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臨近淩晨兩點, 邬荔将一籌莫展的數學卷子折疊好,夾進藍色封面的課本裏。
拾掇好一切,她抱着手機,躺進了舒坦松軟的被窩裏。
掖好漏風的被角, 邬荔将半張臉埋進被子裏, 只露出一雙被夜色洇出一層薄薄細霧的水潤黑瑩眼眸。
她将手機重新解鎖,打開企鵝軟件, 視線慢騰騰地定格在一個聊天界面上。
大抵是一直沒有得到回應, 以為她已經睡着了, 陸京浔也沒再多說什麽。
等了約莫兩分鐘, 他沒再拖拉磨叽,簡明扼要地結束了對話:【睡了,好夢。】
邬荔躊躇了片刻,還是什麽也沒發, 就讓聊天終止于此。
她裹着被子翻個了身。
剛縮進去半截脖頸,又想起來什麽,忽地半坐起身, 将手機屏幕舉在眼前, 往上滑動了下。
看着那個名為“羽毛球學習資料”的文件, 邬荔揉了下臉。
經過一番折騰,惺忪困意散了大半, 腦袋也清醒了不少。
她再度看向那條消息,眼珠子轉動半圈。
邬荔霍然想起那一天她在羽毛球場展示的稀碎球技,以及坐在她旁邊的陸京浔。
邬荔思緒一滞,一個念頭浮現在她腦海裏。
這該不會是陸京浔特意發給她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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聯想起先前發現她還在線, 男生卻格外淡定自若地詢問她怎麽還沒睡,即便隔着屏幕, 也能感受到陸京浔的從容耐心,一點也沒有發送了亂七八糟不健康文件被抓包後的慌亂無措。
這麽一想,邬荔頓時覺得她的猜測八九不離十了。
但也不排除陸京浔這人特別會僞裝掩飾的可能性。
這不符合他根正苗紅、一條腸子通到底的人設。
尤其是他那倒數第二條消息。有那麽一瞬間,讓她的腦袋空白宕機了幾秒。
算了,實踐出真知,還是點開來驗證一下吧。
指尖懸停在消息上方兩秒,邬荔按下去。
打開文件的那一刻,她徹底舒了一口氣。
裏面的內容如它的标題所言,的确是一系列的羽毛球學習資料。
貨真價實,童叟無欺。
邬荔認真地浏覽了遍文字版。
一通看下去,她覺得自己的理論知識是增添了不少。
但身為一個實打實的運動小白,單看幹癟枯燥的文字敘述,将它們實際運用起來還是會很費勁,而且有些地方可操作性也不夠強。
最後,她不抱希望地點開了最後一個文件。
一個視頻文件。
本以為會是一個講解類視頻。
但邬荔點進去過了兩三秒,也沒有聽見任何背景音樂和人為配音。
畫面出現的時候,鏡頭還不太熟練地晃動了兩下,t留下一片肉眼無法捕捉的殘影。
又過了兩秒,畫面變清晰的同時,一雙手也随之映入眼簾。
那是一雙極為好看的手。
掌骨分明,根根脈絡清晰,長指勁節修瘦骨感。
整個膚質呈冷調的白,瑩潤透淨,讓人分不清是手上的球羽翼顏色更白,還是那雙手更白。
也不知道是剪輯過還是拍攝的角度調整過的原因,視頻中裏,那雙手流暢自如地展示着發球的技巧,伴随着掌心翻飛,連接掌根與手腕處的淡青色血管若隐若現,一截嶙嶙凸起的骨節彰顯蓬勃的力量感。
旁邊的字幕徐徐滾動,搭配着畫面展示,趣味性不足,卻格外賞心悅目。
視頻中的畫面或靜或動,但主人公的廬山真面目卻半點也沒顯露。
聲音也未曾漏出一絲一毫,顯得神秘至極。
但,邬荔還是一眼就認出來了那是誰的手。
-
熬大夜的結果,就是讓邬荔一覺睡到了第二天日上三竿。
慢吞吞地洗漱完,用完午餐,她回到房間裏,将昨天晚上沒有做完的數學卷子拿出來,攤平,重振旗鼓打算江山再起。
