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晚自習的時候, 這次月考成績和排名就全部出來了。雖然陸京浔的英語和數學成績都遙遙領先,但文綜表現平平,分數在班級平均線周圍徘徊,将他的總成績排名往下拉了一大截, 只在年級第九名。
但是這個排名已經足夠了, 足以讓這個長相出類拔萃的少年在高二年級打響了名聲,一時風光無限。
以熊永安為代表, 肉眼可見的, 周圍人對陸京浔的觀感與态度都改變了不少。
純粹又懵懂的學生時代, 大家都生活在校園這一方小天地裏, 每天接觸的都是課本與試卷,為提高一點分數嘔心瀝血。不像成年世界那般關系與利益錯綜複雜,為了追名逐利汲汲營營。他們一心向往着好分數,成績成為首要的衡量标準, 自然而然地對學習好的人敬佩與仰慕。
陸京浔長得帥,體育好,成績雖不至于讓人望塵莫及, 但妥妥的潛力股。用熊永安這幾天在辦公室顯擺的話來講:
“這小子給了我最大的驚喜, 雖然他現在總分數只能夠個年級前十的邊, 但潛力無限,好好培養一下, 極有可能是我們這一屆高考狀元的苗子。”
沒人反駁熊永安這話。
因為他們都知道陸京浔的短板是提升空間很大的文綜,用心和努力便能上去,然後傲視群雄,讓人難以望其項背。
除此之外, 陸京浔的性格在一衆男生中也很吃得開,球打得好, 卻不驕矜自傲,為人仗義豪爽,所以頗受歡迎和推崇。
但他是學霸這事兒,給那群球搭子飯搭子帶來了堪比火星撞地球般重大的沖擊。
高宵最是難以置信。
鬼知道年級榜剛公布的時候,他就擠進人群從後頭往前數,數到眼睛都快要瞎了,甚至還以為陸京浔被學校除名了,才驚愕萬分地發現他在前頭。
人心中的偏見是一座巍峨矗立的大山。
仰頭看着那高不可及的排名,高宵感覺自己受到了莫大的欺騙:“不是,浔哥,你不是跟我們一樣是不學無術的學渣嗎?怎麽就成學霸了?!!”
都不知道這是第幾個這樣詢問他的人了,看着高宵那瞠目結舌到臉部都快變形的模樣,陸京浔覺得無言又好笑:“我什麽時候說自己不是學霸了,難道我天天和你們一起去打球,就不能學習好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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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相出衆,學霸光環加持。
可以說,陸京浔這樣的人,滿足了青春期絕大多數少女的幻想。
因為上述因素,他開始在年級裏備受關注,用王兆诩的話來說,“這段時間,路過的螞蟻都會好奇地來瞧一眼陸京浔是何方神聖。”
一節數學課,下課鈴聲如約而至。
剛講完試卷大題的第一小問,戴琴就看見幾個外班的小女孩站在教室門口探頭探腦,往裏邊張望着,像是在找什麽人,期待之情溢于言表。她看了眼,好奇地問底下的同學:“怎麽最近我們班門口總來一些別班的同學,是發生什麽事了嗎?”
前排一男生笑嘻嘻地搶答:“老師,她們都是來看我們班級草的。”
戴琴愣了下:“級草?誰啊?”
同學們很有默契,沒直接回答,而是紛紛往後頭瞧。
順着看過去,戴琴恍然,她推了推眼鏡,題也不講了,開始調侃新晉的得意門生:“陸京浔你最近人氣很旺嘛,我辦公室的那些同事也天天把你挂在嘴邊,下一步是不是要出道了?需要我給你投票嗎?”
