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十九章

陸京浔這話一出。

像是突然消了音, 場面頓時安靜下來。

幾秒後。

趙淼“啪啪啪”地鼓掌,一整個對陸京浔肅然起敬:“陸同學,你真是道出了我們的心聲。”

其餘幾人紛紛點頭附和,贊不絕口:“為民發聲的正義使者, 拯救我們耳朵的英雄!”

衆人起哄聲裏, 陸京浔散散漫漫地敞着一雙腿,一臉好整以暇地看着王兆诩, 似乎是在等待着他的回擊。

“你、你, 我……”罪魁禍首嘴皮子哆嗦着顫抖了半天, 卻沒憋出一句反駁的話。

打又打不過, 口才也沒人家好。

說白了,就是慫得一批。

王兆诩目光幽怨地看着陸京浔,憋屈地咽了口唾沫。最後,還得自己狼狽地找臺階下:“哼, 不唱就不唱呗。”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指不定哪天我就靠自己獨特的歌喉火了。等到了那天,你們就得哭着求我唱。”

這想法過于不切實際。

陸京浔嗤一聲:“那等到有那麽一天再說吧。”

“……”

成功為民除害後, 陸京浔優哉游哉地将目光收回來。略一偏, 不期然地對上了邬荔舉着數學書懵懵的視線, 對着他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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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道這副表情,是被數學創了, 還是被他剛才那番攻擊性十足的話沖擊到了。

四目相對。

如夢初醒般,邬荔表情微囧地卷着書,下巴迅速一收,整個人轉回去, 正對着桌面。

陸京浔卻剎在原地,若有所思地盯了幾秒, 才将視線從少女背影上挪開。

他難得自我反思了一下:自己剛才也沒有說髒話吧。或許是他那番言行不夠人文關懷和些許不近人情了?

“創死”這說法的确惡毒了些,那換成“創活”?

就像是将口頭禪“你去死”,變成“你去活”?

其實,邬荔只是在想,“創死”到底是什麽意思?

是什麽地方的方言嗎?怎麽陸京浔一說完這話,幾個人就突然爆笑如雷。她不懂這個梗,也沒有get到這個笑點,導致人有點懵。

但不知內情的陸京浔在扪心自問後,果斷轉頭給了王兆诩一顆甜棗:

“沒不讓你唱,這方法的确記得快。你要唱就唱吧,影響到我也不要緊——”

王兆诩差點熱淚盈眶,一句好兄弟就要脫口而出。

下一秒。

想到那堪比鬼哭狼嚎的歌聲,陸京浔覺得還是得設點限制,便正兒八經地補充了一句:“不過盡量小點聲,你離教室外面走廊近,容易讓外頭人聽見了。”

“……”

“畢竟班醜不可外揚。”

“……”

-

翌日,致遠中學高二年級第一次月考緊鑼密鼓地進行着。

考場座位随機打亂,十八班的同學被天女散花般分配到了其他班級考場,邬荔幾人中就沒有在同一個考場裏面的。

但有緣的是,邬荔的考場和陸京浔是隔壁。

考試前監考老師讓裏頭同學出來排隊,拿着掃描儀一個一個檢查有沒有攜帶違禁物品。陸京浔考場在前,他從前門出來的時候,跟正在排隊的邬荔結結實實地打了個照面。

數不清兩人有多少次這樣的對視了。

不同于之前的別扭,邬荔都已經習以為常了,她隔着人群朝陸京浔點了點頭。

陸京浔也很給面子,他把抄在褲袋裏的右手拿出來。

沒舉高,就貼在腰側位置懶懶散散地擺動了幾下,聊以示意。

這一打招呼,邬荔才注意到少年手裏空落落的,掌心閑适地虛握着一團空氣。

跟她這種手裏拽着草稿紙、一個鼓囊囊的筆袋、墊試卷的透明墊板等一大把東西的人形成鮮明對比。

這人,考試連只筆都不拿嗎?