興許是睡了個好覺,邬荔感覺自己像是被打通了任督二脈一般,做題異常順暢,昨晚毫無頭緒的題目也沒費多大功夫就解出來了。
思路就像是春韭般一茬一茬地冒出來,讓她信心倍增,鬥志昂揚。
将一張數學卷子完整寫完,邬荔對了一下答案。
破天荒的,她發現自己連最後一道有些難度的等比數列都做出來了,但有兩道送分題還是因為粗心大意犯了算錯數而全盤崩潰的低級錯誤。
不過相較于昨晚焦頭爛額到一度懷疑人生的做題情況。
對這結果,邬荔還是很滿意的。懷揣着好心情和精力充沛的幹勁,她再接再厲地又做了一套文綜卷子。
午後的陽光透過敞開的窗簾撒進來,洋洋灑灑地,像是鋪了一地的碎金。
邬荔把卷子收進書包裏,伸了個懶腰,拿着桌上的玻璃杯走出房門。
樓下客廳,駱小少爺依舊一副挺屍狀躺在沙發上。
前方的電視機正播放着體育頻道,激烈的賽況和主持人講解的聲音接力響起,熱鬧非凡。
餘光瞥見邬荔出現,駱卓一個鯉魚打挺,從沙發上爬起來。
他做張做勢地輕咳一聲,不知為何,還騰出手扯了扯衣服的下擺。
邬荔瞅見他這一舉動,忍不住出聲打趣:“沒想到有一天我竟然能看見一向放蕩不羁的駱少爺注意形象啊。”
駱卓盯她。
邬荔不慌不忙地補充:“挺好,有進步。”
也不知道這句話戳中了他哪根敏.感神經,駱卓急急反駁:“誰說我這是在乎形象了,我這明明是具備安全防範意識,高度的自我保護信念。”
邬荔沒聽懂,“什麽?”
駱卓又整理了一下松松垮垮歪七扭八的衣領,扣好紐扣。
他擡眼看着邬荔,慢悠悠地審視了一遍,才不緊不慢地問:“你們年級沒有上安全教育課嗎?”
邬荔回憶了下:“沒有。”
駱卓露出一副“我就知道,所以打算給你好好上一課”的欠了吧唧模樣,“那節課的老師告訴我們,現在這社會魚龍混雜的程度比之前可怕多了,不僅小姑娘在外要保護好自己,我們男孩子也得具備人身安全防範意識,以防受到葷素不忌的歹徒的傷害。”
邬荔:“……”
敢情是在防賊,還是把她當做圖謀不軌的女色.狼對待。
“哦哦,你們男孩子的确也要保護好自己,不過,”邬荔話鋒一轉,上下打量了下駱卓:“我對你這種類型的不感興趣。”
駱卓:“……”
安靜兩秒。
大概是覺得端坐的姿勢過于別扭,駱卓調整了一下。
少年懶散地倚靠在沙發上,依舊是熟悉的拽了吧唧的臭屁模樣,他不屑一顧地撇了撇嘴,整張臉寫着滿不在乎:“好像我稀罕你的喜歡似的。老子我有的是小姑娘喜歡好嗎?”
邬荔也懶得跟他争辯,端着空杯子去廚房流理臺上倒了杯溫水。
她小口小口啜飲着,視線百無聊賴地往電視機屏幕上掃。
看了那麽半分鐘,發現是籃球比賽。
“你幹嘛?”看着突然坐過來的邬荔,駱卓一臉狐疑地問。
邬荔指了指電視:“我看球賽呀。”
駱卓輕嗤一聲:“你又看不懂。”
邬荔一眨不眨地看着電視屏幕:“雖然我現在看不懂,但是我能學會看懂。”
駱卓不太信,語氣輕蔑:“你就算了吧,連個羽毛球都不會打的人。”
“……?”邬荔偏頭看向一旁的駱卓,神色古怪:“你怎麽會知道?”
駱卓十分坦蕩:“我那天經過了羽毛球場,就看見一個跟你長得很像的木偶在打羽毛球,連發球都不會發,我就走近看了眼。”
他意味深長地一頓,促狹道:“沒想到,那木偶還就是你本人。”
“……”
沒想到那麽丢人的事情會被駱卓撞見,還被他直言不諱地比喻成一個木偶,邬荔也有些惱羞成怒了。
她氣鼓鼓地揚着眉,反唇相譏:“我是不會打羽毛球,那又怎麽樣?反正我現在是要看籃球賽,不是羽毛球比賽。而且……”
邬荔停頓了一下,糾結了下要不要戳駱卓這個痛點。情緒一時上了頭,她還是怼了下去:“我成績比你好,你都能看懂,我怎麽就不能看懂了?”