“不了吧老師。”陸京浔将剛寫完的壓軸題詳細步驟遞到另一邊,這次他學聰明了,沒問人要不要,直接放在邬荔桌面上。“我也就會讀點書,其他啥也不會。別人出道即巅峰,我出道就得退圈。還是不去趟娛樂圈那渾水了。”
“那圈的确不好混。”戴琴笑了笑:“不過你這書讀得也不行啊。這兩天你地理老師和歷史老師在辦公室愁得頭發都快白了,懷疑是不是他們教得不夠好,所以才讓你主科考那麽好,文綜卻那麽拉胯。”
想起來這兩天屢次三番地被叫去辦公室耳提面命,陸京浔也愁:“戴老師,能不能麻煩您一件事?”
戴琴好奇:“什麽事?”
陸京浔:“麻煩您幫我勸勸那些老師,告訴他們我是基礎太差所以才考那麽點分的,真不是跟他們有仇或者不喜歡他們的課。”
“……”
學生反過來安慰老師、讓他們想開點,陸京浔是第一人。
戴琴忍俊不禁:“行,我一定幫你轉達到位。”
……
因為這段小插曲,戴琴也沒再拖堂。布置了下作業和要預習的內容,她便離開了教室。
老師一走,教室瞬間變得鬧騰。王兆诩看着門口那幾個仍在徘徊的女生,羨慕得眼睛要滴血。他轉頭,話語中的酸味沖天:“陸學霸,最近的心情如何?”
陸京浔掃了眼那張放在右上角一動未動的草稿紙。尋思着他寫的答案應該比參考答案還更詳細吧,怎麽就那麽不受待見。
好吧,雖然不願意承認,但答案明擺着:是他不被待見,所以連帶着那答案被冷落。
“一般,有點煩。”他頭也沒擡地答。
王兆诩驚了:“不應該啊,你不該開心得腳步都飄起來嗎?”
陸京浔掀起眼皮,觑他,嗓音是摻了冰粒般的冷淡:“我為什麽要開心?”
王兆诩瞅着陸京浔臉上神色,其中的煩躁不似作假,覺得驚奇:“你最近桃花那麽多,這不值得開心一下?”
“我這人最讨厭桃花了。”
“啊,為啥?”
“對桃子過敏。”陸京浔扯過那張草稿紙,郁悶地抓了抓頭發,補充了句:“對一切姓tao的過敏。”
-
邬荔擰開水龍頭,将手放在淙汩的水流下。她細致地搓揉着手指,一顆心思卻飄到了別處。
直到一顆晶瑩的水珠飛濺到她臉頰上,被那冰涼的觸感一凍,她才猛地回神過來。邬荔擡眼看向朝她揮水的始作俑者趙淼,滿臉迷茫。
趙淼像個惡作劇成功的小朋友,笑着過來挽住她手臂:“我還以為你變成雕塑了呢,站在這裏一動不動。”
邬荔将水龍頭關上,輕甩了下掌心的水珠,溫聲解釋:“我剛才在想一些事情,有些入迷。”
趙淼好奇:“想什麽事呢?那麽投入和忘我。”
邬荔糾結了一下,還是沒隐瞞:“上數學課的時候陸京浔給我寫了一張數學大題的答案,我瞄了眼,發現解題步驟都很全,但我沒有搭理。你也知道我這人性格偏讨好型t,很快就後悔了,所以剛才一直在反思,我那樣子是不是有些矯情和過分了?可要不是陸京浔嘲笑我在先,我也不會那麽锱铢必較。”
“什麽?他嘲笑你?!!”趙淼很是錯愕:“陸京浔為什麽會嘲笑你?”
邬荔敘述着前因:“我這次數學不是才考了一百出頭嗎?昨天回家後本來想把那錯得一塌糊塗的大題弄清楚,但實在太困了沒熬住睡過去了。所以今天一大早我就來了學校,打算自食其力地将那幾塊硬骨頭啃下來,但是後面陶青彥突然來問我英語的完形填空。”
“學習委員?”趙淼:“哦哦,我想起來了,陶青彥這次英語是比你還低三分。”
“所以我就暫時先放下數學題給他講了那幾題完形填空。”邬荔繼續說着:“講完那兩題完形填空,陶青彥看我手邊正放着數學試卷,就好心地問我需不需要他幫忙講解。我想着自己摸索了那麽久也沒想出來,便打算聽他講解一遍。但那道數學題目還沒講完,陸京浔就來了。”
這故事走向……
趙淼壓抑住心裏熊熊燃燒的八卦之火,聲音急切:“然後呢?然後呢?”
