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将近晚上十點, 附近住戶基本都洗漱完畢,待在家裏享受勞累一天後難得的安寧。小區門口來往行人寥若晨星,很是冷清。
那道聲音響起來得突兀,指向性卻很明晰, 兩人循聲望t過去。
果不其然, 幾秒後,邬荔看見了駱卓那張寫滿了狂躁而顯得有些欠揍的俊臉。
他站在一盞完好的路燈下, 身型瘦高, 影子被明亮光線拉得很長, 臉色緊繃得像個黢黑沉重的鍋底。
你們在幹什麽?
……嗯?
他們能幹什麽?
喔, 邬荔偏了偏腦袋,忽地察覺到她和陸京浔的距離的确有點過近了。兩人湊頭看着一個小小的MP4,姿态還顯得暧昧。
以駱卓那個角度,指不定還誤以為兩人是在親嘴。
親……親嘴?!!
邬荔被她腦海裏突然冒出來的想法嗆到, 心裏一慌,忙不疊往旁邊一邁,拉開了她和陸京浔的距離。
随着她大幅度的動作, 戴在陸京浔那頭的耳機線被拉扯下來, 垂落在冰冷潮濕的空氣中。
少年眼眸微深, 視線随着那根耳機線轉過去。
就在這時,駱卓大跨步地走了過來。
他不由分說地扯了下邬荔的胳膊, 力道很重,一點也不懂什麽叫憐香惜玉。
Advertisement
将人拉到他那一側,駱卓瞧着邬荔,表情十分不爽, 冷聲質問道:“那麽晚你不回家,就是和一男的待一塊啊?”
邬荔趔趄着被他拉到一邊, 胳膊也被捏得生疼。
站定後,她沒好氣地瞪了駱卓一眼,語氣兇巴巴:“我怎麽就沒回家了,我這不是走在小區門口了嗎?而且這是我同學,他也住這兒,我們剛好順路一起回來而已。駱卓,你思想不要那麽龌龊好嗎?”
“我龌龊?”
駱卓露出個不可置信的表情,難以理解地低吼:“你們兩個湊那麽近,還好意思說我思想不純正?!!”
“……”
邬荔抿了下唇,剛想解釋她跟陸京浔湊那麽近的原因,就聽見對面的少年語氣略帶疑惑地問了句:“這是?”
這話一聽便知道是在問駱卓和她的關系,但兩人的關系解釋起來過于複雜,邬荔也不知從何說起,便簡略地概括:“弟弟。”
邬荔原以為下一秒駱卓會跳着腳怒喝你算我哪門子的姐姐。
但出乎她意料的是,駱卓什麽也沒說,只繃直唇線将視線從她身上挪開。
就像是默認了。
還挺稀奇。
順着那句問話,駱卓看向了陸京浔的方向。而後,他眯起眼睛上下打量着陸京浔。
幾秒後,像是看見了什麽外星生物一樣,他猛地瞪圓了眼睛,再度發出一聲仿佛來自靈魂深處的拷問:“怎麽會是你?!!”
聞言,陸京浔輕挑眉尾,好奇地問:“你認識我嗎?”
“……”
聽到這話,駱卓差點氣得一佛升天二佛入世。
竟然不記得他!
這人怎麽可以不記得他!!!
-
陸京浔和駱卓先前的确有過一段交集。
而且還是挺不愉快的那種。
半個月前,學校籃球場,高宵一群人和駱卓帶着的小弟們為了場地起了摩擦,雙方都說自己更先來,為了籃筐和籃板到底屬于哪一方而争論不休,互不相讓。
最後還是由姍姍來遲的陸京浔出面,提出用進球數量來決定場地歸屬。
一番考量後,雙方派出各自的頭頭。
陸京浔和駱卓站在籃筐下,長臂伸展,輕盈跳躍,将一顆又一顆橘黃色的籃球投入框內。
一場激動人心的較量後,駱卓以三球之差,惜敗陸京浔。
那場比拼結束後,駱卓郁悶了好一陣子。
他實在想不通自己一個球場健将怎麽會輸,當着那麽多小弟的面,還輸得那麽慘烈,真是丢臉都丢到姥姥家了。
為此,他還記恨了陸京浔好一段時間。
每每想起那張略微比自己帥那麽一丁點兒的臉,駱卓就氣得胃疼。
但現在,那個讓他食不下咽萦腸惹肚好幾天的人站在自己眼前,卻全然不記得他,還極其輕描淡寫地問了一句:“你認識我嗎?”