自己成績差是事實,駱卓一噎。但幾秒後,他開始瘋狂挽尊:“你懂個毛線,我成績差那是因為沒有一個學習的動力。是我不想學,不是我學不好。”
他大言不慚:“要是我認真學了,年級第一都得跪下來叫我為爸爸。”
邬荔:“……”
沉默地看着駱卓兩秒,邬荔忽地指了指自己,冒出來一句:“你覺得我像一只猴子嗎?”
“?”駱卓不明所以,煩躁地揉了把頭發:“你他媽有話直說,打什麽啞迷呢?”
邬荔很堅持:“你先回答我剛才那個問題。”
駱卓摸不準她的想法,糾結了下,還是沒昧着良心回答了個事實:“……不,不像。”
聞言,邬荔拿起遙控器,将電視音量調高了些,漫不經意地說:
“既然你覺得我長得不像猴,那你就不要把我當猴耍。”
“……”
“有些話騙騙自己就行。”她好心提醒道,“別什麽都往外說,我怕你以後一出門就被打。”
駱卓:“……”
-
接下來的時間,邬荔都是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和駱卓分坐兩端,津津有味地看着于她而言算是新奇的籃球賽。
她剝着橘子,一條一條地撕下上面的白絡絲,等整個橘子觸感柔滑時,才一瓣瓣掰開放進嘴裏。其間,還時不時就好學不倦地問駱卓幾個關于球賽的相關問題。
雖然駱卓嘴上對她問的一些球賽規則等基礎問題嫌棄得不行,但也還算有良心,有問必答:“這兩個是後衛,那頭發短一點的是控球後衛,那錫紙燙哥們是得分後衛。”
“你怎麽連這個都不懂?那是罰球,罰球也可以得一分。”
“因為那個人在五秒內都沒有傳球,所以算犯規,五秒犯規沒聽過?”
“有規定在球下落的時候,防守隊員不準去碰球,不然人人都去動球筐不讓球投進去,那全亂套了都,還比個屁。”
“……”
一下午過去,哪怕邬荔對籃球比賽的規則還是不夠熟悉,一知半解的,但相較于之前對此一竅不通的她而言,算是收獲頗豐。
看了眼時間,邬荔從沙發上起身,打算上樓收拾一下,好準備去學校。
但剛邁開一步,她就被駱卓叫住:“喂,邬荔。”
他這稱呼挺沒大沒小的,畢竟兩人以後可能是要成為姐弟關系的人。但邬荔脾氣好,也沒跟他計較,轉回頭,看他:“怎麽了?”
駱卓将電視關掉,将遙控器放回茶幾上,目光打量:“你今天怎麽突然就想起看籃球比賽了?”
他覺得不正常。
對各大運動賽事一竅不通的嬌弱花,突然看起來籃球賽,這很反常。
對于駱卓這個問題,邬荔其實也不太知道答案。
她只記得自己端着水杯掃過電視,看見屏幕上播放的是籃球比賽時,忽地聯想到了一個人。
邬荔之前也不是沒有看過籃球比賽。
前兩天的體育課,她就被趙淼和喬曉音拉去看了自己班上的籃球賽。
恰逢那天隔壁文零體育課調了課,跟他們撞上,兩班的男生就組了一場籃球友誼賽。
常言道一山不容二虎,兩個班同為年級裏的重點班,早就在明裏暗裏較着勁,想要争奪文科班裏的老大哥。
上次運動會t和月考都輸給隔壁零班的事兒,弄得邬荔班上同學早就憋悶許久了,想着不蒸饅頭好歹争口氣,總得在某項比拼中找回來一點場子。
文科班上男生都不算多,拼拼湊湊出兩支球隊。
陸京浔領着班上的男生,氣勢十足地上了場。
兩軍對壘,都卯了勁想要贏了對方,搶奪最叼文零班的稱號。
陸京浔個人實力很強,奈何班上其他男生實力很一般,甚至有的就是拉上場湊數的,這也是為什麽他總是跟外班幾個男生打球的原因。隔壁班雖然沒實力特別強的,但優勢在于球技水平比較均衡。
陸京浔一開始用的團隊相互配合的戰術,半場比賽下來,因為隊員失誤,分數咬得還挺緊,反正沒能達到十八班同學将對方踩在腳下肆意摩擦的預期與目标。
下半場,陸京浔果斷換了戰術,他主攻,其他人配合。
很快,局勢大變,比分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拉開差距,十八班一派欣欣向榮。
場下的同伴同學激動極了,趙淼帶領一群女同學給自班球隊加油,高聲吶喊響遏行雲。喊了一陣,覺得氣勢不夠排面,她掃了圈周圍,眼珠骨碌碌轉動。
趙淼不動聲色地湊近一個別班女生,狀若無意地跟人攀談:“诶姐妹,看見那紅色衛衣的男生啵,像不像流川楓?”