邬荔回想了一下當時的場景——
因為時間尚早,那時候教室裏也沒多少人,陸京浔走進教室的時候,邬荔就發現了他的到來。但她就瞥了一眼,沒怎麽在意,便垂頭繼續看着陶青彥在草稿紙上幫忙運算着她沒懂的那道數學題。
但沒過多久,邬荔就感覺自己頭頂的光線被一道高大的身影強勢而不容忽視地籠罩。她不明就裏地擡起眼。
見她擡頭,陸京浔點了點清瘦鋒利的下巴颌,往後示意着:“同桌,讓個位呗,我想進去。”
邬荔覺得奇怪:“可是你平常不是都從另外一邊進去嗎?”
“我今天想從這邊進去。”陸京浔不着痕跡地睨了一眼陶青彥,挪開,重新看向邬荔,語氣悠悠哉哉:“那邊還得繞路過去,有點遠,懶得動。”
“……”
懶死你得了。
雖然不理解陸京浔這行為,邬荔暫時把它當做是陸京浔這大少爺脾氣發作,喔了一聲,好脾氣地起身給他讓座。
讓位後,邬荔看着陸京浔将她椅子往裏挪了下,非要擠着那塊狹窄的空間進去。
好在少年手長腳長,一個跨步就能越過她塞在底下的塑料滑輪書箱。
等人進去後,邬荔把她的椅子拖出來,才忽地想起來因為陸京浔的打斷,她把陶青彥晾一旁蠻久了。
看着神情莫名有些僵硬的陶青彥,以為是自己的冷落将人惹不高興了,她趕忙跟人道着歉:“不好意思啊陶同學,耽誤你時間了。”
陶青彥笑了下,又恢複成一副豐神朗潤的模樣,看起來格外好說話:“沒事,我們繼續吧。”
“好。”
邬荔将椅子往前挪了挪,身體貼着桌子邊,她腦袋湊過去,認真地看着坐在莊傑位置上的陶青彥在草稿紙上勾勾劃劃,“你把餘弦定理代進去,然後……由第一小問可以得出來sinB+sinC等于……所以當B等于三十度的時候,sinB+sinC取得最大值1。”
将全過程列完後,陶青彥看向邬荔,十分高情商地問:“我這樣說得清楚嗎?”
困擾許久的難題被解決,邬荔心情雀躍起來,語氣歡欣:“很清楚,我感覺自己像是被神人點撥了一樣,整個思路都豁然開朗,你講得真的很好。”
話畢,她便聽見旁邊穿來一道哼笑聲。
不輕不重,意味不明。
“……”
邬荔再次不明就裏地瞅了一眼旁邊正一臉悠閑地轉着根黑色水筆的陸京浔,很是納悶。
這人鼻子不舒服嗎?
而陶青彥像是沒聽見一般,也沒看陸京浔,他面色如常,語氣溫和:“我水平其實也沒多好,這次數學只考了一百三十多,最後一道壓軸題都沒寫完。直到前兩天看了答案才知道解題關鍵是什麽。”
邬荔說着安慰的場面話:“那也很厲害了,我連答案都沒看懂。而且,你那一百三十已經是我夢寐以求的分數了。”
下一秒,陸京浔又輕哼了一聲。
音調較之上次重了些,乍一聽,還有些神似某種毛發柔軟的犬類哼唧聲。
也不知道大少爺又犯什麽病,邬荔打算當做沒聽見。
卻不知為何,陶青彥這次沒再無視。他看向陸京浔,嗓音清潤地詢問:“陸同學,你是對我剛才的講解思路有別的看法嗎?或者說,你有更好的解題方法嗎?”