下一秒,邬荔就看見陸京浔手放入褲袋,摸了摸,掏出兩根筆。

那頭,陸京浔盯着手裏那根塗卡筆瞧了眼,像是突然發現了什麽。他垂眼,把上面的蓋子拔了。

“……”

陸京浔看着那光禿禿的锃亮硬殼,上面的一小塊橡皮擦不翼而飛,或者說,這支筆本就不自帶橡皮擦。

“……”陸京浔被自個氣笑了,叉着腰扶額,為犯那麽低級的錯誤感到無語。

周圍沒有熟人,他下意識撩起眼睫往邬荔的方向看過去。

目光遙睇,就像是看到了一個小救星。

陸京浔目光凝注了下,要……過去嗎?

可沒差多少人邬荔就要進去了,已經容不得他猶豫。

邬荔一頭霧水地看着陸京浔大踏步地朝她走過去,而後站定在自己面前。

“就,那個。“少年抓了抓頭發:“同桌,你有多餘的橡皮擦嗎?”

陸京浔是典型的京北人,“桌”字後面不自覺地曳了點兒化音,幹淨中無端帶着點缱绻。

邬荔略頓了下 。

陸京浔這話一聽就是沒帶橡皮擦的人才會問的,她也沒多此一舉地問“你沒帶嗎”這樣的廢話,掃了眼前面的隊伍,退到走廊一邊。

她把筆袋勾在手上,小腦瓜埋着,咕哝道:“我找找,說不定我把放家裏書桌上的那塊橡皮也塞進去了。”

“行。”陸京浔跟過去,極其自然地接過她手上的草稿本和墊板,方便邬荔找。

經過好一番倒騰,邬荔翻出來了兩根紅筆,都沒有找到第二塊橡皮。

她舉着那t唯一一塊淺黃色橡皮擦,略顯尴尬地看着陸京浔:“……我就只有一塊。”

陸京浔盯着那塊幹淨得像是新買的橡皮擦,有個念頭一閃而過。

但轉念一想自己有點良心就還是走吧,不要禍害人了。大不了謹慎答題,不改塗卡就行。

沒等他說什麽。

邬荔就擡起頭,一臉凝重地看着他,主動提出:“要不我們分了它吧。”

陸京浔:“……”

怎麽聽起來怪怪的。

時間不等人,邬荔從筆袋裏拎出把尺子,抵在橡皮擦上:“你要多少?”

兩人湊頭在一起,跟分贓似的。陸京浔擡頭看她一眼,豎掌稍微比劃一下:“邊上割一點就好。”

鍘刀一落,橡皮擦英勇就義,邬荔将切下來的那塊遞給陸京浔。

小小一塊像是邊角料,有點寒碜。她略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客氣又随意地問:“這點夠嗎?”

陸京浔将那切得方方正正的一小塊橡皮擦握入掌中,垂眸看着邬荔的眼睛。

目光相接,他似有若無地輕嘆了口氣,頗為遺憾地搖頭:“不太夠。”

有些出乎意料的回答,邬荔小聲“啊”了一下,有些發愣。

兩秒後,她遲疑地問:“……不夠嗎?”

再來點?

看着眼前少女如自己所意料般露出個懵圈的表情,陸京浔突然覺得有些好笑。

他抿了下唇角,将笑意憋回去:“逗你的。足夠了,這量可能我需要把答題卡反複填寫十幾遍才用得完。”

“還有,謝謝你忍痛割愛。”

-

致遠中學很有前瞻模拟和強調适應性的意識,考試時間安排得跟高考一致。第一門是語文,從九點考到十一點半。

邬荔從考場出來,想着下午考數學,還是得再臨陣磨槍一下,便背着書包重新回了班裏。

進去後,才發現裏面有不少人。狀況主要分為兩派:一派正精神抖擻地對着選擇題答案,叽裏呱啦地分析着剛考完的語文試卷;另外一派則安靜地坐在位置上,面色嚴肅地翻着數學筆記和錯題。

趙淼幾人也在,他們顯然屬于前一派。

邬荔走過去的時候,王兆诩正在吐槽詩詞填空:“我他媽費勁全力背完琵琶行,用一晚時間創造了奇跡。最後就給我來這個?”

