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短暫的冷場中, 已經有男生将邬荔認了出來。
陸京浔這人沒啥主動意識,經常需要他們去十八班找,才能将他這尊大佛請出來。一來二回間,那幾個跟陸京浔玩得好的人, 都知道他的同桌是個女生, 還是那種長得賊幾把可愛的乖淨軟妹。
起初還經常有人拿這件事尋陸京浔開心,直言他真有福氣, 不僅能和女生坐一起, 還是那麽個賞心悅目的美女。
引得一群沒見過的人嗷嗷叫喚:“我靠, 真的嗎?有那麽漂亮?沒诓我吧?”
“沒騙你, 真的賊拉好看。上次我站在他們班門口叫浔哥名字的時候,他同桌擡頭看了我一眼。你們知道我什麽感覺嗎?”
男生一副造t作的西子捧心狀:“毫不誇張的說,我感覺愛神丘比特朝我心□□了一箭。”
“嘔……”
其餘人被他惡心得不淺,忍不住吐槽:“丘比特轉頭淬一句, 真他媽晦氣。”
“箭,早知道就爛廠裏。”
“不過你這麽一說,我現在真的很想去瞧一瞧。”
一個叫高宵的男生提議道:“要不等會我們組團去圍觀一下?”
陸京浔本來正興致缺缺地刷着NBA的視頻, 沒參與幾人的讨論。
聽到這話, 他驀地從手機中擡起頭, 冷淡地掃幾人一眼:“那我勸你們不要去。”
高宵“啊”了一聲。
他很是疑惑,不解道:“為什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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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麽呢, 還能為什麽,還不是因為之前那幾個傻狗總是圍觀動物園猴子一樣看着邬荔。次數多了,導致人家小姑娘恨不得當場把自己縮成一個小點,整個人別扭又不自在。
雖然最後邬荔什麽也沒說, 連點抗議都沒提出,像是不想自作多情和小題大做, 但陸京浔還是覺得這事态不能繼續發展下去了。
否則遲早給人帶來困擾。
惹人厭煩。
這破事因他而起,那就由他親手斬斷吧。
陸京浔盯着高宵看了幾秒,沒思索出個正當理由,只好随便掰扯着:“沒為什麽,我同桌害怕醜東西。”
“?”
幾個男生:“……”
有被冒犯到:)
高宵快郁悶死了:“不是哥們,我們幾個雖然不是絕世大帥哥,但也不至于醜吧?”
其餘人附和道:“對啊,哥幾個再怎麽也不至于淪為醜男之列吧。”
“你們是不醜。”陸京浔姿态閑散地倚在食堂的靠背椅上,語氣嚣張又欠:“但在我這兒,沒我好看的,一律打為醜男。”
“……”
沉默幾秒。
幾人叫嚣着抗議:“還有沒有王法了!還讓不讓人活了!”
“我們學校都不見得有人比你好看!那不得一學校的醜男?!!”
“那我不管。”陸京浔語氣不鹹不淡地,像是真在陳述一個事實:“我同桌眼光高,瞧不上比我醜的。我都勉勉強強入她法眼,得以成為她同桌。”
“所以,”他語氣一頓,認認真真地看着幾人,誠懇地建議道:
“為了保護她眼睛,你們還是少出現在她面前,不要上趕着自取其辱。”
“……”
陸京浔這番話雖然很扯淡,但還是起了點效果。
将那群想要一睹邬荔容貌的少年打擊得不輕,沒了之前那般高昂的興致。
後來,兩人又換了座位。邬荔坐裏頭,為了不耽誤人進出,陸京浔也從原先不動如山的大佛,成為了一下課就往外跑的活躍分子。
還時不時掰着那群試圖打量邬荔的少年腦袋往外走。
邬荔對此一概不知,只偶爾聽見陸京浔跟他那群朋友說着一些雲裏霧裏的話——
“不都說了別看了,能不能讓人安生點了?”
“人醜就要多讀書。”
“課間不抓緊時間學習,幹嘛非得來打擾別人?”