聽聽,這他媽是人話嗎?!!
駱卓感覺自己快要被氣得心肌梗塞了。
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邬荔卻能感覺到兩人恩怨很深。
更準确來說,是駱卓單方面的敵視。
也不知道他和陸京浔有過怎樣的糾葛。
邬荔嗫動了下唇,正打算說些什麽來調節下氣氛。
卻看見站在她斜對面的陸京浔作恍然狀,散漫笑說:“我想起來了,你是那個之前和我比拼過進球數的小學弟。”
小學弟你妹啊。
駱卓直接翻了個大白眼,嚣張的态度毫不收斂。
陸京浔像是沒看見一般,臉上依舊挂着明朗的笑意,偏頭垂眼跟邬荔說着話:“原來他是你弟弟啊,早知道還有這重身份,我那天就讓他一個球了。”
“……”
駱卓徹底炸了,他氣得跳腳:“誰需要你讓我了!!!”
“我那天是沒發揮好,要是我正常發揮的話,足夠把你踩在腳下摩擦了!怎麽可能輸給你三個球!!!”
“駱卓,你別瞎說。”邬荔突然出聲。
駱卓:“?”
“輸三個球還想踩人家……”邬荔溫溫吞吞地補了下刀,“那你得超常發揮才行。”
“……”
被兩人一唱一和地攻擊,駱卓臉都綠了。
恰在這時,因為邬荔那神來之刀,陸京浔沒忍不住笑出聲。
他的聲音從嗓子眼悶出來,溢出悠長的笑音和氣息。在這阒寂的夜晚,就像是下了一場淅淅瀝瀝的夜雨,涼爽清潤,浸透人心。
這一笑,讓邬荔的注意力再度落在了陸京浔身上。
也讓駱卓的表情像個顏料盤,赤橙黃綠藍各種顏色變着花樣呈現在他臉上。
注意到邬荔的視線,以為她是想維護弟弟,陸京浔慢條斯理地止住笑,擡手作拉拉鏈狀:“對不起,我不應該嘲笑弟弟的。”
邬荔很是大方:“沒關系,你笑吧。”
駱卓:“???”
看到兩人相視而望的模樣,有那麽一刻,駱卓感覺自己就像一個锃亮的三百瓦電燈泡。
不知道為什麽,這個認知讓他很不爽。
想了想,也不理人了,駱卓腳步幹脆地往前一邁。
招呼也不打一個,徑直走人。
自以為走得很潇灑,實則留下個氣急敗壞的背影。
将視線從駱卓身上收回來,邬荔略感歉意地看着陸京浔,嗓音輕輕的:“你不要介意啊。”
陸京浔沒懂:“介意什麽?”
邬荔試圖緩和倆男生的關系,解釋道:“駱卓他就是個臭脾氣,對誰都一樣,沒有要針對你的意思。”
“沒事,我并沒有放心上。”陸京浔聳了聳肩,懶懶笑着,看上去情緒半點沒受影響:“小孩子嘛,我可以理解。”
小孩子?
邬荔想,如果駱卓沒走遠,聽到這句話,鐵定會氣得七竅生煙。
還會大吼大叫着:老子就比你小一歲?!!
……
兩人走進小區,到了那條分岔路口,邬荔剛想往陸京浔住的那棟樓走,就被男生伸手攔住了。
邬荔茫然地擡起眼,不解地問:“怎麽了?”
陸京浔覺得驚奇:“不是,你真要送我到家門口?”
邬荔點頭:“對啊,剛才我不是承諾了要送你到家門口嗎?”