沒辦法,邬荔只好也随之轉頭看過去。
存在感終于得到了重視。
陸京浔轉筆的動作一頓,黑色的水筆剎在兩根修長清勁的指節間。
他瞧一眼邬荔,慢條斯理地将那支筆擱回桌面上,才掀起眼皮看向陶青彥。
“雖然挺想裝個逼,說我還有另外幾種解答方法。”
陸京浔又瞅一眼邬荔,語氣挺誠懇地解釋:“但我這人比較喜歡從實際出發。考慮到我同桌的認知水平高低,還是得承認,你那個方法的确是最适合她的标準解法。所以我就不炫技了,萬一她消化能力不好,容易誤人子弟适得其反。”
邬荔:“……”
合着自己躺着也能中槍?
“對了,最後那道壓軸題你不是看了答案才知道怎麽做的嗎?”陸京浔看向陶青彥,一雙眼眸黑漆漆的,淬着直白銳利的鋒芒,“這個我覺得就不麻煩你了,雖然我數學因為步驟扣了那麽兩分,才148……”
也不知道是不是邬荔的錯覺,她總覺得在提到分數的時候,陸京浔的語調有在刻意加重些。
“水平跟老師相比肯定不夠格,但我覺得教一下自己的同桌還是綽綽有餘的。”陸京浔停頓了一下,指骨叩了叩桌面,特別有互動意識地詢問了一下聆聽者陶青彥的看法,“陶同學,你覺得我說的對不對?”
“……”
……
“我去,陸京浔真這樣問啊?”趙淼不可置信地向邬荔确認着。
邬荔點了點頭,表情一言難盡。
“那他這話還挺欠揍,搞得氣氛劍拔弩張的。”趙淼咂摸着:“感覺陸京浔是不是和王兆诩待久了,近墨者黑,嘴欠的毛病給傳染了。”
邬荔深以為然:“我覺得很有可能。”
趙淼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不過按你這麽一描述完,我忽然想到另外一個可能。”
邬荔好奇:“什麽可能?”
趙淼看着邬荔那張漂亮到惹人憐惜的臉蛋,愈發肯定自己的猜測:“有沒有一種可能,陸京浔他不是針對你,而是陶青彥。”
邬荔懵了:“他為什麽要針對陶青彥?”
“陸京浔這次不是班上第三,年級第九嗎?”趙淼掰着手指頭給她分析着:“雖然陶青彥英語和數學都沒他分高,但他文綜拔尖啊,各科都很均衡,所以是班上第一名,年級排名也前三。你別看年級第九和第三名的差距只隔着那麽五個人,可越到山頂,就越難向上攀登,多少人削尖了腦袋都想擠上去登頂。加上這幾天那幾個主科老師對陸京浔的吹捧,他肯定多多少少會産生飄飄然的感覺,覺得自己牛逼哄哄的。”
“而你舍近求遠去問陶青彥問題,就相當于在變相宣告陸京浔他不如陶青彥,他肯定會覺得心理不平衡啊。”
“這也難怪陸京浔會在陶青彥給你講題的過程中屢次找茬,最後還說出那麽一句挑釁又欠揍的話。”
趙淼啧啧稱奇,感嘆道:“看來男生間的勝負欲也不容小觑啊,真可怕。”
趙淼這番條分縷析,無異于給邬荔開拓了一條新思路。
邬荔思索片刻,也覺得趙淼分析得頗有道理。
沉默半晌,她面無表情地總結陳詞:“淼淼,照你這麽說,我突然覺得自己還挺可憐。”
“啊?”
趙淼沒懂:“為什麽會這樣子覺得?”
邬荔小臉緊繃,語氣憋憋屈屈:“本來做不出數學題就夠煩了,現在我還要被迫夾在中間,成為他倆明争暗鬥的犧牲品。”
這、
還、
不夠、
可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