“真想看啊,月考考過我再說。”
……
邬荔也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什麽心态,會将一個她也不是百分百确定的發現公然說出來。
或許是想跟趙淼那句“你怎麽都不怎麽關注了解你同桌”較着勁兒,她急于證明一下其實自己也沒那麽薄情寡義到連身邊人都不關顧,所以都沒細想,就說了出來。
而且邬荔這話也不是完全沒有事實依據的。
她會一點唇語,而且剛才陸京浔說話的時候,她正好将他的口型盡收眼底。一張一合的弧度,怎麽看也不像是在說“謝謝”這倆字。
反倒像是之前王兆诩那事兒逼極其沒眼力見又招人嫌地騷擾陸京浔,在煩不勝煩的情況下,他忍無可忍罵了王兆诩一句“傻狗”。
加上邬荔也從沒聽陸京浔說過別的髒話,由此才得到這樣一個結論。
一番胡七八糟的瞎琢磨後,邬荔決定告訴那幾個男生真相。
但将全部話說出口,她就有些後悔了。
從一個好聽悅耳的“謝謝”變成攻擊性十足的“傻狗”二字,不啻于從他們腦袋上方投落下一枚重磅炸.彈,直沖沖地将幾個少年轟炸得表情凝固肢體僵硬。
肉眼可見,他們的心情像是乘坐了雲霄飛車般直轉而下。
晴天霹靂。
備受打擊。
這一幕,讓邬荔覺得自己就像是一個見不得別人高興的惡人。
明明不應該摻和其中,卻非要多管閑事,戳破他人美好的期望。
邬荔猶豫了下,想着要不還是說一句“我剛才是在開玩笑你們不要放心上”挽救一下局面。
短瞬後,她張了張嘴,剛想說什麽。卻見眼前幾個少年不約而同地背過身去,完全不給她解釋機會。
他們用手耙了耙頭發,又整了整衣擺,還自以為很小聲地嘀咕着:
“我看起來醜嗎?”
“浔哥不在,對比沒那麽慘烈,我們應該不算醜吧……”
邬荔:“……”
發,發生了什麽?
-
還沒等她弄清楚眼前狀況,那邊已經檢錄完畢。
高二年段報名了三千米的男生一字排開站到起跑線上,已然蓄勢待發。
發令槍“砰”地一聲響,袅袅白煙四散,一群男生如離弦之箭般沖了出去。如同彙聚的溪流,他們從各個跑道往內圈攏,也逐漸拉開了距離。
三千米跑不同于那考驗爆發力的短跑,前幾圈看不出來什麽區別。
大家象征性地吶喊了幾句,便安靜地等待比賽進入決勝圈。
陸京浔并未一馬當先,而是跑在第三個。
似乎是并不求快,他節奏很松弛,哪怕後方有人鼓勁超過了他,也絲毫不受影響,一副穩如老狗的姿态。
而那群血氣方剛的少年們,争強好勝,激情澎湃,在這競技運動賽場上,無不是憋着一股蠻力使勁往前沖。
趙淼他們在操場外圈的水泥地溜了一圈,似乎是覺得視野不夠廣闊,又折返回來,跟站在看臺上的邬荔重新會和。
王兆诩費勁全力擠進來,張望着場上的情形,憂愁地跟邬荔說:“妹妹,我陸哥咋回事兒啊。現在都在第八了,這還能跑前三嗎?”
邬荔瞅他一眼,安慰道:“還有好幾圈呢,局數未定,你樂觀點。”
“也是。”嘴上這麽應着,王兆诩卻還是嘆了口氣:“可能我對陸哥期望過高了,本想着以他那運動實力,肯定能跑最前面的,沒想到現在落後那麽多……或許,他不太擅長這種考驗耐力的長跑吧。”
趙淼也跟着嘆了口氣,顯然也贊同他的觀點。
邬荔再度看向運動場。
心裏尋思着,陸京浔這顯然是在保留實力啊,他們都看不出來嗎?
為什麽要提前唱衰?
沒等她提出自己的想法,比賽終于進入最後關鍵的兩圈。
而那不被看好的少年終于絕地反擊,如邬荔所料,陸京浔開始卯足了勁往前沖。
如果說之前的陸京浔是一只慵懶的獅子,那麽此時此刻,他已然變成了一只矯健的獵豹。
養精蓄銳完畢,兩腿有力的長腿快速交邁,衣袂帶風,連超幾人後再次跑在了第三的位置。
“我艹!”
王兆诩忍不住爆了一句粗,顯然被這逆風翻盤的狀況震撼得不清。
呆愣兩秒,他趕忙擠到最外頭,開始給人加油吶喊:“陸哥,加油!兄弟我看好你!!!”