興許是頭一次見那麽信守承諾的,陸京浔盯着邬荔看了幾秒。
算了。
掙紮了兩下,沒過去心裏頭那關,他實話實話道:“雖然有人陪我回家這事挺好的,但騙小姑娘這事也不厚道,反正我做不出來,所以還是想跟你交代下實情。”
邬荔依舊很懵:“什麽……什麽實情?”
陸京浔看着她,眸色專注,認認真真地說:“我這人吧,其實真沒膽小到因為看了恐怖片不敢走夜路。所以就不麻煩你陪我過去了,等會你陪我過去,還要一個人回來,怪不安全的。”
邬荔被少年這副正兒八經的模樣唬住,還以為是什麽大事,聽完後松了口氣。
她其實也看出來陸京浔不害怕這事,只是想着履行諾言才打算陪人回去。
但現在人都這麽說了,自己總不能押犯人一樣強行押送他回家吧?
“好叭,那我就不送你了。”
邬荔捏住一邊書包背帶,微微側身,擡起手腕,跟他揮了揮手。“那我先回去啦,拜拜。”
陸京浔駐足在原地,安靜地站着,也擡手,朝她擺了擺:“好,再見。”
明天見。
-
邬荔握着那一副耳機和MP4,白色的耳機線松松垮垮地纏繞在她指尖。
她沒戴耳機,也沒有再播放任何歌曲,只是埋頭走着。步伐不大,偶爾踢飛路上一顆小石子,慢騰騰地往另外一棟單元樓走。
走過一個拐角,邬荔下意識垂眼看了下手裏握着的東西。
半明半昧的燈光照耀下,她看見那方小小的屏幕上顯示出來自己模糊的輪廓,以及,那隐約翹起的嘴角。
注意到唇畔那抹弧度。
邬荔視線微微定格,愣怔了下。
就在這t時,一道熟悉又欠揍的嗓音再度在不遠處響起來:
“邬荔,你走不走?站在原地當蘑菇呢?”
邬荔擡頭,就看見原以為早就走遠的駱卓吊兒郎當地斜倚在前方的燈杆上。他下巴微揚,拽裏拽氣地沖她喊着話。
“你怎麽還沒走?”邬荔加快步伐走過去。
駱卓站直身子,雙手插.進外套口袋裏,語氣依舊很讨打:“你管我。”
邬荔思索兩秒,好奇地問:“你,不會在等我吧?”
“怎麽可能?”駱卓矢口否認:“我怎麽可能會專門留下來等你。”
似乎是覺得專門留下來等人這事很跌份,他蹩腳地尋找着理由:“我剛才在周圍散了下步,閑逛了圈,誰知道會遇到你。”
知道這小屁孩總是口嫌體正直,邬荔看破不說破,幹脆順着他的話說:“喔喔,原來是這樣子啊,那還挺有緣分。”
駱卓被她盯得不自在,匆匆撇開視線。往前跨一大步,他頭也沒回地問:“走不走?”
邬荔跟上去,“來了。”
駱卓的手搭在大喇喇敞開的外套拉鏈上,裏頭只有一件薄薄的短袖。一陣冷風吹來,頓覺脖子涼飕飕的。
他輕“嘶”一聲,扯着拉鏈頭,“唰”地一下把外套拉上。
大概是被寒風刺激得不清,感受到後頭邬荔的龜速,駱卓不耐煩地催促:“你走快點行不行?”
邬荔忍了忍,沒說出來,只在心裏默默吐槽着:明明是你自己走得像要趕去投胎一樣,還嫌棄上她慢了。
駱卓停下來等她,在原地蹦噠兩下。
被風吹了那麽兩下,他的腦子跟燎泡了一般,想都沒想就抱怨着:“靠,這天怎麽那麽冷,老子快被這風吹成傻逼了。”
“……”
邬荔趕上來的腳步一頓,側頭看他,語氣遲疑地問:“你确定?”
駱卓偏頭,沒反應過來:“确定什麽?”
邬荔語速慢吞吞的:“你确定……是被這風吹成的?”
駱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