聽上去有些無奈，在我的“這個”了半天沒有下文之後，他主動先問了起來。
不過既然是他先提出來的，我也好開口多了，急忙吧把感受的奇怪的地方一一說明了，順便把自己的各種猜測和疑慮也添了進去。
“所以，你覺得她是妖？”蘇漠問。
“只是懷疑而已，”我的眉頭微微的皺了起來，“可是現在畢竟沒有辦法去感知了，所以來問問你。”
“如果你能确定霍小玉一直在你的眼皮底下完全像正常人一樣生活，沒有其他奇怪的舉動……”
“絕對能……”沒等蘇漠說完，我便搶先重重點頭确定，“主要是那些奇怪的氣息……”
“人在盛怒的時候，周身的氣也是會發生改變的。不過……要是真的是妖，就一定會有辦法讓他顯形。”
對了！我怎麽沒有想到這一點！
蘇漠的一句話一下把我點醒了。
“我想我知道應該怎麽做了。”我把眼睛微微眯了起來，嘴角的笑容變的有些奸詐。
“別偷雞不成蝕把米。”聽着我信心滿滿的聲音，蘇漠嘲弄了一句，“你可記得有哪些方法可以使用？”
這讓妖顯形并不屬于仙術的範疇，都是下界凡人為了分辨妖魔試驗出來的辦法，雖然書樓裏有過那麽幾本茅山道術、少林金剛眼什麽奇怪的書籍，我卻也書皮都沒有碰過，更別說打開來翻上幾頁了。
不過就算如此，我好歹活了五百多年，這耳融目染、道聽途說多少也能知道一些。
“萬能黑狗血！”我把聲音一提，顯得有些得意，“是妖是人一沾便知！你就等着看吧！”
一句話說完，我也沒給蘇漠繼續說下去的時候，急忙手捏成了拳頭，糊了手中的咒，掐斷了和蘇漠的聯系，腦子裏閃現的卻是十分完美的試探計劃。
等我再回到屋子的時候霍小玉還在睡夢之中，像是并未發現我半夜偷溜出去的事。
我蹑手蹑腳的走了過去，坐在的床邊打量起她起來。
我真巴不得自己長一雙孫大聖的火眼金睛，掃上一眼便能知道她是人是妖。
不過霍小玉是人是妖都不妨礙我需要做的記錄，只是記錄的方式會略微的有些不同，記錄完畢之後所屬的類別也會改變，我自身的不安全系數也會蹭蹭蹭的往上升。
這妖畢竟不同與人，妖不可能用人的生活方式生活，更不能幻化成人形混跡在人世間，這樣的做法多少有些違背了天地倫常了。
我只是真麽想着，自己也不由睡了過去，再醒來的時候，天早卻已經全亮了。
霍小玉早已經起身，我卻合衣睡在了她的鋪上，身上搭着一條薄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