高宵等幾個男生常跟陸京浔玩一塊,都知道他實力如何。
哪怕開場陸京浔的表現平平也不急,都淡定從容地玩着手機的。
直到到了最後一圈,他們才坐不住般撒丫子狂奔到最前面,放開了嗓子給人壯勢。
那架勢,他們就快把嗓子喊劈叉。
而少年也不負衆望,後面全然沒了頹敗之勢,速度越來越快,渾然沒有跑了兩千米多米的疲沓。
最後一圈,陸京浔跑到了第二的位置,邬荔也終于擠到了看臺最前邊。她猶豫了下,還是張開嘴巴,扯開嗓子朝着田徑場喊了一句:
“陸京浔,加油啊。”
加,加油啊……
邬荔盡力了。
周圍人聲過于鼎沸,她感覺自己的聲音都吞沒在了其中,成為了一道無足輕重的雜音。無人知曉,也無人在意。
卻在此時。
如同一陣迅疾的風,陸京浔從看臺下方的跑道掠過。幾秒後,他反超了已經呈現衰敗之象的第一名,手臂高舉着往後揚了一下。
漫不經心的一下,很快就收了回去。
而後猛地沖刺,以無人能與之t匹敵的勢頭與速度,陸京浔将其他人遠遠甩在後頭。
雷鳴電閃般,尖叫與吶喊聲響破天際,少年一舉将紅線撲下。
“啊啊啊!第一!!!”
一群人癫狂了一樣吶喊,蜂擁至終點,興高采烈地簇擁着陸京浔,他們絲毫不吝啬贊美之詞地大誇特誇:“牛掰!賊拉牛掰!中國的切普特蓋!”
陸京浔額前黑發被汗打濕,幾顆汗珠順着清瘦利落的下颌蔓延,往下淌。似乎是有些難受,他甩了甩腦袋。
又用手随意地抓了抓頭發,把耷拉下來的碎發往後捋,露出光潔的額頭。随後才叉腰看着幾人,微微喘着氣兒,懶散笑着:“別亂誇,我可不想登月碰瓷。”
“嘁——”
一群人起哄着:“這時候謙虛起來了,剛才還那麽直白地甩胳膊挑釁呢。”
陸京浔輕哂一聲,高強度的運動讓他嗓子有些低沉發啞:“誰挑釁了,我那是跟人打招呼。”
“打招呼?”高宵跟個牛皮糖一樣黏上去,涎皮賴臉地:“和誰啊,和我嗎?”
其他人看不慣高宵這狗腿的模樣,嫌棄地翻了個白眼:“你剛才的聲音那麽虛,別說是浔哥了,哥幾個都沒聽見,怎麽可能是跟你打招呼。”
陸京浔也十分嫌棄地伸手,一把将高宵從他身上撕下來,“爪巴,沒跟你打招呼。”
說這話時,他的視線往四周瞄了眼,似乎在尋找着什麽。
掃視了一周,無果。
陸京浔若無其事地收回視線,笑着扯開話題:“還記得你們剛才的承諾嗎?一個個都別跑啊,我都記賬上了。”
陸京浔本以為高宵幾人會豪爽應下,沒想到他們紛紛一反常态地耍着賴皮,裝聾作啞:“什麽?你說了啥,我聽不見。”
“剛才有人說話了嗎?”
“沒吧,好像就聽見了一聲狗叫。”
“……”
短暫的無語過後,陸京浔幾乎快要氣樂了:“敢情一個個都耍我玩呢。耍就算了,怎麽還內涵起我了。”
“……那不是某人罵我們傻狗在先嗎?”高宵幽幽怨怨的聲音傳來。
“就是啊。”其他幾個也癟了癟嘴,委屈巴巴地:“兄弟們好心給你加油,卻得來一句傻狗。”
他們捶胸頓足,痛心疾首:“寒心,太他媽令人心寒了。”
傻狗?
陸京浔一愣,顯然沒預料到他那幾乎沒聲的兩個字會被幾人知曉,而且自己以前也沒在他們面前說過這倆字啊。
這一個個都有千裏耳,還是有讀心術?
真是見鬼。
邬荔跟着趙淼從看臺上走下來,剛靠近那堆男生。
還沒來得及打招呼,就見陸京浔滿臉凝重,語氣狐疑地詢問高宵他們:“誰跟你們說的,我那時候說的倆字是傻狗?”
“……”
邬荔邁動的腳步遽然一頓。
兩秒後,她腦海緩慢地攀爬出四個大字——
完、犢、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