那女生也大咧:“是有點像。”
趙淼趁熱打鐵:“我們班的,帥吧,看在帥哥的份上,要不給我們班加個油吧。”
“行啊。”女生很爽朗。
邬荔看着趙淼拉完一個入伍,又轉悠去別處:“你們也高二的嗎?聽說過陸京浔嗎?就我們年級月考那個數學和英語考了将近滿分的超級學霸。”
“是吧,他的确很厲害。吶,那球場上最帥的那個就是他。”
“哇,那我要給他加個油!”
“……”
一時之間,給陸京浔加油的聲音不絕于耳。一場普普通通的籃球友誼賽,硬是給喊出了國際重要賽事的架勢。
下午最後一節課下課鈴打響,籃球場上賽況愈發激烈,很快便吸引來一大群學生圍觀。裏三層外三層圍得水洩不通,那陣仗就堪比六大門派圍攻光明頂,十八路諸侯齊聚虎牢關。
“靠,這個三分球,簡直帥得人神共憤好嗎?”
“那最叼的男的好像是我們年級的陸京浔,早就聽說他打球很厲害了,果真名不虛傳。下次找他切磋切磋。”
“嗚嗚嗚,這種內外兼修的學霸帥哥怎麽就不能分到我們班?”
邬荔站在觀賽位最前排,那些交談聲如細密的雨點般絡繹不絕地砸進她耳朵裏。
她一瞬不瞬地看着前方,很努力地去試圖看懂場上的比賽狀況,但一番抓心撓肝的心神折騰後,還是沒能看懂。
只知道場上那揮汗如雨萬衆矚目的少年,以無可置喙的實力,帶領着隊員取得了壓倒性的勝利,強勢地捍衛了他們班的尊嚴。
甚至一舉逆轉了大家眼中文科男就是白斬雞的刻板印象。
看見電視屏幕上的籃球比賽,邬荔第一時間便聯想到了陸京浔。
掀翻天的喧嚣聲中,少年壓哨進球,眉眼含笑,一襲鮮衣熱烈到了極致,滿是只手摘星的意氣張揚。
那一幕,再一次浮現于她的腦海,像是一群白鴿飛掠教堂,開了聖靈般久久盤桓。
于是,像是受到了蠱惑一般,她不由自主地端着水杯走了過來,還看了一下午的球賽。
邬荔一時半會也不明白自己這種心态叫做什麽。
可面對着駱卓那“老子今天就想搞清楚,而且不達目的不罷休”的審視和質詢,她只好硬着頭皮先解釋一番。
“我就是作業做完了比較閑,剛好你在看。我……”
邬荔沉吟了兩秒,才慢吞吞地接着糊弄和搪塞駱卓:“我這人好奇心比較重,雖然不會打,但也想了解一下籃球比賽的規則。加上我學校裏的好朋友喜歡看帥哥打籃球,我熟悉了,就能跟她講解球賽規則和賽況了。”
聽完這一番解釋,駱卓已經相信了七八分,但他還是下意識确認道:“真的?”