莊傑瞥他一眼:“不是考了琵琶行嗎?”

王兆诩氣憤不已:“考是考了,但就考第一句是什麽鬼?害我白費力氣了。”

莊傑哼笑一聲:“那不是挺好,後面的那麽難,說不準你都寫不出來。”

趙淼認同地說:“就是,第一句多好啊,送分題。”

“送分題?差點沒把我送走。”

“……”

王兆诩臉色難看:“我一開始忘記了浔字怎麽寫,寫成了三點水加十日為一旬的那個旬,但總覺得很奇怪,後面絞盡腦汁才回憶起那字是加一個尋找的尋。”

“那你是真的豬腦袋。”趙淼覺得無語:“你天天一口一個兄弟哥們浔哥的,敢情連那個字都不會寫啊。”

“……”

“對哦!我怎麽給忘了。”

王兆诩猛地一拍腦門,瞅一眼正在找筆記本的邬荔,一臉噬臍莫及地仰頭:“我怎麽就把荔枝妹妹的同桌名字給忘了呢?浔陽浔陽,就是陸京浔的浔啊。”

邬荔拿出一本數學筆記本,攤平在桌面上。聽到這話,她感到有些莫名其妙。

提陸京浔就提,為什麽要牽扯上她。

王兆诩卻渾然不覺邬荔的郁悶。

說完後,他還頓覺良心難安地自我反檢讨着:“我竟然忘記了自己兄弟的名字,真是罪過,罪過……”

趙淼側坐着,嘩啦啦地翻動着手裏的練習冊,對他的話嗤之以鼻:“你光說有什麽用,一點誠意也沒有。”

“還不如把人家名字謄寫個幾十遍,都好過你在這說些虛頭巴腦假大空的話。”

趙淼就是随口一提,沒想到王兆诩這個鐵憨憨愣頭青真聽進去了。

他豪氣幹雲地撸起半截校服袖子,一副為兄弟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的架勢:“你說得對,我這就把陸京浔這三個字抄二十遍。”

“……”

趙淼一臉複雜:“你來真的?”

“不行嗎?”王兆诩咬着筆頭狐疑地瞧她一眼。

“……随你。”

在幾人詭異的目光注視下,王兆诩撕下一張白紙,提筆埋頭寫着。

邊寫,還跟念經一樣叨着人家名字:“陸、京、浔,陸京浔。”

“……”

接下來的時間,自帶3d立體環繞音效,離王兆诩距離最近的邬荔被迫聽了十幾遍“陸京浔”這個名字。

所幸,沒過多少光景,“陸京浔”本人就出現在教室裏。

像是從天而降的救星,拯救了她快要生繭的耳廓。

從後門信步進來,沒走幾步,陸京浔便耳尖地聽見王兆诩嘴裏正不停地念叨自己的名字。

他腳步一頓。

憑借着身高優勢,指尖稍一用力,他從背後抽走王兆诩手裏的紙條。

猝不及防地,王兆诩手裏就空了。

陸京浔的視線漫不經心地往那張紙條上一掃,就看見大半頁密密麻麻寫的都是他的名字,嘴角不由一抽。

不知道前面發生了什麽,陸京浔抖了抖那張紙。

他居高臨下地睥睨着一臉懵的王兆诩,唇角淡扯了下,語氣挾着幾分不正經和揶揄:“寫那麽多我的名字。”

“暗戀我啊?”

“……”

明明這句話從頭到尾,與她一丁點兒關系也沒有。

但鬼使神差地,邬荔擡起了頭,往後看。

旋即,她撞上了陸京浔的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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