邬荔面不改色地點頭:“當然。”
她真的……只是好奇而已。
嗯。
-
秋末季節,夜色黑得愈發早了。
因為看籃球賽看忘了時間,等洗漱收拾完,邬荔都來不及吃晚飯,就匆匆扯過書包往學校方向趕。
出了小區閘門,她微微喘着氣,大步往外順着一級臺階往下邁動的時候,卻遽然感覺到胡亂塞在書包裏的水杯咕咚咕湧了一下,水流震顫,像是要破杯而出。
“……”
邬荔腳步一剎。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祟,她感覺自己後背傳來一片似有若無的濕涼觸感。
與此同時,記憶迅速回溯,似飛奔而來的潮水迅速前劈。
想起來什麽,都顧不及晚自習會不會遲到的事情,邬荔忙不疊停下腳步。
她扯過書包帶,将白色的書包挂在胸前,拉開拉鏈,埋着腦袋探手進去。裏面的課本輔導書習題試卷雜七雜八的有很多,将水杯淹沒在底部。
邬荔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摸索了遍,觸手所及都是幹燥柔軟的布料,不由長松了口氣。
她可不想。
被人誤會是尿褲子了。
出于謹小慎微的心理,邬荔又把保溫杯拿出來檢查了一下。
她的手按在保溫杯的滑蓋上,剛想上下撥動,卻感覺後腦勺的馬尾辮被人輕扯了一下。
她下意識往左偏頭去看,身後沒人。
一擡眼,就見單肩挂着個黑色書包的陸京浔站在她右前方,唇角嗪着一抹融洽自然的笑意,明晃晃的,帶着戲耍人得逞的意味:“這呢。”
看着眼前身形筆挺的少年,邬荔一愣:“你怎麽也還沒到學校?”
“我在守株待兔。”陸京浔說。
邬荔沒聽懂,“啊”了一聲。
陸京浔淺淺地彎了下嘴角,沒再繞彎子,無比自然地說:“我在等你。”
鬼知道他站在小區門口等了大半個小時,好不容易把人盼來等來了,卻眼睜睜地看着小姑娘全然看不見他似的,只顧着往前沖。
隐形人陸京浔只好無奈地嘆了口氣,跟上去,自食其力地刷存在感。
“……”
時間不等人,邬荔怔愣片刻後,垂眼将書包拉鏈拉好,指了指前方的路:“還有十分鐘就要上晚自習了,有什麽事要不我們路上說吧。”
陸京浔非常通情達理,颔首:“也行。”
雖然邬荔已經盡力在趕路了,但奈何步伐幅度小,兩條細腿交邁頻率也低。陸京浔刻意放緩步伐等了她一會兒。期間兩人并無交談。
走過一盞路燈,他幹脆背過身,跟邬荔面對面,倒退着走。
瞧見他這一動作,邬荔出竅的靈魂霍然歸位。
她抿了下唇,終于開了口:“你……你剛才為什麽說是在等我?”
夜色浮游,皎潔無暇的月也不甘落後,早早出了崗。
淺銀色傾瀉而下,籠在少年那張雕琢精致仿若獨得上天恩寵的臉龐上。
一雙漆瞳泛着細碎的光。
配合着小姑娘的步伐,陸京浔四平八穩地逆流而上,往後倒着走了兩步,他沒回答那個問題,而是開門見山地反問了一個邬荔全然沒意料到的問題——
“你現在是不是還在生我的氣?”
邬荔徹底懵了。
不可否認,前幾天她的确生過陸京浔的氣。但此時此刻,她感覺自己情緒非常平和,臉上的表情松弛和緩的,語氣也溫吞軟和,從頭發絲到腳底板都沒有一絲一厘還在生氣的表現。
因此,她格外困惑地問:“我沒有生你的氣呀,你為什麽會有這樣的認知?”
陸京浔垂睫,清明的視線盡數落在她身上。
定格兩秒,他開始依次列舉證據,證明自己不是無理取鬧胡攪蠻纏:“可我怎麽記得淩晨的時候,自己跟某個小姑娘承諾了,無論什麽時候她來問我數學問題,我都會給她講解。可為什麽我今天守了一天的手機,都沒能等來那個小姑娘來問自己問題——”
“……”
邬荔眨了眨眼,濃密的睫毛一顫一顫的。
陸京浔收斂了下他那有意無意拖長的尾調,開始陳述第二個證據:
“然後,我就想着在網上問她這事多少顯得我這人不夠誠懇,糾結了一番後決定守株待兔。但我站在門口等了那麽一段時間,好不容易等到了她,她卻把我當成了一團空氣。”
“所以,”
陸京浔忽地停下倒着走的步伐,站定在原地,“同桌——”
他略微矮身,與邬荔的目光平齊,表情格外認真,像是一個誠懇求教的好學生,求知若渴地問道:
“你能幫我問問t她,這些算不算是她還在生我氣的表現嗎?”